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怕不是个傻的,他说出去,就真出去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看了两眼白余,就跟着程宇一起出门了。
我有点好奇他穿着个拖鞋能往哪儿走。
也想知道白余究竟怎么了。
他是不是脑子撞坏了,整个人奇奇怪怪,弄得跟穿越了似的。
我嘟囔了几句,看着程宇在风里的背影突然抖了一下,他抱着胳膊蹦哒起来,原本决绝冷漠的悲**彩迅速地消失殆尽。
老实说,有点傻气。
我没忍住乐了一下,又唾弃自己,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再然后,前面没能继续冷漠两秒的程宇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我又没忍住乐了。
程宇穿得其实不少,家居服是纯棉的,也挺厚实暖和,但前提是在家里,家里面空调开着,再调高点穿个短袖都成,可外边还是早春,风又大,来来去去怎么着都带着股冬天滞留的凉意。
而且程宇刚刚挺有骨气,白余给他披的衣服他顺手就搭回沙发上去了。
有骨气的程宇打了一路的喷嚏,我跟着瑟瑟发抖的他走了两条街,然后在一个路口,他上了一辆还算眼熟的车,车窗边刘秘书的脸一闪而过。
我跟上去,实在没忍住感叹一声,刘秘书真是个无处不在的神人呐。
我第一次见到刘秘书,是在我爸房门口。
当时我才七岁,本该是对什么都半懂不懂的年纪,但可能有点早熟还是怎么着,其实对一些隐晦的事情已经很敏锐地洞察于心了。
我知道很多事,比如我爸妈之间没感情,比如我爸是个神经病我妈也是个神经病。
可还是掩耳盗铃闭目塞听,故意顶着副天真的面孔,去笨拙地讨要一点爱。
真的,我完全不能理解我当时的想法,就觉得自己当时就跟个乞丐一样。
在我妈那里卖卖好,在我爸那里显显乖,都不说让他们和好还是咋了,就是期望他们能多看我一眼,多夸我一句。
而在某次我去我爸那里卖好显乖,被刘秘书拦下来了。
就一个眼生的,穿着黑色西装也明显不像是壮汉保镖的斯文精英男。
我现在还记得他是这样说的,“你不能进去。”
就五个字。
不像那些人粉饰太平地喊我“少爷”,连个好脸都没给一个。
而我是这样说的,带着点撒娇的口吻。
“哥哥你让我进去吧,我考了满分,想让爸爸开心。”
而刘秘书蹲下身,问我,“他在□□,你要进去吗?”
我懵了。
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不是你妈。”
那两句话对我的冲击是很大的,我爸妈的事情他们从来不费心隐瞒我,但也不屑于故意秀出来折磨我。
他是第一个撕破那层遮羞布,露出下面肮脏的现实给我看的人。
就像雪下面藏了垃圾,别人不说,我可以装作那是一块干干净净的地。
但是他把雪踏开了,还把我的脸抵上去。
可能是恼羞成怒,我给了他一巴掌,力度不大,打偏了他的脸。
然后他挑了挑眉,舌尖抵着嘴角的伤,嗤笑出声。
再然后我就被他吓跑了,被打了还笑,我觉得他也是个神经病。
后来我无数次地看见这个神经病站在我爸的房门前。
而直到我爸死了,我才知道房间里的那些女人都是他找来送进去的。
说难听点,他就是个拉皮条的。
我以为他早金盆洗手了,没想到还能重操旧业了。
还没来得及再认真地感叹一番,目的地到了。
挺出乎意料的,刘秘书把程宇没带回家,带医院去了。
但不是看病。
他都没给人穿个外套的意思,公事公办地把程宇往一个一看就不是志愿医生的老大夫面前一领,说,“请将白总的病情以及治疗方案全部跟他说一遍。”
老大夫愣了一下,然后就开始翻病例,他说,“病人的这个病,处理起来比较棘手,他这个是心理方面的...”
一看就是要长篇大论地讲了。
而刘秘书压根没打算多听,他颔首打断道,“不好意思,公司还有事要处理,我就先走了。”
程宇愣愣地抬头,刚说了声“好”,就被刘秘书衣角带起的凉风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无情无义!白余都生病了他还去公司!
