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青山的一角,忽然滑过了一只巨大的东西。
那只东西来的快,消失的也快,悄无声息,似乎像是一直躲在他们后方观察着,一行人中只有导游小张猛地回头看了一眼,他抓紧了自己的登山杖,喉头耸动,下意识地咽下去一口口水。
“走了,再不走天等下下雨了。”
在前面带路的老莫实在是热得受不了了,他摘下帽子,沿着下颚细细擦了一圈汗,看着前方望不到尽头的密林叹了口气,他喝了口水,回头发现小张还在那里张望。
“走吧,不在那边,那条路本地人都知道是死路,没得路过去,那群城里来的不可能走那边的。”
说罢老莫弯腰,他在湿滑的苔藓上摸了摸,又捡起来一块,前方的石头上,某块青苔肉眼可见地被人蹭掉了,从潮湿程度还有大小判断,估计是昨天那群人某个站在这里拍照,穿着运动鞋蹭坏了一块。
“哎,哎,哎。”
小张赶忙回头,他跟上老莫那行人,“我刚刚好像看见什么了,老莫,你刚刚说他们不回去那边,但是我看城里面那些人狂的很,他们不是什么地方没人去就一定得去吗?指不定还真去了那边。”
“那去了那边就算他们自己找死,我们尽力了。”
“听说那群人里有个家伙是哨向,他自己的量子兽应该能探路吧,至少应该知道那边是死路。”
“死了怎么办啊,出了大事到时候事故责任算谁的啊,别又算到镇政府头上,去年一个闹到上面去,我们年终奖都没发呢!”
这话一出,同行几个人顿时没了声音。
这西南大山方圆十几公里没个人,风景极好,且一直都未开发,是国家一级森林保护区,原先他们这些人只要担心的是有人来偷盗盗猎,随着人文环境的改善还有枪支管理逐渐严格,这点倒是好了不少,可这几年,又兴起了一股歪风。
驴友。
野生驴友。
这群人也不打招呼,仗着自己曾经有一些野外户外野营的知识,也敢在这个天气里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咋咋呼呼地的往山里转,如果是已经成熟的风景区还好,那边应急管理设备什么的都齐全,可西南大山这边不同。
有些地方一直未被开发是有理由的。
一是西南大山这里看着植物丰盛,其实环境很脆弱,不少植物植株都是稀有物种,每一种的数量都和整个环境息息相关,这地方着实是不欢迎太多不懂行的外来人来拜访,一个无心之举,很有可能导致某种珍惜野生植物被的灭绝。
二是西南大山这边气候与其他山区不同,有时山下看着天晴,山顶却在刮着冷风,有时山下明明热浪滔天,上山却气温骤降,这衣服还有保暖物资是一点也不能却的,但新手往往都会忽略这点,只看当地气温就贸然上山。
老莫他们这些年救了不少,也有不少没救回来的,前几年救得那几个还有点野营户外求生经验,知道把西南大山当作自己野营目标的难点来攻克,这几年不知道造了什么邪,来的人越来越没经验,一些人穿着裙子、夹着拖鞋就敢上山了。
去年那场事故就是这个缘故,上山了不打招呼,下山了不懂怎么下山,出事了以后怪当地救援速度慢,一闹再闹上网络,这下闹得当地镇政府当年的考评直接打了个‘差’。
而老莫这群人,就是镇政府专门成立起来,紧急救援时用的,所以说,一提到去年的事情,大家都一肚子火。
年纪最大的老莫走在前面,他回头呵斥了一声。
“怎么,就因为几个钱的事情,你人就不救了?那你上这个班是为了这个钱,还是为了这个事?”
