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朗恩克制着自己没有再喝第二口,看向天瑾的目光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你懂药理?”
很难说是药理,普通草药可没办法缓解他这种异种的身体问题。
是的,他也是个异种。之所以用也,是因为他早就察觉萧夜同样为异种,只是无法确定具体种族。
之所以选择加入萧夜创立的公司,是因为萧夜是在事务部登记过的异种。
虽然这种异种和事务部联系颇多,但他觉得以萧夜的脑子,很容易麻痹事务部,从而减小事务部对自己的关注。
相当于灯下黑。
毕竟他这种信奉真主的异种,和事务部之间有着根本性的矛盾,绝不能被事务部知晓。
他本以为这个团队只有他和萧夜两个人有问题,难道天瑾也……
“长辈懂一些,跟着学过一点。”天瑾回答得很简单,就像是这是最普通不过的事情。
朗恩细细观察。
从神态到动作,再到对那些草药毫不在意的语气,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活像一个普通人,在为刚认识的朋友介绍一味常见草药。
若是异种,绝不会对相当于C级灵气的葫芦,和明显蕴含灵气的草药,都持有如此平淡的态度。
只有无法真正意识到这些东西价值的普通人,才能够做到平静无波。
朗恩渐渐打消怀疑,他思索一番,认为应该是因为天瑾以前住在山里,人少的地方总是爱长些灵花灵草,普通人吃起来也有强身健体的功效,因此一代传一代,流传下来。
他善意提醒:“或许你用的草药在其他人眼中乃是珍贵之物。”
天瑾拍了拍自己随身的小布包:“不会,都是我家院子里最常见的东西,你喜欢吗?以后还给你做。不过我现在买不起牛奶。”
他只剩30块,楼下便利店牛奶一盒十块。
物价太高,如果不是萧夜承诺包吃,还给了他一包吃的,明天他就会饿肚子。
朗恩觉得这东西对自己十分有益处,尤其是,他总会因月圆备受刺激。
这东西大致相当于初级灵药,不能让队友白出钱。
“可以开个价格,我按次为你付钱。”
天瑾琢磨着昨天在便利店看到的饮料价钱,试探着提出一个自以为黑心的价格:“二十?”
朗恩震惊,开始反思,难道是他语气太凶,像是在欺负人?不然天瑾怎会开出如此低价。
不对,天瑾并没有展现出害怕或恐惧,也许,天瑾只是在向他示好。是他太浅薄,妄图用金钱衡量情谊。
若如此,贸然加价有辜负他人心意的嫌疑,对不起这一段即将开始的真挚友谊。
他拿起脖子上带着的十字架吊坠:“愿真主见证你我情谊。”
真主见证,以后他必将找机会回报天瑾的善意。
天瑾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你信教?”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信教之人,凭他的经验分不出到底是什么教派。
他顺着这个思路:“所以昨晚是去参加教会活动?”不然真的很难解释如此疲惫的状态。
只是,大半夜搞活动,总感觉像是某种邪教。
朗恩握着葫芦的手几不可查地紧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复杂与晦暗。
他的灵感告诉他,天瑾只是普通人,他什么都不应该说。
可或许是那杯牛奶的示好起了作用,在天瑾的询问之下,他忍不住自己倾诉的**。
朗恩沉默了几秒,才用一种尽量平稳的语调,隐晦地描述:“嗯。做了个,很不好的梦。感觉自己变成了,另一种样子,一种陌生的、完全不受控制且破坏欲很强的模样。”
他仿佛成了这个城市不受接纳的怪物。
尽管被其他同族叫做领主,可他的血脉也并不会比其他狼人更高贵。
月圆之夜的变身是来自狼人血脉的诅咒,经历了上千年的磨合,他们早就能够良好控制一切,保持着全部理智。只要能够避免因为庞大体型吓到其他种族,就再也没有任何风险。
但是昨夜,他和他的族人都因为不明原因灵力暴乱了,导致他们成为失去理智的怪物,险些犯下大错。
狼人以忠诚为血,以克制为骨,主曾教导他们,不可枉杀无辜徒造杀孽。
若是昨日獠牙染上鲜血,他日真主归来,他还有何脸面侍奉?
可惜,昨夜他们只来得及从事务部逃跑,没有太多时间调查,短暂仓促的调查并没有带来丝毫线索,目前只能理解为意外。
但昨夜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朗恩顿了顿,回忆着那模糊的片段:“但后来,有一股温暖平和的力量出现,像月光,但又比月光更包容。”他努力回想,神情因为回忆而平和温柔,。
“记不清具体情形,只觉得像是迷失在暴风雨里的船,突然找到了灯塔,被强大温柔的光芒庇佑,隔绝了所有狂风暴雨。”
他转头看向窗外被高楼切割开的天空,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虔诚的向往狂热:“这世上存在一位仁慈的存在,会在你彻底迷失、快要被自身黑暗吞噬的时候,指引方向,给予救赎。那便是真主,是我们唯一的主。”
尽管失控痛苦万分,但若见到主的代价是失控,他愿意再来无数次。
可惜,他已经像族内汇报主的回归,但长老会根本不信,还怀疑他精神受到了污染,质疑他的领主身份。
天瑾安静地听着,手上拆包装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虽然不太理解,但心中的怀疑愈发深。
有点像是邪教啊。
天瑾问道:“你们的教会……”看见朗恩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从属于哪个教会,天瑾改口,“我是说你信仰的主,要求你们缴纳钱财吗?”
