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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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从领导上司的角度来看宋越,那就是这个小伙子不错,值得培养,一门心思全部用在工作上,耐得住气,扛得了事,但还年轻。
要是从陈姗姗的角度来看宋越,那就是个老好人,能耐肯定是有的,只可惜年纪轻轻就把自己弄成了个老妈子模样,事情还没办一件,带娃已经带了不知道多久。
如果要郝仁来说宋越的话……
郝仁会讲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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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仁和宋越是一个大院里长大,读书也隔得近,两个学校挨在一起,区别就是两个大门的分割,周末课不多的时候,郝仁甚至就赖在宋越他宿舍里了。
其实算年纪,郝仁还比宋越大两岁,说是哥哥,但嘴巴不牢靠,惹出来的事情不比不懂事的小伙子少。
而宋越读到大二的时候,他们宿舍出了一件事。
宋越下铺的那个舍友,谈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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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谈恋爱,更像是救风尘。
话说最怕嫖客劝小姐从良,因为抱着施舍者态度自以为高高在上但却精虫上瘾的男人,在那种灯红酒绿的场合里,还真不知道地位是谁高谁底。
有一个周末,郝仁瘫在人宿舍等宋越回来吃饭呢,突然发现他们宿舍氛围不对。
“喂,娃儿,”郝仁躺在宋越床位上踢了踢下方的那个家伙,“傻了啊,你是不是吸毒了,瘦成那样?”
坐在下铺的那个男生抬头深深看了郝仁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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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仁永远都记得对方看自己的那个目光,对方深陷的眼窝以及发青的眼眶,骨瘦如柴的胳膊还有那双有些干裂的手掌,对方发觉自己在喊他,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郝仁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
“哥。”
对方像是看到了什么希望一般,眼中透出了亮光,对方讨好的凑近了一点,手搭载了床沿上,郝仁盯着对方黑黢黢的指尖。
“哥,”那个男孩挤出一个笑容,谄笑道,“您有钱吗?”
郝仁心里咯噔一下。
“别借!”
郝仁还没开口呢,宿舍门就被人撞开了,宋越拿着从食堂打过来的饭菜,重重往对方面前一砸,“吃!”而后脾气暴躁地把郝仁拉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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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了?咋了?”
郝仁连连回头,他看着屋里那家伙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菜,郝仁小声道。
“人犯什么错了?”
“借钱,嫖……”
“人晓红是个好女孩!”
隔着门呢,屋子里的人都知道宋越和郝仁在说什么,郝仁瞪了一眼宋越,压低声音问,“借钱给小红?小红什么人?嫖?”
“别问了,”宋越白了郝仁一眼,而后对着屋里怒吼,“先他妈把我们的钱还了再说,还他妈好女孩,你脑子不清醒是吧?你他妈真叫脑子有坑!”
屋子里的人估计是被骂多了,连回嘴都没有,郝仁悄悄从门缝看了眼,头也不抬地在吃饭,他扭过头。
“□□啊?□□找你们借钱啊?”
宋越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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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郝仁才知道,宋越那宿舍的室友跟着出去浪,说是见世面,最后喜欢上了一个按摩小姐。
这事如果是什么大老板或者社会人士与小姐有了牵扯,大家最多就嘲笑几句,可宋越室友不同,人一个学生,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呢,就已经深深陷入了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了。
“……她真的是个好女孩,是迫不得已才走上这条路的,是真的……”
“谁家好姑娘做这种事啊?她要真是家里好的出来的,她父母不管,她家里不管?她要真有什么弟弟妹妹要帮的,你觉得她兄弟姐妹愿意?”
“那我不管!那我不读书了,我给她赚钱养着她!”
……
事情越闹越大,室友闹着要退学出去打工赚钱,他的父母也来学校做工作了,无论如何都劝不回来。
哨向计划生育年代下的独生子,当宝贝一样捧着长大的,当父母的哪有什么发言权,郝仁听了几次乐子,本就想着这事就当自己未来钓妹子吹嘘的素材了。
没想到——
这事被宋越接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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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妈脑子才有坑吧?”
郝仁知道了以后去骂宋越,堵在家里骂,“你知道你那室友什么毛病吗?他父母都管不了,学校也管不了,你他妈去当菩萨吗?”
