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咕噜咕噜冒起了泡，烟雾腾腾，袁九沐隔着火锅看了对面狼吞虎咽的那家伙一眼，有些好奇。

“真去国安了？”

佘缑忙着往嘴里塞粉条。

袁九沐杵着筷子，“国安不给你饭吃啊？”

“有些事，他们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有我有经验，就去了一段时间，”佘缑停下筷子咂咂嘴，“其实去年我本来有一次有机会吃火锅的。”

“时间急任务紧是吧。”

袁九沐就知道。

“不，是被人保安给赶出来了。”

佘缑抿了一口酒，叹了口气，“没吃成，进商场的时候保安非要看我的身份证，一看我是塔里出来的把我赶走了。”

·

袁九沐听闻后哈哈大笑。

“那是，去那里干什么，又贵又不好吃，我刚回国的时候，被赶出去的次数可多了。”

袁九沐以一个过来的身份告诉佘缑。

“大型商场不要去，看着是买东西的，都是奢侈品，这几年全部都变成了什么幼教学生培训中心，孩子们各个都娇贵得很，生怕你来个恐怖袭击，我一般都来这里……”

说罢袁九沐点了点小火锅店，“又好吃又便宜，还热情。”

·

“最主要的是干净？”

佘缑言外有意。

“对，”袁九沐点点头，示意对方在这里确实什么事都能放心谈，“真的干净。”

·

佘缑看了袁九沐眼。

“说到这，你家那事解决了吗？”

袁九沐一愣。

·

“没，没呢。”

说到这里袁九沐不知为何犹豫了起来，他把筷子一放，把自己身前的那瓶小酒拧开，袁九沐看向门外，目光飘忽。

“你，你说没错，我刚回来的时候档案处死活不让我看资料，生怕我……”

“报复，”佘缑抢答了。

“呸！”

这句话成功把袁九沐又逗乐了，他抖着手倒酒，“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我人这么好，至于干出这种报复的事情？”

·

“嗯？”

佘缑嗦着粉丝问。

“那就是说，回国这么久，你这是人也没找到，报复也没报复成？”

袁九沐就报复这个词深深地瞪了对方一眼。

“都说了，不是报复，我就想找下他们。”

袁九沐微微抿了下酒，烈酒刺喉，他把杯子放下。

“我爸妈早就搬走了，我回去连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塔退役人士要返回户口原籍社区进行报导，重新上户口，问题是那片都拆迁了，我小时候记得的地方一个都不剩。”

他于是又给自己把酒满了点。

“最后只找到一个远房大伯，我那个大伯打死不说他们去哪里了，就说我走以后全家就出去打工了。”

·

“然后呢，”佘缑夹了块藕。

“然后什么然后，”袁九沐白了人家眼，“那些日子每日每夜睡不着，榆萌萌就跟着在天上飘着，飘着太过头了，被喊去谈话了呗。”

佘缑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他拿起酒杯。

“喝酒，喝酒！”

“喝什么，不是正在说吗！”

袁九沐这话匣子打开了就不停下了。

“我那社区领导，负责人，军队退役的一个老兵，天天陪着我散心，生怕我想不开，后来我说我还有钱，要不我去海滨市吧，试试找找他们……”

“……”佘缑拿着酒杯不说话。

袁九沐看了眼佘缑，“这不就送过来了？”

·

佘缑听完整个故事以后再干笑了几声，他放下筷子，追问。

“榆萌萌在天上飘着？你让那么大的蛾子在天上飘着？做什么？导弹威吓是吧？这换做是我都会把你当成危险分子看待！”

说到一半他回过神来。

“对了，你在哪里溜达？别是在人学校门口晃荡吧？”

“我又不知道我那弟多大了！”袁九沐瞪圆了眼，“不是学校还能是哪里？”

·

佘缑听了这故事舌头直弹。

“你啊，你叫命不好，也叫命太好。”

他拿起酒杯，也开始把酒当水开始喝了。

“不好呢，你家里又不要你了，说好呢，Ⅰ区A组就剩了你一个，也就是命大，这要我是你那社区的领导，我早晚安排个狙击手把你个不稳定因素给灭了。”

