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夜凉了,我们进去吧。”安思澈已经站在安翌身后很久了,他也同义父一样望着月亮,义父几乎每天晚上都会仰望月亮,即使阴天看不到月亮也要抬头瞅瞅。
他小时候问过义父,安翌却从来没有回答过他,后来长大了,自己慢慢就懂了点,也不在问了。
“好。”
安思澈便走到安翌身后,把他推进屋里。
“思澈,明天记得早起。”
“我记得的。”
天刚刚蒙蒙亮,父子两人就早早起了,整理好行装便出发了。
安翌的腿行动不便,已经是旧疾了,早些年他还能勉强走动几步,近年来又恢复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只能坐着,站起来都困难。
两人来到半山腰中的一片空地上,有一座墓碑,这便是两人的目的地。
“思澈,我想和他单独待一会儿。”
“好,我还在亭子那里等你。”往年都是如此,安思澈自己就在远处供行人歇脚的亭子等着。
“这个给你,可以看看。”
思澈从安翌手中接过了一沓纸,以为是义父给的关于药材学习的笔记,应了声便往山下走了。
安翌望着思澈的离开身影,许久才转身,艰难的从轮椅中站了起来。
然而,却没能如愿,摔倒在墓碑前,摸着冰凉的墓碑,“熙澈,你想要的生活和想看风景,我都代你体会过了,你问我的问题,我都有答案了。”
本来也无事可做的安思澈便打开了手中的纸:
思澈,你不是常问我关于那位故人的事情吗?今日便说与你听。
褚熙澈,我与他总角相识,比他稍大了几岁,整天跟在我身边,他听话懂事,我也乐意带着他。
有一回我们邻家几个孩子都在大街上玩耍,远方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邻居的小妹妹根本来不及逃脱,我便冲了过去,一双腿换了一条命,值了,我一直这样对他说。
他心疼,从那以后开始努力学医,致力于医治好我的腿,他说等我腿好了,想和我一起去长安,听说那里繁华热闹,夜晚也是街灯如昼,那样的话,月亮是不是也是如此又圆又亮,所以他想去看看。
勤学了十几年,他在当时竟也成了技术高超的名医,也多亏了他,我的腿在我年轻力壮时还可以做短暂走动。
有一次村里有一户人家生孩子,生了两个时辰也没生下来,产婆无力回天,他不顾所有人阻拦,坚持去接生,性命比什么都重要他说。
索性母子平安,那户人家也没有责怪他,又加上大家平日里都爱找他看病,所以没人说他。此后,若是谁家遇到了难产的,实在是没办法的,才会来找他,当然这种情况也少,毕竟贞洁也很重要。
那年,一个大将军回京路过当地,正好赶上妻子分娩,大夫产婆都无能为力,大将军到处寻找可以接生的人,不知道谁向大将军举荐了熙澈,人命关天也无法抗命,他便去了。
他医术确实高明,再一次母子平安,大将军重金酬谢,他谢绝了,拿了自己该拿的,便骑马走了。
不过他却没能回来,因为他刚上马,大将军就拉开了他早已准备好的箭。
将军说,他的女人,怎么能允许其他男子又看又摸的。
良人昨日去,明月又不圆。从此,我与明月间,永远少了一个他。
他曾说,要收养一双儿女,这样等他老了走不动了,也可以有人照顾我,他当时还笑说两个瘫了的老人是否会遭到孩子嫌弃…
他的一生从未为自己而活过,都是为我,第一次恨自己没了这双腿,不然他不会走上学医这条路,这样他就不会…
想想,我断了当时和他一起离开的念头,我要替他活着,替他去看下长安,长安是否真的繁华热闹,长安的月亮是否也是这样又圆又亮;替他养孩子,等老了以后,看孩子是否会嫌弃自己瘫在床上…
他一生所求,我已经替他完成了,一生了无愿,唯有你,放心不下,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着,别怪义父。
长安如何?膝下一双儿女如何?我想,我知道了,也是时候告诉他答案了。
“义父…义父…”安思澈意识到了什么,看到这里再无心思往下看,疯狂跑向墓碑处。
但是已经晚了。
安思澈哭着哭着也没了眼泪:“一弯明月一段情,一世长安一生忆。我从来不知道义父你原有这样的一段过往,放心吧义父,我会把你跟他好好葬在一起的。”
文/@绕川落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