“去去去去,”宋越直接把人推了出去,“我就是菩萨。”
这句话把郝仁给气傻了。
宋越有一说一,真的把这事拦下来了,他一改之前的态度,正儿八经在进入大三暑假前请自己室友和那个晓红吃了餐送行饭。
在所有人都不看好这段关系的时候,宋越直接挑明了站在他们这边。
“好兄弟,好兄弟!就你帮我,就你为了我出头。”
室友哭的泣不成声,直接要给宋越敬酒,宋越谢绝了只是看着晓红道。
“妹子,我兄弟也不容易,他为了你,一个学生出去借了大十几万,又是帮你父母,又是帮你妹妹,还帮你弟弟的,现在他书也不读了,一心想着帮你,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去打工了,我也看不到他了。”
晓红说了一堆场面话,宋越摆手说自己也不介意她的过去,就一件事。
“检查个身体,我兄弟呢,出去打工人家也要看这个,你呢,也顺便过去检查下,到时候你们俩一起出去打工,提前拿个证明。”
“好。”
宋越也是没想到对方是敢一口就答应下来的,他笑了笑,再说。
“你也别碰那行了,打工苦是苦了点,你们也没文凭,不过没钱了就来找我,我有钱,到时候我兄弟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以后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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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过程,要是郝仁遇到这事,早甩手不干了,别说兄弟,没让人爸妈把欠自己的钱还过来还是好事,还他妈当爹当妈的。
又不是圣母,谁他妈没事给你当爹当妈的!
暑假还没完,宋越就接到电话了,晓红怀孕了。
钱,肯定是要的,宋越赶在回校前去了对方所在的城市,他得知消息了以后只有一个态度。
再去检查个身体。
这次晓红格外反抗,室友脸上的表情从初为人父的喜悦,慢慢变做担忧,最后化作疑惑,紧接着变成失望,室友父母赶来了,可晓红父母不见踪影。
“父母打工来不了没问题,不是有弟弟妹妹呢,”宋越提醒对方,“叫个能管事的,堂兄弟也行。”
“没电话,”室友喃喃道。
“信呢?家庭住址呢?”宋越一字一句,字字戳在人心上,“你爸妈都来了,凭啥女方家长还不来啊?”
“没地址,”室友继续来了句这个。
“都借出去十几万了,”宋越笑了,“还没电话?还没见父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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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摇曳,廉价小旅馆透着黄褐色的光,宋越一早就知道结局是什么,其实他知道,室友其实也知道。
都不是傻子,只是淹没陈本太高了,高到自己都不愿意去想真相是什么,宋越站在过道里提醒对方。
他始终不说两人心知肚明的那个真相。
“去查查吧,”宋越面无表情,“都有孩子了,总得检查下家长的情况,总不能说,为了其他什么的,孩子都不照顾吧?”
室友不说话。
这个时候宋越看向黑暗的过道,突然问。
“你说,她真的叫晓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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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等郝仁知道的时候,这事以及尘埃落定了,室友休学一年,打了一年工赚钱还钱回来上学。
走的时候宋越压着人再做了一次身体检查,万幸没大事,听说毕业以后去非洲赚外汇,花了两年算是把家里的账给平了。
整个事情,包括同学没有退学而是休学,中间检查身体,放人出去打工安排打工地点,中间和对方家长还有老师联系等等——
都是宋越一个人慢慢弄完的。
郝仁知道后彻底服气了,他就问了宋越一件事。
“您是真菩萨下凡来了是吧?”
“不是,”宋越懒洋洋地回答道,“就闲的没事,算暑假给自己找了点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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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就来到了现在。
“你得放弃一个人。”
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位老者头也不抬地说。
所以当宋越面对现在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间八人间的小宿舍,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是宋公子,不再是手里还能翻出点花,凡事都尚在掌握之中的宋宿舍长了。
他只是宋越。
“您再说一遍,”宋越干笑着摸了下嘴唇,他下意识地回避,“我刚没听清楚。”
“我说,上面的意思也想知道,如果沈祚还有袁九沐,还有那个最新来的什么,佘缑是吧,你愿意保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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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宋越坐直了身子。
但对面的这位老人肯定知道宋越听懂了,他只是看了宋越一眼,而后慢慢下了一粒黑子,老人道。
“海滨市应急事务处理小组,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宋越不说话。
“应急应急,是应大家之所急,不是应某些人的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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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始终要记住,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哨向的,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是那86%。”
老人左手和右手博弈,白子和黑子互相厮杀。
“这个世界上,也不应该是那14%的人去保护那86%,没有人有义务,也没有人有这个责任,义务和责任,都是社会后天强加的。”
宋越静坐在那里。
老人再落了一粒白子。
“海滨市应急小组的成员,该有什么,不该有什么,你再想想,最后再给我一个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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