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回 庆修为大圣讲因果 动心念哪吒起祸根

上回说道龙三太子敖丙神殒,那哪吒太子苦守其肉身,思及往事,作一“未亡人”诗悼念。欲知此事根由,还要从数百年前功德佛、斗战佛等师徒四人由西方来天庭论禅讲经说起。

只见西方霞光大盛,穿气透云。那佛门圣人渐近,粲粲然祥光万道,缭绕绕瑞霭千层。旁人俱不表,只说那净坛使者,红光满面,金霞傍身,断不是上次相见境界。

天庭众人皆以为奇。他师徒四人取得真经成佛了道已有数百年,每日不过修持佛法、云游会友而已,岂有大事临身?那天蓬元帅本就不是敏悟性情,如何就能数日之间功修大进?一问才知,并不是那天蓬忽然开悟,是人间香火所致尔。

那八戒昼夜间功力大涨,也不知所为何事,浑身放着金光,只管去找大圣,笑道:“猴哥,猴哥,你看如何,我老猪又得了道了!”

那大圣将他打量,笑吟吟道:“好,好,老孙今早看东方有祥云,就知要有祥瑞到,原来是金猪报喜。”

“去你的!”八戒说,兄弟二人揶揄笑闹,此不多表,又一同前往金身罗汉、旃檀功德佛处报喜,师徒四人欢欢喜喜,悟净笑道,“我近日也觉功法有成,却不如二师兄这般显著。”旁人听了只当是寻常言语,大圣却觉有异。转身将功德佛打量,未见颇大变化,内探灵海,也觉有进。那师徒三人还顾说笑,大圣立在云头,对着下界将金目一睁,霎时明了,只作一笑。

“你道怎的?”大圣说。

那大圣说得热闹,引得众仙簇拥一团。哪吒与敖丙亦在旁笑听。听他问,众神仙都道:“不知,不知,大圣讲来。”

“是人间有一博学的书生,才得文曲,命应华盖,将我师徒四人事写作了话本子。他是悲悯的大儒,我等是了道的神仙。也是世道该有,自是广为传颂。故而人间是四处立庙,人人称名。”

众仙人人称喜,都道是前身善果使然,果然佛法无边,你们一路隐恶扬善,功德夙就,各自感慨不表。

忽听一温润清朗声音问道:“只是奇怪,大圣师徒四人的功德,为何只在使者身上显?”

若说人间香火鼎盛之故,拜佛自然多过拜使者。斗战胜佛就算不提,功德佛乃是正位受参,为何也不见增益?

众仙皆扭头去看。说话者不是旁人,正是龙三太子敖丙,他既无神职,也无加封,若论神位,还是东海一条龙子龙孙,也管行云布雨事。因他封神大战时与哪吒太子结缘,两姓成姻,故而住在天上。

孙大圣笑道:“哎,贤侄你有所不知……”

那哪吒眉头一竖,似笑而非笑,将火尖枪托在掌上,颠了一颠,径就掷他。大圣闪身错开一步,枪头戳进白玉阶中,四碎如蛛网。大圣假做一惊,摆了摆手,笑道:“你三太子倒护短,不说我与老龙王是千年的亲邻故交,与你父李天王也是称兄道弟,你叫声孙叔叔,又待怎的?”

众仙都嘘他,点指而笑:“这个猴头。”

哪吒笑说:“休要聒噪,速速把话说来。”

“好哪吒,小龙不知,你怎也不知?”大圣说。是赤脚大仙把话接过,道:“大圣天生地养,修持而来的正果金身,自是与天蓬不同。人间那些念力香火之效力之于天蓬,就如涓流入鼎,顷刻满溢,故此显见;之于大圣,就如水滴入东海,外人不能知之。其量不同矣。”

“况且,天蓬元帅又领净坛使者之职,旁人功德,也由他消受,故此修为大涨。”寿星言道。

“正是此理!正是此理!”大圣听得夸赞,心头见喜,又说,“俗话说得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香火之于我虽不抵事,这一阵,可把老孙我好忙啊!”

