第56章 初春

待白羽尘和安烬说完话,马车也在宫门口停下了。

白羽尘下了马车,看着高高的宫门,不由叹息。

安烬提醒道:“皇上,侍卫已经在宫里候着了,暗卫也都隐在了建章宫里,现在就去吗?”

白羽尘道:“好。你们现在可以动手去抓程秋了。但是莫要太过大张旗鼓,低调些就好,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今儿晚上这事。”

安烬躬身,道:“是。”

白羽尘进了宫门,径直去了建章宫。

十六年了,他终于能替已故的母后说句话了。

白羽尘站在宫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衣冠,随后对门口守着的侍卫道:“里面什么情况?”

侍卫回道:“禀皇上,暗卫已经将建章宫的宫人全部绞杀,芳仪除外,但是都已经被控制住了。”

白羽尘闭着眼点了点头,睁开眼时,眼中带了坚定,道:“开门吧!”

“是!”

随后,侍卫将门推开,门内血流了一地的“壮观”景象映入眼帘。

而白羽尘,他踏着血腥与宫人的尸身走来,步步朝宁太妃逼近。

白羽尘站在院中,对侍卫道:“再搜搜,别漏了,今晚建章宫的人,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宁太妃此时宛若一个疯妇,头发凌乱,大声哭喊着,想把荣华富贵都喊回来,但是一切都那么虚无缥缈。

白羽尘轻嗤一声,这一声正好被宁太妃听见,宁太妃疯狂地嘶吼道:“逆子!昏君啊!!!”

芳仪还是怕死的,忙拉着宁太妃,低声劝道:“娘娘,息怒……”

话音未落,宁太妃一巴掌打在她侧脸上,骂道:“我的事,跟你这个奴婢有什么关系?!”

芳仪毕竟是跟了宁太妃好几十年的心腹,听她这么一说,自然是有些恼了,她还是理智的,还在安慰自己,反正宁太妃马上就要倒了。

白羽尘讽刺地笑了笑,对宁太妃道:“母妃,今日是不是没歇息好?”

宁太妃看着他,不停摇头,道:“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的养母,我是先帝的嫔妃!”

白羽尘恢复了往常高高在上的姿态,道:“你也说了,你只是我的养母。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是王的养母,再说了,当年我的母后到底是怎么崩逝的,您再清楚不过了吧?”

宁太妃依旧叫嚷道:“你失心疯了!连自己的娘都要害!!!”

白羽尘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道:“你还有脸提我娘啊……”

说着说着,这样“铁石心肠”的白羽尘也红了眼眶。

十六年啊,太长了些。

他只记得那年的冬天来得很晚,雪下得很急,也很大,雪盖住了前往凤仪宫的路,他也找不到娘亲了。

宁太妃怔愣片刻,随后哭了,她哭她自己,哭自己碌碌无为半生,名没得到,利也不牢。

白羽尘闭了闭眼,最终还是道:“白绫还是毒酒?”

宁太妃不依。

安烬上前道:“皇上,圣旨已经拟好了,您盖印吧。”

白羽尘看着小太监呈上来的国玺,道:“难为你们还带着。”

从前,在他尚未完全掌权时,朝中实行“一台两殿三宫”制度。一台即御史台,两殿分别指宣政殿和应政殿,三宫分别指圣辰宫、凤仪宫和建章宫。也就是说,白羽尘刚登基的时候,他的圣旨需要宁太妃过目才能颁发。

虽然后来慢慢也没了这规矩,但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啊。

可如今,有了国玺,就完全不同了。

说罢,安烬将圣旨展开,白羽尘拿起龙头国玺,印下了章,代表着大梁至高权力的章。

这章本来是燕康帝的,后来给白羽尘了。算算也有五六年了,这国玺的玉色如初,只是执玉玺之人变了。

罢了,人世沧桑,总是要变的。

这样想着,手上的国玺变得愈发重了。

圣旨盖了印,宁太妃的死便成了定局。

安烬突然跪下,道:“奴才请旨,手刃姜研。”

白羽尘略一思索,道:“准。”

安烬叩首谢恩。随后起身,抬手,带了一队侍卫跟随他去捉拿姜研。

他与姜研敌对多年,自然知道姜研的谋略。

姜研嘛,只求荣华,不求气节。眼下建章宫内找不到他,自然便是偷跑出宫了。

但算算时候,他还跑不远。

果然,就在甬道上,安烬发现了打算趁乱逃出宫的姜研和他的几个徒弟。

安烬冷笑,朗声道:“姜公公,打算去哪啊?”

