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午后,阳光正好。
乔默窝在沙发上,顾岑舟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楚河汉界是中间的遥控板——顾岑舟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地盘”上。
因为一旦他越线,对面的祖宗就要跟他开战,惹不起。
乔默在沙发靠垫下缩成一团,没精打采地眯着眼睛,觉得电视声音有点吵。
她最近都不是很能睡好,这个地方气温已经入冬了,集中供应的暖气却姗姗来迟,家里一到晚上就冷得滴水成冰似的。
乔默刚变成猫的时候还觉得身上长毛感觉怪怪的,现在却只嫌那毛不够长不够厚,虽然顾岑舟给她的窝里垫了加厚的小毯子,但奈何室温太低,她每次钻进去都能体验一把“布衾多年冷似铁”的酸爽,只恨自己没能转生成皮厚抗冻的北极熊。
也只有午后的一小段时间最安逸了。
阳光柔软,靠垫偎在身边,温度逐渐向她的体温靠拢,乔默打了个哈欠,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条缝,昏昏欲睡地试图屏蔽电视里的音效,里边汤姆猫正举着□□对着杰瑞一通叮咣五四,折腾得好不热闹。
顾岑舟也不知道是什么大龄儿童转世,一边捧个画本改改画画,一边看猫捉耗子看得津津有味。
乔默迷迷糊糊地想,男人真是太幼稚了。
但今儿个老天可能有意不让乔默补觉,刚朦朦胧胧地开始做梦,一阵敲门声就把她给震精神了。
她支棱起耳朵,不满意地看了那姓顾的铲屎官一眼——平时这货不在家的时候,她可是要多清净有多清静。
顾岑舟早已经对自家猫的死亡射线免疫了,毫不在意地把画本往茶几上一扔,跑去开门。
门外的冷风没头没脑地灌进了屋里,乔默睡意瞬间散了大半,她伸着懒腰站起来,在遥控器上胡乱一踩,画面就定在了汤姆被杰瑞拿锤子砸掉满口牙齿的瞬间,留下一张豁洞的嘴死不瞑目地停在屏幕中央。
真好,世界终于清静了。
门口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听起来是对门的林盛夏来还什么东西,两个人刚客气了一阵,就听“咣当”一声响,不知道哪扇门被西北风砸上了。
然后是顾岑舟有些尴尬的声音:“那什么,你带钥匙了吗?”
林盛夏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大门被风无情地关上,也很无奈,他就到对门还个螺丝刀,连外套都没穿,一身居家服一个兜都没有,别说钥匙,手机都没拿着。
于是被顾岑舟请进了屋里。
顾岑舟去厨房倒水,林盛夏坐在沙发上,先和乔默对视了一眼,然后目光瞟到了电视,忍不住笑起来:“你还看猫和老鼠?”
顾岑舟声音从厨房传出来:“什么?”
“没什么。”林盛夏放低了声音,悄悄跟沙发上的猫吐槽,“你家主人心理年龄是不是还停留在四岁?”
乔默瞪了林盛夏一眼,对“你家主人”这种定位十二分的不以为然。
虽然她觉得顾岑舟的心理年龄可能还不到四岁。
乔默莫名觉得林盛夏眼熟,不笑的时候尤其眼熟。
林盛夏眼睛不算特别大,但也不小,正正好好地装下颜色略淡的眸子,不笑的时候有些冷漠疏离,但微微下垂的眼角又恰到好处地添了几分温柔可亲。
加上他身高腿长,虽然不比尼莫那身腱子肉,但光站在那儿看着也很养眼。
简而言之,帅得很有辨识度。
乔默有些费解地想,这种颜值的帅哥她不能见过还忘了吧,难不成这是尼莫跟她断开连接的时候留下的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你家猫看起来挺机灵的,”林盛夏接过顾岑舟递来的水杯,“养了多久了?”
“它机灵个毛线,”顾岑舟顺口吐槽,“上个月刚捡的,捡的时候还没巴掌大,倒是长得挺快的。”
林盛夏朝乔默伸出一根手指,试图逗猫:“公的母的?叫啥啊?”
“哎,小心它挠你……”顾岑舟话音没落,就见他那吃里扒外的猫往林盛夏跟前凑了凑,用爪子轻轻地拨拉了一下他的手指头。
顾岑舟:“……”
“挺乖的啊。”林盛夏笑起来,“怎么,平时爱挠人吗?”
