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两天，雷蒂娜才从外地回来。

她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家，正想去吩咐厨师给她做点披萨，却见到笛敏坐在餐厅里吸溜着冰淇淋，树莓果酱沾得满嘴都是，还有一个佣人在给她分蛋糕。

雷蒂娜的表情柔软起来，她咳了两声，大声说：“我回来了。”

笛敏满嘴果酱地抬头看她，又哼了一声把头转回去：“你还活着啊？”

“是啊。是不是很失望？”雷蒂娜失笑，脱了外套让佣人拿走，解松领口走了过去

“我早就把晚餐吃光了哦。”笛敏没理她，又用勺子去挖酸奶蛋糕：“现在是甜品时间，没你的份儿。”

雷蒂娜坐到桌子旁一看，还真的全是甜食，冰淇淋、奶霜布丁、黄桃流心蛋糕还有洒满了星星糖的炸甜甜圈，真是厨师能做的都被榨出来了。

真是的，全是些孩子才爱吃的食物。

“你怎么都在吃这些填不饱肚子的东西。”雷蒂娜故意说。

“那是我的饭后甜品。“笛敏理直气壮地说：“我用脑多，吃点甜的怎么了！”

“我用脑也多，怎么不见我成天吃甜的。”

“胡说，你那算用个哪门子的脑啊？”

雷蒂娜也不恼她，拿起笛敏的银勺去挖了一勺流心蛋糕，吃进嘴里时微微皱起了眉头。

甜死了啊这是，这孩子的味觉为什么这么极端，不是咸得要命就是甜得要杀人？

“今晚要回去工作吗？”雷蒂娜默默放下勺子。

“不。”笛敏脱口而出，她的唇边盈起了一丝甜蜜，脸容里透出欣慰和愉快，以往围绕着她的尖锐气息都散去了，露出了灵魂里柔软而光亮的内核：“我今天把职位申请书和材料都寄出去了。”

“寄到哪？”雷蒂娜扬了扬眉毛。

“不告诉你。”笛敏吐了吐舌头：“要是我真能成功再说吧。”

雷蒂娜也不深究，心想没准又是骗钱机构或者野鸡研究所什么的，凭她在租屋里鼓捣的小东西，肯定成功不了。

就算成功了，这个小野猫也离不开自己的。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被永久标记了。

晚餐后，她们一起入浴，在卧室里吹头发，然后拥抱在了一起。

在发热期将至未至之时，笛敏的身体在雷蒂娜的信息素里舒展开来，就像一朵皱缩起来的花在水里展开了自己，在别的地方会叫她难堪、叫她恐惧的发热，可在雷蒂娜的怀抱里，她至少知道自己会是安全的。

那是跟偶遇那个男人时完全不同的感受。

甚至跟上个月被雷蒂娜拥抱的感觉也不一样。

这种感觉，要更汹涌，更饥渴，也更加……难以抑制。

一个月接着一个月，笛敏好像每个发热期的自己都在变化，连她都不知道变化的方向和结局，可她彻底放开了自己，她缠着Alpha，双手搂上了雷蒂娜的脖子，放任对方的舌头闯入自己的口中。

完了一次之后，雷蒂娜和她深吻了许久，含着Omega的耳垂说：“那么主动，是发热期到了吧？”

笛敏的声音又细又软，听起来真的有点像小猫在喵呜：“做了再来说这个，你是不是有点迟钝了。”

“怪我吗，又是你说你不知道具体日期的？”雷蒂娜那低沉而带着点磁性的声音轻轻敲在她的耳膜上，Alpha伸长了手，掌心带着迷恋轻轻滑过笛敏的手臂，最后与她十指紧扣：“拥有属于自己的Alpha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对么？“

拥有……属于自己的人。

笛敏半合着眼，眼底眸光微动，她第一次在这个措辞里读出了一点柔软的、不带性别阶级意味的亲密感，叫她奇怪的是，她的心在此刻也没有叫嚣着要排斥这种亲密感。

就此一次，她没有想要反驳雷蒂娜的念头。

“比抑制药要好用一点吧，也许。“

笛敏轻声说，叹息着枕在雷蒂娜的臂弯里，然后感受Alpha的重量缓缓落在她的后颈上。

也许，即使是她也有累的时候，在充满波折和压力的工作完成，在期盼已久的申请书终于寄出去后，在这次发热期里，她的心也想来一次短暂而安全的休憩，在另一个人的怀抱里，在这阵馥郁而强烈的烈酒信息素中，卸下防备和铠甲，真正地放纵一次。