袁九沐翻了个白眼。

佘缑嗤笑一声，但是他也安慰了袁九沐声，“不过没事，我刚回国的时候也遇到了点麻烦，不比你差。”

·

“怎么了？”袁九沐忙问。

“我他妈都成黑户了，进了C组塔估计也没想着我能活着退伍，那边直接通知我家里说我人死了。”

佘缑呸了声，将酒一饮而尽。

“老子回去都懵了，我直接被销户了，重新上户口都折腾了我大半天。”

“你他娘工资一分都没寄回去，不是你死了你能说谁死了？”

袁九沐咯咯咯笑出了声。

“还有……”

佘缑杵着筷子，想说什么又停了下来，袁九沐看着这个家伙，在水汽渺渺的火锅后，佘缑有那么一刻红了下眼睛。

“哪怕找不到，知道家人都好也就够了。”

·

这话一出，就为这个话题画上了句号，两个人分别认可地点点头，然后沉默的吃了一碗饭。

袁九沐翻了翻为数不多一点配菜，最后伸出手来，找老板要了一份新的小菜。

“再上一份这个！”

“哎，马上，”老板立马就为他们准备了，袁九沐还不忘加了一句，但他舌头有些大了，说也开始说不清。

“多加点鸭血，鸭血，鸭血清清清……”

“鸭血清肺是吧，”佘缑拿着酒杯笑得直不起腰来，他强调，“鸭血是用来是补贫血的，神他妈清肺。”

·

“对，要补血的不是你，是我，我补血。”

袁九沐喝的有些多了，他也开始控制不住低声笑了起来，佘缑提醒。

“最一开始来的时候，贫，贫血的是你。”

“对是我。”

“是你妈说的吃鸭血补血的。”

明明都说好了不再说过去的事情，但不知为何一开口又回到了过去，佘缑知道自己说错了，他指着袁九沐，趁对方没回过神来前。

“小哨兵。”

·

“小，小，小什么哨兵！放尊重点，黑，黑暗烧饼呢！”

“黑啥？”

“黑暗哨兵！”

袁九沐一挥手，佘缑好奇。

“是不是和你弟差不多大，那崽子是不是差不多？你该不会把他当弟了吧？”

“呸！”

袁九沐喝的上头了，他扶着筷子，“他尼玛才比我小，小五岁，我走的时候，我弟，我弟都他妈还是一团细胞呢！”

“你妈都还没怀，我记得。”

佘缑也有些晕了，两个人醉醺醺的，袁九沐盯着直冒烟的火锅发愣，最后突然来了句。

“倒是才遇到个小向导，应该和我弟差不多大，人孩子可以。”

·

“哎！”佘缑听出来了，他大笑，“给人算便宜了是吧？”

“哎！”袁九沐举杯大小，“你还真听出来了，还真算人便宜了！”

“白捡的弟弟，”佘缑强调。

“神，他妈，白捡的，”袁九沐叹气，“人有家长，人不是我弟弟，跟他妈走了。”

佘缑叹气，“可惜了。”

袁九沐跟着嘀咕，“可惜了。”

·

酒过三巡，佘缑放下筷子，他晃了晃酒杯。

问，“还是走一个？”

袁九沐举起酒杯来。

“庆祝活着回来，”佘缑道。

袁九沐道，“庆祝活着回来吃火锅。”

·

两个人于是就这么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吃了一餐好的，吃到最后，佘缑扒拉着锅底最后一点汤料，还是忍不住发问了。

“对了，你那个宋领导……”

“以后也是你领导。”

袁九沐也伸长了筷子在锅里不停地找肉沫沫。

佘缑白了他一眼，“就现在这个大环境，你说这小组真能撑过一年？”

袁九沐筷子一停。

佘缑眉头一挑，“你下家工作想好了没？还是吃体制饭啊还是继续做你那服务业啊？现在社会上那么多哨向，你再不努力点，到时候一点优势都没了哈。”

·

“你是不是我爸啊？”

袁九沐喝得有些上头了，他撑着筷子傻乎乎地看向对面那个家伙。

“才来就开始指导了？”

