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敏并没等太久，金特琳当晚就让人送了信件过来，并且打通了守夜人小屋的电话，亲自跟笛敏说明招聘的情况。
圣德烈医院研究所要求招聘者的简历，最好附上证明有相关技术经验的证明。笛敏很高兴，至少她备份的项目成果再次有用武之地了。
面试时间是这周五，她得抓紧时间把之前的内容做个润色，为此她把手头上忙的事都停下了，整晚都在研究如何做好这次面试。
正当她在拿着记事本练习开场白，在客厅紧张地转了一圈又一圈，这时有人敲了敲门。
“在吗？雷蒂娜女士的电话，让你去接。”守夜人迷迷糊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雷蒂娜的电话？
笛敏不得已披上外套去了守夜人小屋，屋外真的很冷，到了晚上气温下降得厉害，要不是雷蒂娜早就送了两台时髦的电暖炉在家里，笛敏估计又该冷得缩脚丫子了。
她拿起这个老旧的黑色话筒：“喂？”
“是我。”雷蒂娜温和的嗓音从那边传出来：“怎么样，今天的活忙完了？”
“恩、唔。还差一点。我把药剂样本分好就去睡觉了。”笛敏撒谎道。
“我怕你寂寞就打电话回来了哦。”雷蒂娜坏笑了两声：“我在圣鲁本市的旅店呢，明天就该和合作方碰头了，这边初冬的风景可真好啊，你也该来看看——事先声明，就我们两个，没有别人的。”
笛敏的脸上勾起一丝浅笑：“有机会的话我会去的。”
“赶快答应我，你就可以准备考试入学了，等考上后，我们爱去哪儿玩都可以。”
“我还没空考虑这件事呢。”笛敏垂下眼帘，想起金特琳在三小时前打来的电话，后天她就该去做一个重要的面试了，但这一切她都不想和这位与自己同床共枕的Alpha分享：“等我找到工作后，也有时间陪你外出的。”
“是吗——”雷蒂娜像只大狗一样哼哼了两声：“我才不信呢。”
“不信我能找到好工作？还是不信我愿意和你一起去旅游？”
“都不信——”
“那你和你的Omega妹妹们去花天酒地好了。我挂电话了。”
“我开玩笑的啦。”雷蒂娜轻声说：“我很快就回来了，你啊不要再躲在被子里哭了噢。”
“我为什么要哭？”笛敏眨眨眼：“难道……你是怕我为那个过世的同学伤心才特定打电话回来吗？”
“恩。”
“为什么？”
“你看起来就是那种喜欢想太多的人。”
“我没事的。”笛敏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细长的电话线：“我前两天已做过悼念礼了。”
“那就好。”雷蒂娜说：“早点休息吧。”
“你也是。”笛敏说完放下了电话。
守夜人在屋子的角落卷着纸烟，浑浊的眼睛在盯着她。
笛敏察觉这种说不清楚的眼神，觉得耳根有点发烫，多少难为情了起来。
刚才她和雷蒂娜的对话实在太像在**了。
“我先回去了。”
她逃也似的离开了守夜人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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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晚上，金特琳就在家族庄园里开送别宴会了，雷蒂娜赶不上全程，只带着礼物，一路飙车到金特琳主家，那时所有人都酒足饭饱，已经在进行下半场了。
金碧辉煌的埃利森家族别墅坐落在庄园的湖边，占地广阔，绿化精致，别墅里的装修也奢华至极，是金特琳祖父修建的，后来逐渐扩建，增加了数不清的功能区，比如图书馆、健身区和泳池，每次雷蒂娜来这里，都要被那眼多缭乱的房间绕得要迷路。
这次她不准备在宴会上流连太久，与金特琳一家人寒暄过后，她想和老友交心一会便返回圣鲁本市了。
谁知金特琳却拉着她到了三楼的书房。
“哎呀，你是这么舍不得我吗？”书房里，雷蒂娜愉快地拍了拍老友的脸，又亲昵地抱了抱对方：“我迟些会飞去首府探望你的，希望你那时别被州议员折磨得想提早退休啦。”
