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人都不说话了,似乎浸在月色中,与这辽阔无边的寰宇天地融为一体。
月色下,白羽尘的脸颊上似乎染上了一抹绯红,轻而淡。但魏九安仗着喝了酒,胆子也大了些,凑近了仔细瞧。正所谓酒壮怂人胆,也大抵如此了。
白羽尘被他盯着,倒是木讷了许多,也不动弹,更不说话。
魏九安莞尔道:“我倒是有一事,还想请皇上同意。”
白羽尘见他有事相求,心中暗喜,道:“有事便说,你我之间,不必客套。”
魏九安垂眸,道:“那日在上林苑,我说过要辅佐皇上,但我学识浅薄,没上过私塾,唯一一点见识还是靠借来的书,不知皇上能否允准我进入御书房研习?”
此话一出,魏九安便后悔了。
大梁的御书房与别国稍有不同,御书房设于圣辰宫西侧,属于内宫,只有皇子公主或天子有资格入内。他一个侍卫,虽然与白羽尘的关系略有不同,但又能特殊到哪儿去?
魏九安意识到自己僭越,连忙起身要跪,道:“臣不知轻重,此番胡言乱语,还请皇上重罚。”
白羽尘托住他的胳膊,没让他真跪下去,轻声笑道:“我怎么舍得?若是想去,那自然可以。等回京之后我会拟一道圣旨,无论是前朝还是内宫都许你出入,日后也不必因此而难以启齿了。”
魏九安一怔,随后作揖道:“臣领旨,谢主隆恩。”
白羽尘笑着,道:“你是我的随侍,所以没在侍卫营帐里给你留位置,你就在这儿睡吧。”
魏九安有些吃惊,道:“这……这不好吧?君臣有别,我怎能与您同眠……”
白羽尘看出他的顾忌,道:“不妨,我给你拿了个鹅绒垫子,你睡地上也好,或是睡床上也好,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是。若是你不愿意与我同眠,那就让自己舒服些吧。”
魏九安躬身道:“谢皇上。”
随后,他借口自己要醒酒,想出去走走。
他出去后,宫人进营帐来整理床铺。
魏九安走到外头,刚松了一口气,心想可算能出来走走,就感受到了脖颈处的一丝清凉,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贴着肌肤。
魏九安顷刻是酒也醒了,不敢回头,只道:“阁下何人?”
持刀之人按住他的手腕,一脚踹在他的膝窝处。兵刃加身,魏九安不敢反抗,被他踹得跪了下去。
那人冷声道:“暗卫司统领影三。蓄意接近天子营帐,我还没问你是谁。”
原来是影三。魏九安松了口气,道:“影大人不必紧张。在下御前侍卫魏九安,你我在刑狱见过面的。”
影三似乎也微怔,拎着他的后脖颈,逼迫他转过身,在看清他的容貌后,还是松开了手,作揖道:“冒犯了。在暗卫司这些年多少有些敏感,请魏侍卫见谅。”
魏九安歪头,嘿嘿一笑,道:“无妨无妨!这么晚了,影大人怎么一个人在外头溜达?”
影三:“那你这是半个人在溜达?”
魏九安刮了刮鼻子,有些尴尬地道:“说的也有道理……”
影三干笑两声,道:“魏侍卫这般夜半出门,真的很容易被人误会。”
魏九安也笑笑,道:“皇上那边没什么事了我才出来的。”
影三正色道:“既然皇上现下没事,劳烦魏侍卫帮我通传一声,我有事禀告。”
魏九安:“通传一般都是太监干的活……”
影三有些尴尬,道:“抱歉,人一直窝在暗卫司,对朝廷体系不太了解。”
魏九安:“内宫负责通传的太监不算朝廷官员,不在朝廷体系之内,而在掖庭。”
影三:“够了。你就帮我说一声去,好吗祖宗?”
魏九安:“收到。”说罢,转身进了营帐。
不多时,影三进去同白羽尘谈论政事,魏九安没什么可说的,便继续出来呆着。
其实这边也没什么新鲜的。就是一大片草,一群马和羊低着头啃,吃得不高兴了就叫唤,每到这时候魏九安还得去换粮草,伺候这群大爷。
说到这儿,魏九安突然想起,自己武举时骑的那匹马还在这边的马厩里。
马厩内。
魏九安一路走到最里面,看见了一匹白马,头顶的鬃毛被扎成了一个小啾啾,还是他淘气时干的好事。
那正是他的爱驹——灵月。
灵月是说给外人听的名字,魏九安还给它取过一个小名——阿宝。
只是白天围猎时,灵月被睿王世子看上,牵去骑了。若是它在,魏九安也不会摔下马磕伤膝盖。
此刻,魏九安看见它就如同见了家人一样,开心地打开马厩门,扑了上去:“阿宝!”
灵月叫唤一声,跺了跺后蹄以示开心。
魏九安翻身上马,趴在它脖子上,笑着叫它的名字。
魏九安武举之前是禁军中的一员,只是驻京禁军也有不少是名门望族的儿孙,与魏九安这等流民的身份不同,自然说不上话。那时候,魏九安便将灵月当作自己的好友,日日倾诉自己的心事,反正灵月不会告诉任何人。
魏九安摆弄着灵月的鬃毛,道:“阿宝觉得皇上人怎么样啊?”
灵月嘶吼一声,重重喘了一口气。
魏九安撇撇嘴,道:“你这坏马。”
灵月回头瞪了他一眼。
魏九安:“……”
魏九安嘻嘻笑道:“我倒是觉着皇上人不错。他今日围猎时一马当先,可威风了,尤其是追鹿的时候,英姿飒爽的……阿宝,你说是不是?”
灵月又回头瞪了他一眼,晃了晃身子,似乎在抗议。
魏九安无语至极,道:“怎么啦?不服?”
灵月开始尥蹶子,将魏九安甩了下来。
魏九安摔在杂草堆里,被迫吃了一口干草。
魏九安吐出干草,扶着腰站起来,也眯起眼瞪灵月。
……随后,赌气似的,将灵月饭篓里所有干草都拿到了外头,对负责马匹的太监道:“以后我的那匹马不用喂了哈,它该减肥了。”
太监很是无语地道:“魏侍卫何苦跟马较劲……”
魏九安撇撇嘴,道:“子不教父之过。你没看见它刚才尥蹶子吗?万一哪天是皇上骑在它背上,它也将皇上尥下去怎么办?圣体安危你也不在乎?”
马厩里传来灵月的叫声,似乎在骂他。
魏九安:“你听见没有?大半夜这么叫唤,惊动圣驾怎么办?”
小太监:“……马厩离皇上的帐房挺远的,而且您要是不把它的草拿走,它平时也挺乖……”
魏九安咂咂嘴,道:“那我不管,反正你别喂了。”
小太监叹了口气,很是怜惜地看了灵月一眼,道:“奴才明白了。”
灵月突然大喘气,将鼻涕都喷到了魏九安身上。
魏九安边擦袖子边道:“咦……坏马。”
灵月:“……”
小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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