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上班的贺明阳有点兴致缺缺，连冷枫的骚扰和托尼的压榨都无法激发他的斗志。

托尼对他的上课状态很不满意，手上套着靶垫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贺明阳被烦够呛，随手一拳打中靶垫，托尼脸色微变，连退了两步。

“哟，怪不得不好好练呢，原来是深藏不露，”托尼活动肩颈，盯着贺明阳的眼睛噌噌冒光，“来来来贺明阳学员，咱俩切磋一下。”

贺明阳也没客气，抡着王八拳上去一顿乱捶，打得托尼都不晓得该怎么还手。

“贺明阳学员，”托尼双手捂脸，面露惊恐，“打人不打脸你知道不，幸亏我躲得快，不然我现在都毁容了。”

贺明阳受教地点头，随即奔着托尼的脸再来一拳。

托尼挡住脸尖叫着闪出老远。

如此一番插科打诨算是把自己突然力量爆发的事掩盖过去，贺明阳又恢复成要死不活的状态，撑着下巴坐在垫子上发呆。

冷枫买来两个冰淇淋，殷勤地递给贺明阳一个。

贺明阳舔了一口才发现是自己最爱的抹茶味，看看冷枫手里的同款，猜测冷枫也爱吃才买的。

冷枫啃鸡腿似的啃一口冰淇淋，问贺明阳：“贺老弟是不是有心事，我看你这两天魂不守舍的。”

贺明阳憋在心底无处诉说的心事在冷枫关切的询问中找到倾泻口，他忽然有了倾诉的**：“想起了一位故人。”

冷枫观察他的表情，试探道：“旧情人？”

贺明阳自嘲地笑笑：“算是吧。”

冷枫闭上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贺明阳望着场地上摔来打去的学员们，有些出神，他喃喃地说：“原计划里，我们说好过年回家见家长，等我毕业就结婚。算算时间，我今年该毕业了，可所有的计划都没有实现，我们没有见家长，我也没毕业没结婚，曾经一起梦想过的美好全部都是幻影。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只有一个人努力是没用的。”

冷枫唇色微白，他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也许他也努力过呢。”

贺明阳没听见他说什么，自顾自道：“从小到大，我对自己的人生都有很明确的规划，上什么学校学什么专业毕业后要从事什么工作，我都是自己做决定。我觉得人生嘛，刺激和挑战可以适当存在，但按部就班脚踏实地的才是生活，我渴望这样的生活，我也以为自己拥有并且握紧了这种生活，可是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冷枫也抬起头，看向那些疯狂发泄体能的学员们，轻声说：“有些人注定做不成平凡的人，就算他们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也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逼迫他们不得不展翅高飞。他们的前路不是康庄大道，踏错一步就会掉入无底深渊，唯有披荆斩棘乘风破浪才能拼得一线生机。”

他看向贺明阳的侧脸：“也许你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贺明阳紧贴在胸膛上的手臂感受着里面强劲有力的跳动，那颗心在讲述它曾经的不平凡，它不允许自己的新主人泯灭尘埃。它渴望高飞，渴望挑战，渴望战胜一切后的喜悦和成就感，也渴望生死一线间那种极度的刺激与享受，这些都不是过去的贺明阳能够给它的，所以它开始改造贺明阳，无论贺明阳是否愿意。

其实贺明阳本身也有不甘平凡的潜意识，否则这世上也不会有风影。每一个乖乖仔的骨子里都有个叛逆的小孩，贺明阳也不例外。

“我喜欢掌握主动，不喜欢被操控。”即使是那颗与他融为一体的心也不行。

他侧过头，对上冷枫的眼睛里满是穿透灵魂的凛冽。

冷枫下意识避开那令人战栗的眼神，没话找话转移话题：“你还爱他吗？”

贺明阳冷笑：“重要么。”

冷枫讪笑：“说不定他也爱你，有朝一日他会回到你身边的。”

贺明阳冷嗤：“当我是免费停车场，想走就走想回就能回？”

冷枫那双好看的眸子飞快眨动着：“我不是这意思，贺老弟你别误会。”

贺明阳一摆手：“无所谓，都说是故人了。”

冷枫听着加重的“故”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贺明阳说：“故去的人，回来也就是一把灰，看我不扬了他。”