“这是何来?”众仙笑道。

“唉!你等高高在上的神仙,哪里知道百姓的麻烦?无论大事小情,桩桩求告,事事念神。休说消灾求雨,连姻缘生子事都求到俺老孙的头上,哎哟!真是累煞人哉!”

众仙听了都笑。那大圣本就是有慈悲的金仙,管闲事的积年,多年清闲,如今有事找到头上,把他喜不自胜,不过嘴上抱怨尔。众神都知他品性,太白星笑道:“大圣,你可是个闲不下的性子,啊?”

他二人对视一定,又嘻嘻一笑。大圣并不反驳。哪吒笑说:“怪道近来常去烦我丈人。行云布雨倒还好说,凡人找你求子,又待如何?”

那大圣有几分难为情,浑身抓挠,将两手一合,说:“不过是去南海,拜拜菩萨罢了。”

众仙又都笑他,言谈欢聚罢,各自散去不表。哪吒与敖丙本就喜爱人间事物,知道此事,不免起兴去人间游玩,也看大戏,也逛庙宇,也买书籍。也到哪吒庙里,看自己香火,听人间事,也羞羞赧赧去南海拜求观音。

那尊者赐下甘露,笑问:“你二者本是桀骜战神,如何都管起生育事?”更说得那哪吒面如火烧云般。

敖丙见了便笑,二人扯着混天绫,腾着云,驾着雾,一路悠悠然地回转天宫去。

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此去人间一游,热闹欢腾。哪吒庙的鼎盛更不逊于大圣。他想到净坛使者,不由得动心起念。天界与人间本就相互影响。他们这等无量金仙,已自成大道,与天地同寿,日月同昌,要当别论。未入他们眼的区区香火,在于他人却大有不同,由净坛使者身上便可观。

天生神圣,地加威灵。哪吒是天地的敕封正神,百世的不灭香火。朝朝加封,代代显荣。天待龙族不公,他要他妻与他同堂受礼,共享香火。

此话说来易,行动却难。哪吒存了一分念,便放在脑后了。说来也巧,不出几日他在坛中坐道,灵有所感,是有人扶乩问他,欲要成书,可否乞借哪吒太子尊名。

此人倒是见性赤诚,不过写书作文,竟就扶乩来问,岂有不允之理。人间所作他之传说甚多,哪吒早已习惯。纵然偶有冒犯之作,凡人百年,又何须计较。况敖丙回东海过人间时,爱搜罗来,与他同看打趣,也是夫妻的燕好。哪吒便更不甚在意了,念着敖丙,纵见不可理喻之文本,也做欢欣。

当日练功无话,至晚间忽然想到,那人扶乩能问至他面前,自是有灵性之人。何不与他一道机缘?如是,便捻出一缕神识,到他梦中,问道:“你借我名,要作何书?”

那人道:“封神演义。”

哪吒心中一动,今日见他神仙真面,此人便能感当年事。他有这个造化,作成书,或可与《西游记》不差分毫尔。若此一本流传甚广,打动人间君王,与敖丙立庙加封,凡人念力通天,敖丙正封有望矣。

遂道:“可有我妻龙三太子敖丙事?要加他正神之封。”

神仙不能久现身,话罢,便抽身而退。

此事不过一小插曲,哪吒虽抱着祈愿,也并不指望真能成事。此后仍是与敖丙寻常度日,游山玩水,广交仙朋,或则伴他布雨兴云,每日欢喜,不必多表。

忽一日晨起,羲和驾车自云楼宫前过,六龙骖驾的日车掠过层层乌云,未烧开一道天光。这云楼宫是自成的仙境,万古不变的瑞霭祥云,今日怎的变出这种等天象?

哪吒心中奇怪,进得宫中,要与敖丙说。进了寝殿,只见敖丙倚于床畔,双肘勉力支撑,似乎要下床,却只艰难挣松。哪吒心生不祥,两步赶上。敖丙将手支在身后床榻上,又尝试两下,卸了力道,沉默须臾,说:“哪吒,我动不得了。”

哪吒怔愕望他。外头黑云翻滚,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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