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海高速堵了整整八公里，车鸣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躁的汽油味，宋越摇下窗户看了一眼，又被那铺天盖地的尾气吓得关了窗。

“别看了，”陈姗姗抱着胳膊闭着眼，她有气无力地道，“八公里内发生了三起交通事故，上高速一个，下高速一个，还有一个在服务站口。”

宋越看了她眼，问，“熙熙去看的？”

陈姗姗点点头。

“它这么厉害，你不让它去看看交警的处理通知，看看还要多久？”宋越故意问。

陈姗姗猛地睁开眼，“我让它去池塘里捞鱼去了，天天使唤它干什么？要是被交警抓到到时候被扣下了你去领？”

宋越乐了。

他就喜欢陈姗姗护着熙熙这样子，就和护着孩子似的，宋越叹了口气，拿出口香糖来，他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哨向是不是很宝贝自己的量子兽？可我看报道上面说，沈祚又天天让他的那只风吹雨打地往外跑？”

“他那算是心结。”

陈姗姗见过白朔一眼，作为猫科动物的量子兽所有人，在和白朔双眼对视的那一秒，陈姗姗心里就闪现过了无数个念头，结合沈祚的过去，陈姗姗猜了个**不离十。

她稍稍坐直了点身子。

“量子兽就是另一个维度的你自己，怎么可能有人不宝贝它们？”

“那要是量子兽死了，作为主人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瞬间让陈姗姗的睡意全无，她猛地瞪大眼，扭过身子看向宋越，这个哨兵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有哨向的量子兽比主人先死了？”

“还记得很久以前海滨大学那个研究生吗？他不就是……”宋越试图解释。

“不，”陈姗姗听出来了宋越刚刚的言外之意，她重复了一遍，语气有些严肃。

“还有哨向的量子兽比主人先死了对不对？”

宋越一时哑然，他沉默几秒，车外是连绵不断汽车的鸣笛声，车内空调吹得呜呜作响，宋越想了想，叹气。

“对，还记得上次去玉竹市看到的那个护林员吗，他……”

“那一位可是从塔里出来的哨兵，有过战斗经验和战场紧急护理知识的老战士，”陈姗姗目光炯炯，她再次确认，“你们之前不说是自杀吗？”

“绝大多数无法融入社会的哨向都会走上自杀这条路，只是吴，代号五的经济状况确实一直有问题。”

宋越刚想解释，又猛地意识到对方名字必须保密，于是换了说法，“他想在山坡上办一个养鸡场，可贷款一直不下来，区政府也闹过，后来是在家人劝解下才协商的。”

“他能贷款下不来？”陈姗姗反问。

“退役塔类哨向不能涉及金融信贷行业，贷款也不行，这可是全国下过红头文件的，”宋越看向陈姗姗，“别人是还不起，他们是真的能不还。”

陈姗姗骂了句狠的，不知道是在骂那些政策还制定政策的人。

“所以你们认为是你们把人逼死了？”

陈姗姗不知为何今天心情非常不畅快，她靠着车门，深吸一口气，把玩了下车上的摆件后道。

“我听人说袁九沐的那个事务所是全款买的，他刚来海滨市，人生地不熟，是个中介所的骗子把他首套房资格和所有现金都套牢了？”

宋越张了张嘴，想了半天，最后也只挤出来句。

“这事不是说过吗？忽悠他那孙子差点被公安给骂死，海滨市市局还有哨向安置办也认错了，红河小区不是还接纳过他一段时间。”

“我就说了，你们这安置工作做的一塌糊涂，”陈姗姗承认，“袁九沐要是当时脑子热想要讨个说法，整个海滨市都得遭殃，还指望你这战斗小组？你组都组不起来了。”

“都说了，能来的都来了，不过你猜要是其他人被骗了能有那么快反应？”宋越盯着外面淡淡回了句，他想了想玉竹市那个退役塔成员的结果，慢慢也没了声音。

他嚼着口香糖，半晌以后补充了句。

“袁九沐不会那么做的，他家人还在海滨市呢。”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之中，陈姗姗抱着胳膊看着窗外，高速公路堵得死死的，车流纹丝不动，她想了半天，最后道。

“熙熙今年的量子兽稳定性评审只拿了……”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打断了一切，“抱歉，”宋越匆匆忙忙拿起手机，才听了一句，就眉头紧紧皱起，熙熙突然闪现在车厢中，陈姗姗坐直了身子。

荒漠猫似乎听到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东西。

“确实有过接触不过是之前的事情，我是想找他进过我们小组。”

宋越神情严肃，解释了很久，陈姗姗听了大半耳朵，只听到最后重要的一句话是。

“可他不是在我们来之前就自杀了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宋越挂断电话后啧了一声，他伸出头看了一眼车流，试图在这堵得死死的高速直接掉头转向。

“疯了？”陈姗姗连忙阻止。

“还记得刚刚我们说的代号五吗？”宋越脸沉得都快滴出水了，“他的手机号码被再次启用了，这次是在海滨市。”