“那还真的谢谢你了。”金特琳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接受了对方的熊抱：“对了，我昨天去见了你的情人哦。”
雷蒂娜马上松开了双臂，两只手扶着金特琳的肩膀，疑神疑鬼地：“你去找她干嘛？”
“我是为了夜雀的信去给她道谢。体谅一下我，要是你在场，很多话不方便说的。”金特琳噗嗤笑了一声，把对方手从肩上拨下来，“我想单独和她谈，毕竟陪着夜雀她们最久的人是笛敏，有她做中间人，我才好继续和夜雀联系嘛。”
“她让你进屋了？”
“对呀。”金特琳察觉到雷蒂娜的紧张：“真是，你看你都紧张成什么样了，我只是普通和她聊聊天，就跟我现在和你聊天一样。”
“好吧，那你们聊啥了。”雷蒂娜不依不挠。
“主要是那封信。还有，噢，她退学了是吧？”
听罢，雷蒂娜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为什么笛敏昨晚不告诉她，她和金特琳私下见面？
“你应该知道吧，她退学的事情。”金特琳又问了一次，雷蒂娜开始不耐烦了。
“我当然知道，她是我的情人，她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雷蒂娜还观察了一下书房的门关好了没：“我前阵子还苦口婆心劝她去上大学，可她没回应我。”
“那不是很好吗？”金特琳还挺欣慰，看来这位风流的朋友终究是成熟了，学会如何体贴情人了。
可是，为什么笛敏没有提过这种选项呢？金特琳回忆了一下昨天笛敏在对话中那激动的样子，估计她真的在挣扎要不要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馈赠吧。
“你有认真替她着想，那我也放心了。那她面试成不成功都问题不大了。”
“什么？面试？”雷蒂娜双眼瞪得像铜铃。
“我推荐她去圣德烈医院新落成的实验室里做实习生。”好久没见过雷蒂娜这么慌张的样子了，金特琳不知为何很想逗逗对方。
“实习生？你到底对她胡说八道了什么。”雷蒂娜难以置信地逼近好友：“你对她胡说些什么，医院的实习生？医院为什么会招她工作！”
“我哪有胡说八道，爱伦也知道的哦，前段时间我们还去看了一下实验室的装修情况，下周就可以正式启用了。研究团队中有一些人都是从东岸知名大学来的，在这可能待上几个月。现在就在当地招实习生。”
“可恶。不许你再到她面前晃了，我生气了！”雷蒂娜一下怒火攻心：“实习生不就是些打杂的，浪费时间去干这些干嘛！要钱没钱，要经验没经验，你干嘛出这这种馊主意！”
金特琳皱皱眉：“我说，你难道就是一直用这种态度否定笛敏想做的事情吗？她可是为这个面试兴奋得不行呢。对她来说，这是个进入正规科研场所学习的好机会啊。”
“我没有否定她！”雷蒂娜反驳：“但她退学的事你不觉得很愚蠢吗？我承认她很有想法，她比我认识的Omega都要聪明，还倔得要命，你这么一跟她说，我以后不知要费多少口水才能劝她接受我的资助上大学了！说不定她还会觉得自己退学了是个聪明绝顶的好事呢！”
果然如此。金特琳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摇摇头：“雷，你不了解普通Omega在教会学校处境，就连你以前上贵族中学，也总爱找Omega麻烦，你要是真的明白她的需求和性格，就知道离开那儿不失为一件好事。”
“你不要想叫我做事。到底谁才是她的Alpha啊？”雷蒂娜声音都拉高了八度：“不要再来插手我们的事了，什么实习生，什么研究员，她连个专门学校的学历都拿不到手，却天马行空地幻想自己能赤手空拳成功，这有什么意义呢？你也不是傻子，干嘛要助长她的幻想！”
“那我倒该问你，你要是觉得她没能力成功，连个养活自己的工作都做不到，你还费心策划资助她上学干嘛？只是想用你的金钱绑住她吗？”金特琳尖锐地反问。
“我只是希望她看清事实罢了。她想兑现才华，最好就是去上俄勒尔国立大学，别再在戈纳镇浪费时间了。”雷蒂娜气急：“听到了吗，实习生什么的你赶紧给我推了。”