冷枫后背贴墙，瑟瑟发抖。

~

情绪得到释放的贺明阳中午多吃两碗饭，下午满血复活，积极投入到训练中。冷枫也不示弱，跟拳馆最大的立式沙袋展开一对一厮杀，最后被累趴。

托尼对他俩的状态很满意，难得提前半小时给他们下课，并嘱咐他们回去后多做拉伸，免得明天又爬不起来。

冷枫体力输出有点狠，走路都迈不开腿。

贺明阳掐着腰看着烂泥一样的冷枫，眉毛快拧上天了：“怎么地，我背你出去？”

冷枫摇头摆手，上气不接下去道：“我，我歇会，歇会儿就行。”

提前下班的托尼走过来，拎小鸡似的拎起冷枫往贺明阳身上一丢：“歇什么歇，赶紧滚蛋，别在门口挡路。”

贺明阳以为自己会被撞个跟头，可实际就像被个大号充气玩偶撞一下，不疼也不痒，冷枫的瘦比看起来更触目惊心。

他说：“想变肌肉猛男得增肌，增肌得先增肥，你这身材练再狠也就是个柴火棍。”

冷枫往贺明阳身上一趴，声调赖叽叽：“有好吃的我就能长胖。”

贺明阳：“……想蹭饭就直说。”

冷枫从善如流：“我想去你家蹭饭。”

贺明阳嘴角抽了抽：“想蹭饭还不赶紧走。”

冷枫更赖叽了：“等你背呢。”

贺明阳把他扯下来往地上一扔：“滚。”

冷枫在地上滚来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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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冷枫那马上要断气的状态，贺明阳把他打发回家洗澡换衣服，自己去买菜做饭。四菜一汤端上桌也不见冷枫上门，他只好去对面敲门。

房门一开，混杂着柑橘味的热气扑面而来，冷枫围条浴巾擦着头发就这么出现在贺明阳面前。

贺明阳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两下，他别开眼，故作冷静地说：“饭好了，换衣服来吃。”

冷枫“哦”了一声，转身回屋找衣服，才走没两步，人就倒了下来。

贺明阳潜能爆发及时接住他，手掌贴在他皮肤上，热热的，再看冷枫的脸红得像猴屁股。

这哪还能有旖旎的心思，贺明阳赶紧把他抱进卧室用被子裹起来，再去浴室一看，浴缸里的水还冒热气呢，这小子把自己泡迷糊了。

贺明阳赶紧又返回卧室，把棉被扯开，再用蘸凉水的毛巾给冷枫擦拭额头和心口。

没穿衣服的冷枫瘦得更加直观，白净的胸膛肋骨根根分明，没什么肉的腹部由于平躺深陷下去，贺明阳擦拭都不敢用力，生怕把这人擦坏了。

一个健康的成年男性怎么能瘦成这样？据说这还是搬来后长胖十斤的状态，那他以前得什么样？

贺明阳想起初见时冷枫拎着一大桶水从卫生间出来的样子，重重叹了口气。他把饭菜端到冷枫这屋，再把陆粤送他的术后滋补食材翻出来炖一锅，留着给冷枫当宵夜。全都忙活完，冷枫也醒了。

冷枫迷迷糊糊坐起来，看看床边坐着的贺明阳又看看赤着上身的自己，半晌，他眼睛蓦地睁大，掀开被子瞧一眼，“嗷”一嗓子。

贺明阳揉揉耳朵，不耐烦道：“鬼叫什么呢。”

冷枫用被子裹紧自己：“我，我们。”

贺明阳斜视他：“你不是裹着浴巾呢么。”

冷枫扁起嘴：“没有啊。”

贺明阳：“……那可能是你蹭掉了。”

冷枫怯怯地：“真的啊？”

贺明阳白楞他：“看看自己瘦那样，你不嫌硌我还嫌硌呢。”

冷枫更委屈了：“那你抓紧给我喂胖点。”

贺明阳搓搓脑门，总觉得这走向不太对。

冷枫戳戳他，贺明阳触电似的跳起来，警惕道：“干嘛？”

冷枫指指门口：“你先出去呗，我穿条裤子。”

贺明阳翻个白眼：“谁稀罕看似的。”摔门就走。

房门关上，冷枫抹掉脑门的冷汗长长舒了口气。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就露馅了，这时候露馅，他就真挫骨扬灰了。

回想白天聊天时贺明阳最后的狠样，冷枫抖了抖，前途堪忧，前途堪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