·

红河事件搞定的第二天，黑大胖就给袁九沐搞来了一辆车。

“今非昔比啊，今非昔比啊小兄弟。”

袁九沐看到的时候眼睛都发亮了。

“我去，是不是我最近运气不错啊？”袁九沐反问，“我昨晚上红河那事才结束，今儿就有好东西来了？”

“租的，”黑大胖拍了拍车身，“旧是旧了点，以前的老出租车，但保养的还可以，现在不是统一油改气了嘛，有这个优惠政策我就给你租过来了。”

“真的假的，”袁九沐的手已经抚摸上车门了，他的眼睛里几乎有了星星，“这么好？我这种退役塔类哨向不是什么都不能租借吗？”

“确实是这样，但是我作为你的担保人还是可以去帮你租的，以前是我没去了解。”

说到这里黑大胖咳嗽了一声，他调整了下语气，认认真真和袁九沐道，“九沐啊，之前是哥没好好了解你的能耐，是哥我照顾你照顾……”

“你不是要走了吧？”袁九沐顿时慌了，“你要把我转交给别人了？”

“没没没没！没呢！”

黑大胖连忙否认，“这不是之前看你可怜巴巴的，一个那么厉害的角色出去还要挤公交车，我这不就给你租过来了？反正政府有这个政策，你用这就是！”

“还是黑哥哥好，”袁九沐嘴甜了一回。

“啊对对对，你这时候就知道我好，”黑大胖把钥匙交给他，“油费自己出啊，刚过了年审的，刮花了报废了都自己赔啊！”

“成，”袁九沐喜滋滋地接过钥匙，“我现在就把它灌满。”

袁九沐哼着歌去加了个油，出了加油站还没一里路，宋越的电话就进来了，这可是袁九沐人生第一辆车，他可舍不得撞。

他于是找了个路边停车。

【袁九沐，紧急事态！你在市区先把小组成员聚集起来，我把地址和名单发给你。】

袁九沐一愣。

电话那头宋越停顿了一下，而后问，【你能保护好他们吧？】

“能能能……”

袁九沐说是这么说的，声音却渐渐小了下来，他盯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外面的一切都看上去那么的安静祥和，和电话里的内容完全搭不上边。

“我需要支援，”他声音弱了大半。

【没问题，你要去接的那两个都能帮你，实在不行，佘缑我安排上，】宋越保证。

袁九沐答应了。

行程第一站的坐标落在大学城附近。

“大学城，大学城，”袁九沐一边打转向盘一边嘀咕，“战斗辅助，战斗辅助，不是上次看到的那个什么老头吧，我都忘记了人叫什么了……”

说是这么说，袁九沐却还是记得拥有‘水母’的邓叔的外貌的，一路上风平浪静，但街道上各种执勤车辆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等到大学城附近的时候，每个十字路口都有了交警以及武警在此把守。

袁九沐撇了一眼，又不敢超速，又不敢怠慢。

“邓，”袁九沐又不敢大声喊邓叔的名字，于是就跟个傻子一样小声嘀咕着，“邓，邓邓？”

他卡着极限速度按照导航到了大学城附近，就围着图标上的那个小点转圈，袁九沐在海滨市校门口等了半天，只看到一群活力四射的年轻男女。

亏得佘缑今天一大早的那杯咖啡，不然袁九沐绝对会打瞌睡，才熄火刚停车，一个电话来了。

旺达海的。

电话响了一秒又挂断了，像是不小心被拨错了一样，袁九沐拿起手机看向大门外，一群等车的大学生，见袁九沐停车了，所有人都拿出手机对了对车牌号。

估计都是在等网约车。

这群年轻人各个看上去都比旺达海要小，成年了都还不一定，袁九沐跟一群学生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半天，那个传说中‘海滨市应急处理小组’骨干成员还是没有出现。

他于是又看了手机眼。

难道是上次那位？

“宫，宫思月？”袁九沐对着那群人喊了声。

没人理他。

“怪事，”袁九沐一边瞪着海滨大学门口一边轻声嘀咕着，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飞快地拍打着，“战斗辅助，辅助，辅助……”

这时有人拉开了后侧车门，袁九沐猛地一回头，记忆中那个留着娃娃头梳着双马尾的小姑娘直接坐了进来。

宫思月打扮得清爽，穿得落落大方，背着一个淡蓝色的书包，上边绑着丝巾的小熊还在晃荡，白色兜帽衫上带着两只大耳朵，一看就软软的。

“袁哥，我刚下课，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女孩解下书包，稳稳抱好，她对着袁九沐点点头，“可以开车了。”

袁九沐回头看了她一眼，而后打灯起步，但是这种感觉就是有点不对劲，配合着后视镜上老式挂件摇摇晃晃，袁九沐终于知道是什么感觉了。

“我这挺像开网约车的哈。”

宫思月想到没想，直接回答到。

“挺像，你车停那，我刚找三四圈没找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