他说着一边伸手去摸乔默的脑袋,结果这回乔默躲开了,她刚才那下纯粹是为了让顾岑舟打脸,以报平日之仇,但到底还没到为了一时痛快献身的地步。
“……也不怎么挠。”顾岑舟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一边拉下袖子盖住手背上刚结痂的伤疤。
“嗨,咪咪。”林盛夏还没放弃逗猫,“过来,到这儿来。”
乔默被他撩得不胜其烦,终于给了他一爪子,不过好歹知道是外人,只是拿肉垫子拍了他一下,然后噌地窜到了猫爬架上。
“它叫祖宗,不叫咪咪。”这下顾岑舟终于舒坦了,心情很好地问,“这小畜生没挠着你吧?”
“没有。”林盛夏恋恋不舍地看了乔默一眼,“比我之前养的懂事多了。”
还懂事?合着是她刚才那下没给够劲儿?
乔默嫌弃地看了林盛夏一眼,觉得这些猫奴都不可理喻。
“那现在怎么不养了?”顾岑舟问。
“唔,”林盛夏端着杯子,“……我室友对小动物的毛过敏,就送人了。”
顾岑舟本来想说:“要换成是我就把室友送人。”
但又想起什么,不自觉露出一丝微笑:“我小时候也有个朋友不喜欢猫,到我家就上刑场一样,每天光看她跟那猫较劲就够找乐的……”
“结果后来我家那偏心眼老头硬是因为这个把我的猫送人了,我那时候还小,一气之下就把他自行车拆了——安不回去的那种。”
林盛夏失笑:“你小时候这么皮啊。”
顾岑舟可能是脸皮太厚,多丢人的事儿都好意思拿出来跟人分享:“老头子第二天才发现,跑着去上班,下班之后抄着家伙追了我三条街。”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发现彼此兴趣爱好居然重合度很高,颇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
一直到尼莫下班回家,林盛夏还在约顾岑舟哪天到家里吃火锅。
尼莫最近正赶上个大案子,天天在与敌人战斗的第一线发光发热,忙得脚不沾地,只能抽空回来给林盛夏送个钥匙就又要赶回去,脸上挂着大写的疲惫:“吃晚饭了吗?”
林盛夏:“等你呢,你不吃了?”
尼莫摆摆手:“我……我在食堂吃过了,冰箱里应该还有包子和菜,你吃之前记得热一热。”
他低头揉揉眉心:“还有明天……家里干粮不够了,你要不自己出去吃吧?”
顾岑舟在一边听得眉毛跳了跳,觉得尼莫可能不是室友,是个保姆。
尼莫又交代两句,这才像是想起来旁边有人,跟顾岑舟道谢:“盛夏就这丢三落四的毛病,以后少不了还要麻烦你。”
顾岑舟一边笑着说“那哪儿能”,一边在心里否认了之前的猜测,保姆也做不到这个,林盛夏他分明是找了个妈。
送走两人,顾岑舟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祖宗没喂,结果到猫窝那儿一看,那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蜷在毯子里就露了个脑袋出来,真是连睡着了都不忘防着被他撸。
顾岑舟抓紧机会摸了摸自家祖宗金贵的脑袋,祖宗大概睡得挺香,还在梦里蹭了蹭他的手心,喉咙里舒服似的咕噜了一声。
顾岑舟忍不住笑了笑:“白眼狼,光挠我一个,怎么对别人那么好?”
他手指在猫耳朵上点了点:“难不成你也看见那人就觉得亲近?”
猫当然不可能回答他,顾岑舟原地蹲了会儿,这才站起来,轻手轻脚把猫粮加好。
不过祖宗多半是不吃的,这猫口味清奇,宁愿跑厨房祸害馒头花卷剩饭剩菜都不爱吃猫粮,也不知道是想给他省钱还是想害他挨饿。
收拾妥当,顾岑舟这才拿起之前画到一半的画,准备加个班把之前落下的进度补起来。
但画笔落到纸上,已经找不到之前的感觉了,顾岑舟翻开新的一页,笔尖在纸上不自觉勾出一个人的眉眼来。
是一个已经太久没见过的人,以至于他生怕自己会忘记。
******
乔默一觉从白天睡到了黑夜,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这感觉并不好,白天暖和的时候还算舒服,到了晚上她只觉得又冷又饿,明明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就是连翻个身都做不到。
在梦里,她回到了老房子。
那栋她“生活”了三年多的老房子。
老旧的白墙早黑一块灰一块,天花板上布满了霉迹,狭窄的屋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床单黄得看不出本来颜色,沾满了不知是什么的糟糕痕迹。
像一个肮脏、不见天日的牢笼。
乔默就被困在牢笼里,一根绳子一头拴在床脚,另一头拴在她脖子里——那个养着她的女人怕她跑了,特地从垃圾箱里翻出来的项圈狗链。
她才四岁不到,挣不开绳子,也没胆子叫人,更何况,那扇门外对她而言是全然未知的世界。
在她的想象里,门外大抵都是和那个女人一样的存在。
于是她只有拼命地扯着绳子往床头靠——床头柜上搁着那女人吃剩下的半块糕。
绳子勒在她脖子里,憋得她脸通红,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她只能拼命地往前一点,喘一口气,再往前一点。
只有食物是安全的,它最多只会把人毒死。
那半块糕她终于还是吃到了,又凉又硬,咽到一半却又会黏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的,仿佛是宁死也要跟她斗争到底。
她捋了半天喉咙才倒过气,靠在床脚筋疲力竭地咳嗽,活像一只垂死的耗子。
女人这次离开的时间很长,她对日子没什么概念,只能从火烧火燎的胃和喉咙判断,大概是有七八顿饭没回来了——这还是按她一天最多吃两顿饭来算的。
所以,女人是不会再回来了吗?