话落,侍卫们三两步上前。徒弟们年轻怕死,早就被吓得瘫软在地,故而,杀他们不费功夫。

安烬拔剑出鞘,学着白羽尘的模样,稳步前进,笑道:“姜公公曾说宫中的门道多,您看,后生学得可好?”

姜研亦是嗤笑道:“仍是一脸的奴才相!”

他这个掖庭宦官,今日终于挺直了脊梁:“宦官杀宦官,我的今时,就是你的来日!”

安烬不愿听他废话,一剑刺入他的心脏处。

血涌出来,姜研瞪着眼,死不瞑目。

安烬擦去脸上喷溅上的血液,附在他耳畔,道:“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您说是不是呀?”

此时的建章宫,白羽尘微笑着,看向宁太妃,提剑走近。

这一瞬间、仅仅是一瞬间,他也等了十六年啊。

宁太妃也在这一瞬间崩溃了,嘴里咒骂不停,不像是昔日养尊处优的太妃,反而像是疯妇。

宁太妃拿起桌子上的杯盏摔在地上,在白羽尘脚边摔了个粉碎,最大的瓷片碎开,划伤了他的脸。

宁太妃疯了一样叫喊,撕了白绫,摔了茶盏,砸了毒酒。

宁太妃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大喊道:“放肆!本宫有凤印!是了、是了……本宫有凤印!”

白羽尘咂咂嘴,看向兰蕴,道:“好新奇的东西,朕竟还没见过。”

随后轻飘飘地道:“你去办。一块破石头而已,砸了它。”

兰蕴福了福身,道:“奴婢明白。”

白羽尘脸上虽然被瓷片划出了伤,但在月光和黑夜的映照下,显得更加阴鸷。只是一道小口子,不会留疤,但还是往外流着血,一直流到他唇边。

宁太妃指着他怒吼,道:“皇帝!你真的要弃诸亲于不顾、弃宗室于不闻吗?!一定要把朝中宗亲杀死杀光,这就是先帝立你为帝的理由?这就是你追寻的孝道吗?!”

白羽尘接过安烬递上来的“云明”剑,利剑出鞘,折射出雪白的月光,也终于要见一次血了。

白羽尘朝宁太妃走去,手里拿着剑。宁太妃吓得步步后退,还在发抖。

白羽尘停下,将宁太妃逼到角落,嗤笑道:“经您这么一说,朕可真是个衣冠禽兽啊。”

他笑着,眼里装着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笑得嚣张肆意,道:“朕确实怕朕仁孝的名誉受损,朕怕朕杀了你会被视为不忠不义,但是,朕是皇帝,朕自然早就想好了对策。毕竟,比起仁孝之道,朕最怕的就是奸佞当道。”

“而你,朕的杀母仇人。”白羽尘在她面前蹲下,用剑锋抵着宁太妃的脖颈,道,“朕最怕的就是你夺权,所以,朕没留活口,也会昭告天下,宁太妃与程榭、睿王、宋楠等叛贼私通,意图毁我大梁江山,事情败露后畏罪自杀。朕还要亲自给你上香,让天下人看看,你这个罪人还能得到朕的安葬,叫他们都看看朕的仁厚之心。如何啊?”

宁太妃恐惧地喃喃道:“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是先帝的妃嫔,我是当朝太妃!”

虽说宁太妃平日确实嚣张,但在生死面前,她也是惧怕无比的。

芳仪还抱有一丝幻想,她觉得只要她们二人认错,白羽尘就会饶过她们一命。

于是,芳仪膝行几步,跪在白羽尘身后,连连磕头道:“皇上,娘娘她知错了,奴婢替娘娘认罪,是我们二人鬼迷了心窍,都是被那程榭拉下水了!皇上您饶了我们一命吧,皇上!”