几个小年轻自然闭上了嘴,老莫看了他们一眼,四下看了看,语重心长地说。
“分清楚现在的主要矛盾,先找到人,找到人以后人没事就好,救下去再讨论处理的事情,最后再想想怎么杜绝这种情况,这天气看不准,别下雨了,下雨再失温,那就麻烦了。”
说罢他一摆手。
“这边走,没错。”
老莫都这么说了,后面几个小的也不吭声了,他们默契地把自己带来的雨衣从背包深处翻了出来,虽然这天气看着大差不差,但老莫是这里的老人了。
老莫退伍直接分配来了这座山,刚来这里就和偷猎盗猎分子周旋,直到今天再和这群偷偷上山的驴友们打游击,老莫经验格外丰富,他说要下雨了,九成九是要下了。
小张伸手去翻自己的雨衣,眼角一晃,前方树林一角似乎站着一个白晃晃的人影。
小张手一抖。
“怎么了?”身边有人问了句。
“我,”小张强忍着心悸,大着胆子往树林深处再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见,他缓缓背上包,“我有点眼花了。”
“回去以后去医院查查,年纪轻轻的,别还没开始工作呢眼睛就坏了。”
走在前面的是他小组长老袁,老莫比小张大个二十好几,老袁比小张大个十几岁,同事们经常笑他们是爷爷 爸爸 傻儿子组合。
“也许是觉醒了哨向呢,”旁边的小姑娘打趣笑了声,“要是觉醒了哨向那就好了,每个月有补助是吧?”
“那叫上山、加班补助,要成哨向了,别说上山找人,镇里巡逻都是你的事,累死你。”
“我巴不得,只要能把钱给我,小张?”
小张站在那儿直勾勾地盯着树林深处,直到有人再三呼喊以后他猛地一回头,小张一把抹去额头上看不见的汗水,低声嘟囔道。
“我就来。”
一行人又沿着之前的痕迹开始往前走。
这个天气又湿又闷,在山下看,今天最高温度才29℃,按照道理来说山里面应该更凉快,只可惜前几日好几场大雨下来,山林里湿度大,温度高,还一点风也没有,说是29℃的环境,更像是进了一个烤箱。
走在前面的老莫又擦了一把汗。
一行人沿着痕迹往前走,今天要去找的这队人带头的听说是个哨兵,当过兵,也吃过苦,也是有点能耐的,在那些什么驴友圈子里还算有点名气,这几年借着名气开了家旅行社,专门在网上接这种零零散散的驴友团。
带头的这位李队长,借着自己是个哨兵,又仗着自己有点野外生存的经验,生意越做越大,这一次,暑假才刚刚开始,就带了一批刚入这个圈子的大学生们来了西南。
只可惜这群大学生还是天真了,这带头的,也就是他们极其信任的带头人李队长,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只能说有些行业的荣耀与光环对比其个人时是需要分开来看的。
这个李队长在各大网络平台上打造出了诸多专业人士的人设,但实际上有不少次当他带团过程中遇到极端天气或者突发状态时,李队长都是直接扔下客人不管的。
以前是运气好没出事,这一次,要不是有个学生家长察觉事情不对一路电话打下来求爷爷告奶奶问到了西南这边,大家这才知道又有个驴友团偷偷上山了。
而且好像已经失联了一晚上。
“咱们这地方啊,穷,经费也没,人也没。”
走到一半队里的女生叹气,“下次招人的时候,能不能招几个哨向来啊,就那种量子兽能飞的?”
“指望能分到一个有飞行能力的,还能给你天天飞的,你还不如指望上面拨款把无人机给你用起来,飞行特长的轮得到我们?”
“怎么轮也要轮到啊,哪个岗位都缺人干事,当然先优先最缺人的那一批,要是有能飞的量子兽,别说上山了,每天飞一圈,大概什么事情一眼就能看出来了,还要这么麻烦……”
老莫在前面带着路,听着后面的年轻后辈在那儿小声嘀咕,这些事情他其实都知道,也清楚,可再过一年他就退休了,真要老莫来说什么,老莫也说不出来。
“注意力集中点,等下过了老槐树那边就要分队了,小袁你带着他们几个,我带着小张往右边走。”
“哎。”
后边稀稀拉拉答应了一声,老莫耳朵动了动,他没听见小张的声音。
“小张,”老莫回头,“傻了是吧,等下你和我走。”
小张瞪着眼睛,直直看向树林那头,他嘴巴微张,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那……”
“什么那那那的?”老莫一回头,沿着小张的视线看了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回头看了一眼又瞪了过来,“看见什么了?吓得没了魂?”
小张面色苍白,豆大的汗水滴滴往下落,他不敢说话。
因为在他眼中,树林前方老槐树下,正直挺挺地站着一位面目狰狞的红衣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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