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嗤笑了声:“谁让你生了歹心去偷钱?这事就算给你个教训了。你不给也行,我立马将你妹妹叫出,让她好生看看,她崇拜的兄长是个什么样的卑鄙小人!”
说到此处,那领头的壮汉眼神飘渺,面露猥琐笑容,贼兮兮道:“你那妹妹虽是个病秧子,但还算有几分姿色,若你出不起,把她抵了也不是不可以……”
“你欺人太甚!”
王雕狠狠咬着牙,攥紧拳头想一拳呼过去,但毕竟是他理亏在先,闹到官场上去了,他也讨不到个好。更何况,小姝还病着。
他屈辱道:“我去拿纸来,就在门外写。”
壮汉满意地点头,等他行动,却有叫停声凭空出现。
“等等!”
是个女子的声音。
三人齐刷刷地看向声源处,异口同声道:“你又是何人?”
许亭月率先走近,朗声开口:“本姑娘是户部尚书之女,本欲探望病人,不想却看到了这么出好戏。‘贼人偷鸡不成蚀把米,恶汉当场坐地起价’,可谓精彩至极。不过,偷窃写于律法之上,乃犯罪之行,该为官府所断,是谁给你们的胆子私下以这种方式解决?!”
她说到后面,语气已带上质问之意,脸色亦凛若冰霜。加之有一男一女跟随其后,男子虽吊儿郎当,但身段挺拔精瘦,像准备随时出手般,一看便是练武之人。那女子亦是处变不惊,姿态稳重,倒真唬住了三个大汉。
一人底气不足地低声问道:“你……你当真是那什么尚书之女?”
许亭月疾言厉色:“自是不假!我既见到,自是不能放任此事不管,定会将这人绳之以法。至于你们……”
她拿出一个墨绿荷包,将其中碎银抛过去:“这个可够?”
汉子接过,深知惹不起这一行人,连忙弯着腰离开:“够够够。”
他们一走,许亭月便卸下严肃神情,朝谢迢夕和采荷夸赞道:“你们方才配合得极好。”
采荷浅笑:“谢谢小姐。”
而谢迢夕眉目含笑,捂着胸口道:“我剩下的唯一银两便这般离我而去了,许大小姐准备拿什么赔我?”
见他惺惺作态,许亭月伸直手臂给他一拳:“赏拳头一个,独家秘笈,不卖不传。”
这边插科打诨,王雕似是不敢相信这个天大的麻烦已被解决掉,呆愣在原地足足一刻,慢慢反应过来后,才上前去向三人道谢:“多谢二位小姐,还有这位公子,救我于水火之中。此番恩情,我必铭记于心,来日所有需要,定前往赴之。”
许亭月却道:“王公子先别急着谢啊。”
她转头,吩咐道:“采荷,你去官府报个信,就说有人行偷窃罪,让官兵过来抓人。”
采荷对许亭月的命令向来无条件服从,听闻此话后,没问缘由便按照她所说前往官府。
王雕瞠目结舌,连问几句:“你方才不是帮了我吗?这又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还念着方才我偷的钱?要把我抓到官府里去?”
他情绪激动,往前近了一步,竟想要伸手抓住许亭月的肩膀质问。谢迢夕蹙眉,闪身挡在她面前,将王雕伸在半空的手径直打下,冷声道:“王公子,注意言辞。”
王雕又道:“你们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们!像方才一样,我立马去拿纸写欠条,绝不赖账!只求不要把我抓到牢狱当中……你们也看到了,我还有个病弱的妹妹,她当真离不得人。两位都是善良人,必不想看到如花般的姑娘孤苦伶仃吧?”
他语气可怜,以病重妹妹作为托词,竟直接把许亭月两人架在道德高地。若他们不应,倒成了恶人一般。
许亭月将手放在谢迢夕臂上,轻轻朝旁推去,上前一步与他并列,目光平静地望向王雕。
“莫要转移话题,眼下谈的,是你。你四肢健全,精神正常,纵使是为了病危小妹,也可出去帮工赚钱。酒楼、码头……哪里不是正当挣钱的路子?何至于干了偷窃的恶事,妄想不劳而获!我原本以为你是初犯,尚可原谅,没曾想竟是个老手!”