朗恩摇头:“没有,但如果主有要求,我愿意奉献一切!”
真的很像邪教啊!
天瑾心中警铃大作,在“和邪教徒保持距离”,和“看顾好邪教徒别出事”两个想法之间摇摆,最后决定,其他事就不管了,起码帮助队友保护好钱包。
朗恩喝完手中的牛奶,把葫芦交还时,夕阳的光线恰好从侧面映照过来,给天瑾周身镀上了一层灿烂金边。
那一刻,朗恩的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
昨夜记忆中那模糊的、带来极致安宁与镇压的“神明”气息,其质感似乎与眼前这个人身上那种奇异的、能安抚一切躁动的平静,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妙重合。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他随即用力摇了摇头,暗自失笑,觉得自己大概是太疲惫,才会产生这种荒谬的联想。
天瑾只是连灵器都不认识的普通人,怎么可能会和那种层次的存在有所关联?
他在胸前画十字,为自己对主的玷污而忏悔。
想到天瑾刚才的关心,他也礼貌递了杯咖啡给天瑾:“你看起来也有些困,昨天睡得晚?”
天瑾接过,一边嗅闻一边说:“是啊,昨天在路上遇到了没栓绳的大型犬,怕它们伤到路人,就送去了警察局看管。”
朗恩想,确实是个好运的普通人,所谓危险的日常也只是遇到恶犬,而不是失控的狼人。
一个小时过后,租借来的乐器陆续送到,可艾利安依旧不见踪影。
朗恩道:“我们先练?”他还记得天瑾说自己水平只是一般,怕天瑾尴尬,也没有盯着天瑾,而是自顾自坐在了新送来的电钢琴前,带上了耳机。
只是刚弹了一会儿,他就感觉到不对。
虽然他不是特别懂古筝,但看天瑾的指法,不太像是一般。
“要不我们合练一下?”朗恩提议道。
天瑾欣然应允,同时摘下耳机,让声音放出。
合练的是第一首,给艾利安人声吟唱的伴奏。
即使是如此简单的伴奏曲调,朗恩也能够听得出天瑾深厚的功底。
那种对于节拍、轻重的掌握,绝对不是水平“一般”能够形容。
然后是第二首,天瑾主朗恩辅。
不过几个八拍过去,朗恩已经倍感压力。
如果这是一般,一会儿弹到他主天瑾辅的那个,他……要怎么表现才能追的上如此的“一般”。
天瑾边弹边道:“我的姨姨伯伯们不少都擅器乐,唉,我和他们比,实在是差得远。”
小时候琴伯伯会弹古琴哄他入睡,可惜,等到稍大一些,无论他如何撒娇,琴伯伯也不愿再弹。
朗恩对天瑾的长辈们肃然起敬,只觉这怕是个音乐世家。
即使都是难度不高的曲子,等到差不多搞定,也已经半晚时分。
“呀,你们都在。”萧夜也回来了,还穿着自己最喜欢的潮牌牌子,脸上一点也没有财产损失带来的悲伤,只有搞定乐器和服装之后的开心松弛。
他扫视一圈,“咦,艾利安又不在?这么晚了,他再不练习哪来得及,咱们去找找他?”
萧夜拿起手机打开打车软件:“唔,怎么找呢?去他常去的那几个酒吧?有点麻烦啊,要不我们分头行动?”
朗恩沉默地走向旁边破旧的沙发椅,那是艾利安常坐的位置,椅背上随意搭着一条艾利安常用的深蓝色薄羊绒围巾。他背对着其他人,看似随意地拿起围巾,仿佛只是想把它整理整齐。
在他拿起围巾的瞬间,鼻翼微不可查地快速翕动了两下。
“先不打车,先出门。”朗恩转过身,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他将围巾随手放回原处,“跟我来。”
天瑾十分谨慎地跟在朗恩身后,在发现朗恩在门口转了一圈,就确定好方向之后,愈发觉得不安。
朗恩简单解释:“这是来自主的赐福,让我察觉到艾利安的气息。”
这是他们狼人的天赋。
天瑾:……
邪教!妥妥的邪教!
用教徒当眼睛搜寻信息,然后告诉其他的教徒都是来自主的恩赐,这不是邪教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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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都是主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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