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机场转折到酒店，姗姗来迟的海拉总算加入到了度假者们的行列，经过在海滩和朋友们相聚的热闹的一夜，她和笛敏回到套房休息，一想到明天还有美味的海鲜自助餐厅等着她，海拉的心情真的前所未有的好。

笛敏回到套房后就躺在沙发上，一言不发，除了海拉叫她才回应两句，她回来后几乎都没力气继续聊天了。

“很累吗？”海拉绑起自己的卷发，穿着舒适的浴袍走到沙发边坐下，还很兴致勃勃地翻看着旅游杂志。

“有点。”笛敏笑了笑，手腕遮住了眼睛，幸好是夜晚，没人看出她几个小时前哭过的眼睛发红。

“辛苦了。今天肯定应付了很多麻烦的记者吧。”海拉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说：“待会洗个澡，早点睡吧。明天我们还要去海中心钓鱼哦。”

“嗯。”笛敏慢慢支起身，可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便翻身下来，走到会客室的白色斗柜旁，拉开抽屉：“我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怎么了？”

笛敏拿着一个包装着花卉和丝带的礼物盒，坐到沙发旁，朝她最重要的朋友递了出去。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笛敏垂下眼眉道：“一直在想，要在获奖的日子里对你表达我的感激，希望你能喜欢。”

“哎呀，受宠若惊呢。”海拉俏皮地一笑，接过了礼盒，郑重地放在双腿上，拆开了它。

海拉也不是第一次从这孩子手上收到礼物了，在把笛敏带到东岸的第一年，海拉就在生日那天收到了来自对方的礼物，一个自制的用咖啡渣做成的香薰蜡烛。

当时笛敏没什么钱，学费和生活费都是靠海拉和助学基金接济，只得自己绞尽脑汁想出了这个可以自行制作的礼物。当时笛敏从咖啡厅里要来免费的咖啡渣，还从城里的公益活动中收集到蜡烛、装饰用的丝带、以及包装盒等等，小心翼翼地制作了这个蜡烛，再包上看起来像那么点样子的装饰。

她只希望，在海拉所收的为数众多的礼品中，自己的那份显得不会那么丢脸。

但出乎笛敏意料之外，海拉在那个温馨的小小的生日派对上用心夸赞了笛敏的礼物，并把笛敏介绍给了许多此前她从未见过面的亲友。而作为回礼，海拉在当年的圣沐节那天给了笛敏一本相当贵重的生物医学图谱，让只准备了一份小蛋糕的笛敏惊讶的差点要哭出来。

大概就是从这时开始，笛敏开始有点期待每年的节日，在以前，这些节日除了带给她孤独和苦闷，就和别的工作日没有分别。

可是，自从海拉让她重获自由，笛敏就逐渐恢复了人作为社会动物应有的感性和敏感，甚至于能体会到人们在节日中获得的休憩和欢庆。

节日理应是人对亲友和大自然表达爱意的日子。

“就算你能拿到大笔奖金，这个礼物也太破费了噢。”

礼盒打开了，海拉露出颇为惊讶的神色，礼盒里是一条来自奢侈品牌卡佛罗莲的四瓣绿石花手链，光在盒子里看就精致无比。

“对比你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这份礼物实在算不上什么。”笛敏笑了笑：“赚钱就是要花得让自己觉得值，不对吗。”

海拉俏皮地对笛敏眨了眨眼：“哎呀，你这样说，可让我今年要费尽心思去想送你的回礼啦。”

“请不要给我任何回礼，我说真的。”笛敏摇了摇头：“我别的都不想要，只要你能快乐地生活，像现在这样做我的同事，那就足够了。”

笛敏的语气听起来有点疲累，海拉困惑地看向对方，这时笛敏轻轻歪过身，头枕在了海拉的肩膀上，她把自己酸痛的双眼向下，贴在了海拉的薄外套上。

“怎么了吗？”海拉抬手去摸了摸笛敏的头发：“你今晚也不是很兴奋的样子，颁奖礼不顺利？”

“一切都很好。我只是在典礼上哭了一场。”笛敏强打精神笑了笑：“待会我早点睡吧。好久没哭得这么尽兴了。”

“至少是快乐的泪水呢。”海拉笑了。

“……嗯。”

笛敏的头低悬着，她很累，空空的大脑中，甚至回忆不起早上那金碧辉煌的颁奖礼，只有那个房间，那间漆黑又乏味、有着雷蒂娜在的可悲的房间，把本该功成名就了的她给困住了。

“我去洗个澡。”笛敏扶着海拉的肩膀起来，揉了揉眼睛：“我真该冰敷一下双眼，好怕明天会肿起来。”

海拉这时轻轻把手链戴在了手腕上，展示给了笛敏看：“不得不说，我们最年轻的沃德伯尼奖获得者品味真好，太会选了。”

笛敏眼底的沮丧情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点害羞的表情：“……今年初我陪你去威斯百货逛街时，你对这条手链赞不绝口，那时我就决定了，以后一定要送你这份礼物，哪怕我没有获奖，我都会这么做的……”

“谢谢你。”海拉伸手去拨了一下笛敏金色的鬓发：“答应我，这只是你事业生涯中的第一个奖项，在以后我们会一起去获得更多的成就，对不对？”

“那当然。”像是得到了坚实的肯定，一股暖意重新出现在笛敏的胸口，“我们的征程才刚刚开始呢。”

“那么，打起精神来哦。”海拉轻捏了一下笛敏的脸颊：“我只给你一晚时间去感伤，明天可得高高兴兴地去上游艇开派对了哦。”

笛敏嘴边弯出一个明亮的笑容：“我会的。”

“快去洗澡吧。我让酒店前台送点冰块上来。”海拉说完，就站起来向门外走去了。

笛敏目送朋友离去，便起身独自走向了浴室，圆形的浴缸边上排列着金色的置物托盘，盛有美丽的玫瑰花瓣，还有不同类型的大品牌浴盐和香露，写着提示水温的告示。她扭开水龙头放水，接着在梳妆镜前卸妆，清洗自己的脸。

一日活动带来的些许汗味、饮食的气味、海水的气味、篝火炙烤的碳味……积聚在衣服织物的缝隙里，渗入她脆弱的皮肤，凝结成复杂的人间气息，从她的胃里翻涌出来。

温热水流徐徐流入浴缸，她双手撑在洗手池旁，看着卸妆后自己原初的面容。

眼下那淡淡的乌青色，略显苍白的嘴唇，眼眉旁边的痣，脸颊上点缀般的浅浅斑点，这都是最真实的她，在凄惨的青年期挣扎，在数不清的日夜为失去那人的信息素而痛苦，最后，她在最该意气风发的日子重新遇到了她，就像命运在发出警告，这些辉煌的成就总将要收取代价。

这就是她一直深藏在的科学家身份底下的，一份黑暗的情结。

笛敏觉得自己鼻腔深处隐隐在发酸。

她脱下衣服，在浴室花洒下清洗了身体，而后她回到浴缸前，用手试了试水温，接着将自己的全身都滑入了温暖的水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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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七十八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