我朝他的背影翻了个硕大的白眼,然后站在程宇旁边准备好洗耳恭听。
程宇搓了搓手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医生重重咳一声,才连忙正色道,“您说,我听着。”
“前两天我见过病人,他的状况我也有所了解,他现在记忆有些混乱,其实是他自己本身的认知产生偏差...”
医生似乎再努力措辞,让话说得更通俗明白一点。
“怎么说呢,就是病人的某种认识有了颠覆性地改变,可他本人是坚持前一种认知,否定已经改变了的认知,也就是不愿意这种改变的。
打个比方,就像一个色盲第一次看到天空,他发现天空跟他想象中的颜色不一样,他不接受那个颜色可又改变不了。”
“那偏激一点的结果是什么呢,是躲避,他干脆就闭上眼睛不看了,当然,有点自欺欺人,但问题是,家属不能强迫病人睁开眼睛。”
程宇听得很认真,自然不会错过“家属”两个字。
他的耳朵一下红了,艰难反驳,“不是..不是家属。”
医生有点恨铁不成钢,“说正事!”
程宇连忙点头,“您继续说,您继续说。”
“...病人现在的状态要更不好些,就还拿色盲举例,色盲治好了眼睛,已经知道天空是蓝色了,但还在强迫自己相信那不是蓝色的,那什么时候天空不是蓝色的?”
程宇答道,“..在他眼睛好了能看到天空之前?”
医生点头,一脸“孺子可教也”,说,“对,他现在就是,强迫自己回到了'看到天空'之前,回到自己觉得最舒适感觉最好的时候。”
程宇不太想听了,他本身也是学心理学的,就直接问,“所以我就还是应该一直配合他演戏吗?我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清醒过来啊?”
医生皱眉,“我也不肯定他什么时候清醒过来,不过你应该配合...因为病人的认知平衡,其实是被你打破的。”
程宇一愣,“我?”
医生有些迟疑,说,“对,你们的事情其实我也听刘先生说了一点..”
程宇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老实说,我其实有点分神来幸灾乐祸一下他的,谁叫他当三,当三就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医生继续说,“我按照刘秘书提供的信息推测了一下,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虽然病人的爱人几年前去世了,但行为和习惯都能看出来,他其实在他的生活里一直有填充'爱人'这个角色,他的思想上并没有承认他爱人的死亡。
直到遇见你,你长得跟病人的爱人很像,但行为举止并不相似,你让他意识到他爱人真的离开了,也就间接逼迫他认清事实。”
程宇整个人都傻了。
我选择同情他两秒钟,真是飞来横祸,一个人扛起一大口黑锅。
但我更多的,其实是惊讶。
从医生说“逃避”两个字时,我就很惊讶了。
越听越惊讶。
他说的那个人真的是白余吗?
可白余不是这种人啊。
就像他在外面看着文质彬彬温润如玉长袖善舞各种圆滑的,其实本质上是个老古板老正经一样。
他看似很会变通,其实做事很有血性,很刚。刚到头破血流的地步。
我记得我高中有次去蹦极,还赖着他陪我一起,他一脸壮烈地蹦了,完事儿了才脸色苍白地跟我说其实他恐高。
恐高还蹦极可能会死人的。
我吓得人都傻了,问他为什么之前不说,我又不会逼他。
他说因为他要尝试着直面恐惧,高度和死亡的恐惧,一起直面。
我骂他是脑子瓦特了。
可就这样一个用蹦极来直面恐高的人,也会逃避吗?
我的死亡比蹦极那万丈悬崖还要可怕吗?比他自己的死,还可怕吗?
这边,医生还在继续说,“我的建议是你先陪着他,但不用陪他演了。
你就做正常的反应,你自己的反应,我们前面也说了,你虽然长得像他的爱人,但你不是他的爱人,他迟早会从过去的记忆里脱离,慢慢明白这点,慢慢接受事实。”
“你的行为,就是表现出你们的不同,帮助他接受事实。”
啊啊啊啊啊期末作业太多了
这里给你们磕头了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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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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