她靠在床脚,眼前昏昏地发着黑,连冷都不觉得了,只是迷迷糊糊地想,这就是死吗?
好像也不怎么糟糕,比活着舒服多了。
门就是在这时被人猛地砸开的。
乔默一惊而醒。
******
眼前是刚刚熟悉起来的客厅,家具样式朴素,带着一点老旧的亲切感,头顶是她最近常待着的猫爬架,正是躲那铲屎官咸猪手的绝佳圣地。
除了姗姗来迟的集中供暖之外,和老房子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这是现实。
乔默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长着毛连手指头都没有的爪子,虽然这现实也挺糟心的吧,但总比梦里强。
乔默从窝里爬出来,天这时候已经黑了,屋里灯全关着,她能听到主卧里顾岑舟睡着了的鼻息,这居然难得地让她觉得有些安心。
至少,这地方还有个喘气的陪着她。
乔默先循着气味找到了猫粮,饿极的时候也顾不上难吃,埋着头狼吞虎咽了几口,空荡荡的胃才终于像是落到了实处。
但还是冷。
乔默回到窝里团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钻了出来,看着主卧的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一亩三分地都是她的领土,进个主卧怎么了?
那铲屎官醒着的时候她都不怕,难道睡着了还能把她煮了?大不了决一死战……
乔默就这么血腥暴力地一边想,一边撑起肉垫钻进了主卧的门。
卧室里的的温度果然比客厅高出不少,乔默轻轻吐出口气,梦醒之后乱七八糟的心跳这才逐渐平稳下来。
她在床边转悠了一圈,还没想好挑哪块宝地,就听顾岑舟的呼吸猛地沉重了不少,人也开始不老实地在被窝里动来动去。
乔默蹑手蹑脚走到床头,看到了顾岑舟不怎么安稳的睡颜,他眉毛拧着,眼皮一直在颤动,像是下一刻就要睁开,又像是怎么都睁不开。
“也轮到你做噩梦了吧?”乔默看着这蠢货横在自己胸口上的胳膊,心想,“该。”
床那边有个小摇椅,还有软和的靠垫,是个不错的小憩的地方。
“我就是从他身上过,除了踩他两脚没别的意思。”乔默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跳到了顾岑舟身上。
踩到顾岑舟身上的时候,鬼使神差地,乔默一低头把他的胳膊从胸口上顶开,脸上沾着的猫粮蹭了他一袖子,同时在心里不屑地嗤了一声:“什么挡路玩意儿。”
结果这挡路玩意儿被她一顶,居然顺势搂着她滑到了另一边。
乔默浑身的毛一炸,顾岑舟的手整个盖到了她身上,像是觉得手感不错,还捋了两把,然后整个人翻身侧了过来,毫无意识地把她搂到跟前,居然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接着睡了。
乔默挣巴了两下,没能挣脱魔爪。
她都能感觉到顾岑舟的呼吸喷在她身上,有心照着脸给他来一爪子,又不知怎地没真的动,顾岑舟的手干燥温暖,居然比那条怎么都捂不热的毯子还要舒服一些。
“这下可好,”她有些无奈地想,“以后这家伙都要蹬鼻子上脸了。”
聂之远:你们来评评理,上回吸血鬼这回猫,这茫茫人海的,我找她我容易吗我?
乔默:喵?
聂之远:算了,给主子整食儿去=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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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二章:同床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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