“工作上的事情是要和爸爸我聊聊，”佘缑咬着筷子，“亏得你还喊我一声哥哥。”

“能，能成。”

袁九沐酒量很差，他面红耳赤，开始有些发晕了，这个家伙放下碗，凑过来，压低声音小声和佘缑道。

“这个小组还是有点东西的。”

·

佘缑静静听着。

袁九沐，“姗姗姐，不，第一天他们来找我的时候，宋越宋领导有那么三十秒的时间能…”

他喘了口气，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杀掉我。”

佘缑一愣，明白了，他确认了下，“宋越是普通人是吧。”

袁九沐点点头。

佘缑贼精贼精的，“行，那我好好干。”

·

“你在哪儿都要好好干，”袁九沐醉醺醺地回了他句，又想了想，拿出手机看了眼。

许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沈祚刚好来了一条短信。

沈祚：【榆萌萌告诉白朔，说你喝醉了。】

“我没醉，”袁九沐把手机往下一扣，直勾勾地看着佘缑，“我就是高兴。”

而后他就睡着了。

·

第二天一大早七点不到袁九沐就起来了，窗外飘着浓浓的秋雾，袁九沐蹑手蹑脚走过沉睡的佘缑身边，小心翼翼地捡起自己的外套。

他一摸钱包，嘶了下，再一看，里面多了五百块钱。

“小王八羔子，”袁九沐对着沉睡的佘缑嘀咕了声。

·

七点十五分，袁九沐洗漱完合上门，首先去天台找了榆萌萌。

天台上空无一物。

“榆萌萌？”

这个时候的天气已经很冷了，袁九沐对着手掌哈了口气，站在寒风中等了榆萌萌一小会儿。

巨大的飞蛾并没有出现，袁九沐皱眉，身后的空气隐隐约约似乎有些扭曲。

一只爪爪按在袁九沐的肩头。

·

【哈！】

榆萌萌直起身子道。

“别闹了，”袁九沐一把把变成透明的榆萌萌从身后甩了下去，车大小般的飞蛾难过得蜷缩成了一团，窝在墙边难过去了。

袁九沐看不下去，蹲在榆萌萌身边。

“乖，我今天要出门，佘缑来了，你帮我陪陪他。”

【他说我胖，】榆萌萌哼哼唧唧。

·

“胖不是好事，胖了谁怕你。”

袁九沐看了一眼越发庞大的榆萌萌，叹了口气，量子兽大小和哨向的能耐存在一定正比关系。

榆萌萌变大了，意味着袁九沐的能耐也变强了。

如果是战场上，袁九沐的能耐变强了意味着他生存能力增加了，而在都市里，这一切就截然相反了……

·

【出来了还胖了，不打仗了还胖了，你和我说过不会长胖了的！】

榆萌萌一步一步走向天台边缘，它当着袁九沐的面翻了下去，巨大的飞蛾爬上了外墙。

榆萌萌身材庞大但走位灵活，它扭过身子。

【胖了！】

“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我出来以后不好好运动，运动量太少长胖了，”袁九沐来到天台边往下一看，榆萌萌已经躲在了浓浓秋雾中。

【哼。】

·

这就是有了个量子兽的好处，不用铲屎不用喂食不用梳毛，只需要安抚好对方情绪。

安抚好自己量子兽后的袁九沐拿着手机骂骂咧咧走出了国王大厦，他看了眼时间。

快七点半了。

“喂大胖啊，你人在哪儿啊，”袁九沐一个电话打过去，“我在楼下没看到你人。”

“咖啡馆！”黑大胖都急了，“咖啡馆，不是给你定位了吗？”

袁九沐不由看了眼手机哦了声，他按照约定坐标慢悠悠地走了过去，八点不到，黑大胖已经等着了。

·

“可以啊，”黑大胖都惊了，“这么准时？”

“这不是要养家了。”

袁九沐认真。

“真的假的，”黑大胖眼睛都差点掉下来了，“你这是养谁啊？没听说你有啥海外遗骨的？养谁啊？”

·

“你不懂。”

袁九沐站在浓浓秋雾里，他插着口袋，弹了下舌头。

“就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