“雷，哪怕她面试成功了，也就兼职做个几个月罢，不会超过半年的。”金特琳安抚对方说，她伸手去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我的确无权干涉你们的事，但，你真的清楚自己跟她是什么关系吗？“
雷蒂娜警惕起来：“你想说什么。”
“你一直以笛敏小姐的Alpha自居，你想她成为你的恋人，甚至妻子？你有考虑过你们的将来吗？”金特琳严肃地提出疑问：“还是说她对你而言只是个新鲜劲还没过的宠物，凭着心血来潮你就想掌控她的人生？”
雷蒂娜此时恶劣地笑了：“我倒是想反问你，金特琳，在这个州，Alpha掌控Omega的人生有什么问题？”
金特琳倒吸一口凉气。
“你瞧瞧你自己吧，为了追捕夜雀她们到底干出多么不近人情的事情，你还当面羞辱了笛敏，你有什么资格现在来质问我？明明这一路来在为笛敏的处境考虑，一直在努力保护她的人是我！”雷蒂娜咄咄逼人地翻旧账：“那时，笛敏和我那么低声下气地恳求你放她们走，但你却为了你那Alpha的占有欲，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会连这都忘了吧？我的朋友？”
“没想到现在你居然也像那帮北方人那样对我说Omega有自己的人权？没错，他们是有自己的权利，那也得他们有能力逃去那些给他们权利的地方，不然就该顺从规则，这样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金特琳猛地打断对方：“说够了。你不要总是在转移话题，我承认我以前犯错了，我也不期望别人能原谅我——但就算如此我也有资格问你——因为笛敏是夜雀的朋友，我不想她受到伤害。你就回答好了，至少你是喜欢她的对吧？”
“我的确喜欢她，我们以前也谈过这个话题，结论就是她和我都没有考虑过——”
雷蒂娜口硬地说：“我不晓得自己是不是想和她交往，还有更长远那些，我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我也不想管以后的事，但当下我很清楚，她靠这些野鸡研究是没法向上爬的，所以我才丝毫不想在这条路上帮助她——”
“可你不帮她也不代表你要使绊子啊——”
“闭嘴。她要是真那么渴望成功，她就该继续熬完那个学历，但她放弃了，那能怪谁？怪我不让她上学吗？”雷蒂娜颇为恼怒地打着手势，还用力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发，转身在书房里踱步：“要是你觉得我的好心就是在控制她的人生，那她这辈子就埋没在这个鬼地方好了，那也是她活该！”
雷蒂娜烦恼地走到钢琴边，自顾自地拍了两下钢琴箱，又甩手走到窗边，嘴里念念有词的，像个在笼子里怒而不得的困兽。
金特琳没接话，她走到陈列柜处拿出一瓶上好的威士忌，两个琉璃玻璃杯，为她们各倒了半杯。
她拿着酒到雷蒂娜旁边，手指点了点朋友的手臂：“好了，喝一点，瞧你都气成啥样了。”
雷蒂娜没好气地撇了对方一眼，夺过杯子，仰头喝光，撒气般哼了一声。
“你真的栽在她手上了啊。”
金特琳好笑地喝了一口酒：“但笛敏似乎根本不承认自己是你的情人，也不想你干涉她的私事——你懂吗，虽然我们才是关系更好的朋友，但笛敏小姐势单力薄，她没法信任你啊，我才想从局外人的角度劝一下你。别看你现在对她那么着迷，但要是你以后没那么喜欢她了，或者她不顺你意了，你就把你的情绪迁怒于她，那对笛敏来说太不公平了。我不强求说你要多爱护她，可你得尊重对方的人格和决定。”
“——该死的，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雷蒂娜非常不满：“她就算脾气再坏，再张牙舞爪，她也没有加害过我，她很善良，她会为别人的悲剧而伤心，我怎么可能伤害这么一个善良的孩子。我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你保证？”