“也许你会发觉我比你想象中要更好用呢。”

而且随着永久标记继续深入，以后Omega便能从Alpha的气味中获得更强烈的精神刺激，发热期结束后的状态也会更稳定，对其他Alpha的信息素也会慢慢地失去感知。

雷蒂娜一直在心底期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还不错。“雷蒂娜双手支在笛敏脑侧，低头去蹭对方的鼻尖，“那就稍微就夸奖一下我嘛，别总是凶我。”

“你……有发觉自己这段时间很喜欢撒娇吗？“笛敏忍不住说。

“有吗？”低笑声。

“有吧。”笛敏轻轻一偏头，就和Alpha的脸贴住了：“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有心情夸你……你这笨蛋。”

“啊。我知道，我的确不是什么好家伙，因为我们之间发生的事，还有我的性格和作风。“雷蒂娜说，“你肯定是觉得我都占了你便宜了还在卖乖，很过分对不对？”

“你也知道啊？”笛敏心想这人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但有时会忍不住嘛——你以前就没有想要喜欢的人夸赞自己的想法吗？”

笛敏心里不知为什么想到了抛弃了她的父母，突然沉默了下来。

“小猫？“雷蒂娜略支起身，去看笛敏的眼睛：“怎么了……？”

“喜欢的人，那种东西对Omega来说太奢侈了。”笛敏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我没法去正常地喜欢和信任别人，我也没法去善待这个世界……在六年前，我因为分化成Omega而被家里赶出来了，这件事你知道的吧？”

雷蒂娜轻蹙眉头。

她的确知道。她早就把笛敏的底细都查个底朝天了。

“我之所以要冒那么大的险，就为了做这件看起来徒劳无功的实验，因为在这里我必须要拼尽全力才能活下来，才能兑现我的潜力，我要告诉自己的父母，我即使是个Omega，我都比这个镇、这个州、这个国家任何一个性别的女孩都值得他们花钱去投资，如果我真的能做到，我就能彻底洗刷掉这段痛苦的过去了——”

“而且哪怕我成功了，我也不是想他们夸赞我，我想把自己的成就狠狠砸在他们脸上，让他们知道自己以前做了多大一件错事。”

一丝难以察觉的酸涩涌上了笛敏的鼻尖，在泪水盈起之前，她挣脱雷蒂娜的手，马上扭过头去，翻身把自己埋在被窝里，蜷缩了起来。

雷蒂娜没有说话。

她知道笛敏的过去，但这种凄惨过去在这个世界上未免太多了，她本来就不是对Omega富有同情心的人，以前也只是对这件事装作不知道。

她还以为笛敏早就坚强到无坚不摧，可以对这些悲伤视而不见。

但是，这女孩依旧是有软肋的。

雷蒂娜沉默着靠过去，温热皮肤触到笛敏的脊背，她双手围拢着这个Omega，亲吻她的肩，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对方的手臂，与她的手握在一起。

在她以为笛敏要哭出声时，对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复又吐出，头半偏过来，眼底带着湿润，神色却如此平静。

“当我没说过刚才的话吧。”笛敏低声说：“其实也不太想谈这件事。”

“我不会追问的。”雷蒂娜亲对方的脸颊，柔和地承诺：“但你想的话，以后多对我说点自己的事情吧。”

“不说。”笛敏偏过头去，却又被雷蒂娜压住了：“说了也只会被嘲笑罢了。你们这种Alpha就是喜欢嘲讽我……”

“我不会做那种事的。即使我和你不是情人，我也从来不嘲笑任何一个努力的人，跟性别无关，这是我的处事原则。”

雷蒂娜很认真地解释，可是笛敏还是斜睨着她：“谁要信你。”

“现在不信就不信吧。”雷蒂娜笑了，从后揽着笛敏往她肩上埋着头，在颈窝里，她能听到笛敏的心跳声：“你总会有需要我的时候的。”

毕竟，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等你。

在屋外，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下来，俄勒尔州的秋季，正在缓缓带着寒意和雨水走入这座广阔的庄园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