白羽尘没有回头,手腕一转,挽出个剑花,顺便割了芳仪喉咙。

芳仪脖子的伤口中鲜血流出,她瞪大了双眼,似是不甘,最后倒地,也随着建章宫的其他知情宫人一起死去了。

白羽尘将剑转回,剑锋依旧指着宁太妃,只是冷声道:“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下人插嘴了?”

白羽尘又道:“这么喜欢说,那就把她的舌头割下来,喂狗吃吧。”

兰蕴颔首,命人将芳仪的尸体抬了下去。

白羽尘把目光移到宁太妃脸上,道:“程氏,记得替朕向母后问个好。”

说完,利刃划过宁太妃的脖颈,血喷涌而出,溅了白羽尘一脸。

白羽尘起身,兰蕴递来手帕。白羽尘也接了过来,将脸上的血迹擦去,然后又将剑擦了一遍,边擦边道:“程氏畏罪自尽,朕感念其养育之恩,特设灵堂供奉,辍政三日。至于尸身,找具尸体替她葬入皇陵,她真正的尸身就扔进乱葬岗便是。”

兰蕴颔首,道:“奴婢明白。”

白羽尘闭了闭眼,道:“程秋那边怎么样了?”

兰蕴道:“影大人派人擒了她,这会儿正在宣政殿等您发落呢。”

白羽尘道:“几时了?”

兰蕴道:“回皇上,亥时。”

白羽尘道:“走,回宣政殿。”

宣政殿内。

白羽尘踏入殿门时,身上的血腥气尤未散去,整个人如同阴司地府爬上来的恶鬼一般可怖。

程秋跪在地上,面对着龙椅的方向。

她虽跪着,但神色不见慌乱,后背挺得笔直,完全不惧。

白羽尘提剑入内,有些感慨道:“程秋,真是好久不见了。”

程秋抬眸,对上了白羽尘的视线,讽刺一笑,道:“是啊,恍如隔世呢。”

白羽尘坐在了龙椅上,道:“说来,朕还该谢你。”

程秋没看他,直视前方,道:“民女洗耳恭听。”

白羽尘道:“当初若不是你肯出面帮忙,朕和魏卿的婚事也不一定能成。”

程秋笑道:“民女倒无比庆幸。因为你,魏九安成了众矢之的。就算程家倒台,就算程家人个个死不瞑目,魏九安也不会好过了。”

她释然道:“风水轮流转啊。皇上,你们个个都逃不过呢。”

白羽尘笑了起来,他笑得轻狂不羁,道:“真是没想到,程家的女郎,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白羽尘看向她,道:“朕问你,程榭的计划,你知不知情。”

程秋冷笑道:“皇上要问什么,尽管问吧。民女一概不知、一概不晓。”

白羽尘挑眉,道:“连自己的家人也不顾了?”

程秋直直对上他的视线,歪了歪头,道:“皇上如此英明神武,也要用家人性命来威胁臣女吗?”

程秋道:“程家人历来共患难。在大哥谋反的那一刻,我们就没想过苟活。”

她看向白羽尘,笑道:“世家的命运,就是这样啊……”

白羽尘抚掌,道:“好一个将门虎女!既然如此,朕也不会为难你。程秋,你传递秘旨、探听情报,其罪当诛。但朕念你勇敢刚烈,可以免你死罪。只需流放边地即可。”

程秋却摇头,道:“臣女斗胆抗旨。”

她眸中带着坚定,道:“探听情报之事,我做了就是做了。既然成王败寇,我不惜这一条命。”

她道:“请赐我自尽,不必让我背负着罪名、卑微的活下去。”

白羽尘看着她,心中有些酸涩。

没来由的,他想到了魏九安。

不多时,白羽尘将影三的佩剑给了她,道:“程姑娘,朕如你所愿。”

程秋接过剑,拔剑出鞘,最后整了整发髻和钗环,将剑架在颈侧。

她微微一笑,如遮月浮云、花下春泥。

旋即,她没有分毫犹豫,刎颈自尽。

血液从她的脖颈处喷洒出来,如红梅图般的傲骨,附上凛冬的决绝。

白羽尘抬头看了看天。

血色残月,风吹云散。

这是京城近几十年里最乱的一晚,禁军查封了好几座府邸,带走了不少人,刑狱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不知多少人为了自己的贪欲丧了命。

白羽尘——顺阳帝,终于大权在握了,终于不用顾忌宗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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