面对这一指责,王雕嘴角颤动,一时竟没能回话。
沉默之中,他脸上不自觉发热,仿佛被人剥光了衣服在太阳底下暴晒般无所适从。
“我……我本来是想靠自己的,可是太苦太累了。我偶然遇见了一老师傅,他教了我偷东西的本领,还有用铁丝撬锁的技巧,几乎是将看家本领倾囊而出。我便起了这个歹心,仗着手法不错,偷了好些人的钱……”
他低着头说完这些话,心底虚心万分,本以为会听到不屑的嗤笑声,但很意外,两人并未发出任何嘲笑。
很快,采荷带来两作衙役打扮的人。
许亭月道:“你便去牢中蹲上几日,好好思过。至于你妹妹,我自会派人照顾,你不必忧心。”
说罢,三人离去。
回府路上,马车摇晃,这一小插曲很快过去。待到了许府门口,许亭月这下倒没故意躲开谢迢夕,将手放于他手掌之中,稳稳下车。
分别之际,谢迢夕却拉住她的衣角,扭扭捏捏道:“你明日可有空闲?”
明日,是七月初七,七夕。
许亭月自然清楚,眼下特意作出思索模样:“明日吗?让我想想……哎呀,娘好像说舅舅会来。”她恍然察觉似的,拍了拍脑袋,面上露出遗憾之色。
“哦。”
谢迢夕佯装不在意地松开她的衣角,无所谓地笑了笑:“那无事,你自去陪舅舅。”刚说完,他又抬眼望了望天空,飞速道:“等忙完了我再来找你。”
见他赧然模样,许亭月不自主露出得逞的笑容,机灵道:“舅舅有我爹娘陪,他们整天说些我听不懂的,我陪他作甚?”
她落落大方,直言:“你明日何时来接我?”
“戌时!”谢迢夕连忙答道,眼中的黯然极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藏不住的欢欣跳跃。
说定后,两人分别。许亭月记着王雕妹妹之事,回府后便先去找了爹娘,不想在书房门口听见二人交谈。
“突厥骤然起兵,朝廷急召,后日谢兄就要领兵去往边境,镇压敌军。”
许夫人担心道:“谢家那小子此次也要一同去吗?”
“没错。谢兄同我说过,迢夕如今已长到十八,在京城练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见见真正的战场了。”许尚书应道。
许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亭月恐怕得难过一阵了。”
此刻,趴在门外的许亭月正觉不可置信,攥住拳头就推开书房的门,问:“爹,娘,这是真的吗?谢迢夕后日就要离开京城了?”
许尚书不知她在门外,眼下想瞒也瞒不住了,只得点头肯定道:“是。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谢兄久经沙场,定会所向披靡,想来到时没多少日子他们就会回京。”
许亭月按下心中的怒意,冷静地将派人照顾王雕妹妹的事告知爹娘,随后便离开书房了。她走至院中,耳边响起准时的“嘿咻”声,一如既往的响亮,一听便知谢迢夕连饭都未用,便去挥剑练武了。
她靠近墙边,用手摸了摸石壁,仿佛能透过这坚实的石头看到对面的人般。随后,她朝隔壁挥了挥拳头,发泄不忿。
这小子,这么重要的事竟敢瞒她!看明日她怎么收拾他!
一墙之隔,谢迢夕持剑而动,本该如往常般心无旁骛,但不知为何总是静不下心来。
他翻转手腕,脑海中却是许亭月朝他笑的模样;他侧身腾跃,脑中却在想明日该怎么同她表明心意;他挥动剑尖,眼前却浮现出花了整整一月银钱买的银簪。
她会喜欢吗?
她会答应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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