“我当然保证。”雷蒂娜不耐烦地在窗边走来走去，仿佛对另一个Alpha挑战自己的权威感到极其不满。她讨厌这种领地受到入侵的感觉。
“我相信你。”金特琳的语气温和下来：“我们先理一理：哪怕你以后跟她做不成伴侣，但目前你喜欢她，你也想为她好对不对。”
雷蒂娜啧了一声，她还是对金特琳喋喋不休的样子很不愉快：“你为什么要像个老母亲一样唠叨我的感情事？这跟你根本没有关系——”
“我只觉得你要是按你今天的态度去和笛敏小姐相处，她最后一定会跑掉的。”
“开什么玩笑。”雷蒂娜嗤笑道：“她跑不掉的。”
因为她身上早就有了我的永久标记。
“我们先别说这个。”金特琳还是很有耐心，她还把雷蒂娜手上那杯酒斟满了：“让我确定一下，至少你不希望当下她会讨厌你，而且能答应接受你的帮助，去大学上学对吗？”
雷蒂娜拿着杯喝了一口，左右徘徊片刻，才吞吞吐吐地：“算是吧。我当然想她答应我。”
“那你就装作不知道，先让她独自带着自己的履历去应征实习生吧。”金特琳摆摆手，压下了雷蒂娜刚想反驳的势头：“如果你觉得她做的研究是一堆垃圾，那也不是由你来评价，该由专业人士去评判她到底有没相应的水平——”
“一旦被正式拒绝，笛敏也不傻，她应该会认清自己的实力，能更愿意接受去大学的前景了，不对吗？”
“但如果她应聘上了呢？”雷蒂娜拉高声音问：“哦，那她又会出现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自己能靠着一群小白鼠上天了呢。”
“你没必要担心，实习生，说白了也只是个廉价杂工，你自己不也知道吗？笛敏没有正式的学历，没有正式的实习经验，再怎么样，她也没可能到达正式研究所的门槛，你还担心个什么劲呢。她最终还是得回到你身边。”
金特琳去碰了一下雷蒂娜的酒杯，发出叮的一声：“这叫做以退为进。雷蒂娜，你就是学不会这点，这么多年才总是和人起冲突。”
“说的真不错，那你这么擅长退让，不小心就把你的Omega给拱手让人了？”雷蒂娜不屑一顾。
“你爱揶揄就揶揄吧，但你这次不要去阻拦她，朋友，我是说真心话。”金特琳摇头：“即使你瞧不起我的作风，我也只能忠言逆耳：你想得到她，就按我的做。你回头会感谢我的。”
“放屁。”
“我是放屁，那好，我问你，笛敏小姐是否从来没说过她这两天见过我，也没说过她要去应聘？”金特琳一针见血：“她根本不信任你，她甚至强调自己跟你只是租客和房东，不想你干涉她。你懂吧，她希望的是靠自己的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拼一把，而你的心情——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雷蒂娜恼怒又不甘地瞪着金特琳，脸变得通红。
“你也不希望你们的关系闹翻吧？据我所知，你们最近应该相处很不错？你还送了茶具给她？”
“你真是个长舌妇。”
“那你更应该保持这种势头，她才能放下芥蒂，接受你呀。”金特琳循循善诱：“雷，相信我，要是她察觉到你在包容她、体谅她，她会更愿意把心底的秘密和你分享的，笛敏小姐的过去很不容易，你作为Alpha，不是更该温柔一点吗？”
“我很温柔啊！”雷蒂娜浑身只剩下嘴在硬了：“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恶，不要再说教了。我最讨厌别人像个家长一样管束我。”
“笛敏肯定也不喜欢你像个祖母一样唠叨她呢。”金特琳笑了，她看着气成了猪肝色的雷蒂娜的脸：“别说，你和她的脾性真的蛮像的。”
“像个鬼！”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金特琳一只手按住雷蒂娜的肩膀：“周五我载她去面试，那时不管你是不是出差回来了，都记得要消失一段时间，好吧？记住哦。”
“随便你们吧。”雷蒂娜拍掉她的手，大步走出了书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