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还你。”

下课后，耿晖把准备好的零钱在桌子底下递给郁萧。开始还想着还得费一番功夫找一下，没想到这人此刻就坐在自己身边。

郁萧来接了钱，也没数，直接塞进了书包里。

“你不数一下？”耿晖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心想着这人还满信任自己的。

“多不退，少，我肯定找你补。”

耿晖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人与人基本的信任呢？“那也得当面点清，万一你用了十块八块再找我要，那谁说的清。”

耿晖自觉语气轻松诙谐，但他没想到郁萧会当真。郁萧又伸手把钱从书包里重新掏出来，当着他的面数了一遍。

“整好，我们两清了。”

郁萧的声音变得很冷淡，说罢，再没有多余的一个字从他的嘴巴里吐出来。空气中尴尬弥漫。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喜欢有同桌，真是随时随地影响心情。”耿晖心中暗暗想着，就连现在他想出去透一口气，也还得让这人翘翘凳子，于是干脆放弃，趴在桌上假寐。

沙小伟本来站起来想招呼耿晖出去溜达一下，但见两人好像在说话，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担心两人成了朋友，那他挨得那顿揍到底还要不要讨回来；等他再次扭头看过去得时候，耿晖已经趴在桌上，心里悬着的石头才落了下来，看来，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因为是同桌而突飞猛进的发展。

中午放学的时候耿晖撒丫子往厕所跑，沙小伟还以为他要屎蹦了呢，跟着过去看热闹。

两人并排站在小便池，“我还以为你拉肚子呢，跑得比兔子还快。”

“憋了一上午。”

“怎么，有了同桌，厕所都舍不得来上了？”沙小伟调侃道。

“滚你丫的，是跟他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沙小伟连忙转身，尿差点喷到耿晖身上，幸亏耿晖反应快躲开了，“看好你的小和尚。”

沙小伟嘿嘿傻笑了一下，摆正了位置，“我就说吧，他不是什么好人。长得倒是人畜无害，打起架来那么狠，站在讲台上还装，要我说，就是一个两面三刀的大混球。这个仇我非报不可。”

耿晖不置可否，就是觉得郁萧的脾气有那么一点儿怪，要是说具体哪里怪，他又说不上来。

有一点耿晖却很确认，郁萧很爱学习，听课超级认真，笔记做的工工整整。他自己没有记笔记的习惯，因为文科笔记记起来太麻烦，写得字太多，他习惯记在脑子里。

而他的同桌，却是一笔一划整整齐齐的记在笔记本上。他上课很专心，眼睛只在黑板和自己桌面的书本上来回移动，手中的笔时不时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他的字迹很清秀，如他的人一般。

时而会皱眉，若有所思；时而又眉心舒展，似是心中的疑惑有所解。

笔记本上黑黑红红，圈圈点点，耿晖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换过笔。

“耿晖，你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耿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迎上了老师的目光，他勇敢的站了起来，心中却是一片空白，老师的问题，他一点也没听见。

突然惊醒，他这堂课的心思居然完全没有用在学习上。

“对不起，老师，我刚没听清。”耿晖如实回道。

沙小伟有点恨铁不成钢，扭头恨恨的看着他，这么简单的问题，连自己都会，大侠脸上那是什么表情。

“坐下吧，上课认真点。”

有那么明显吗？都被老师发现了。耿晖心里有点发慌，不会他也发现了吧，自己什么毛病，干嘛观察一个男生。他又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同桌，那人的眼睛正盯着黑板，认真的听课，没有一丝余光在他的范围内。

长舒一口气之后，耿晖把心思收了回来。

走读生允许不上早自习，但是一定要上晚自习。

但是郁萧跟他们是反的，第一节晚自习，就逃课了。老欧来巡视教室的时候，居然什么也没说。

五点半下课，要六点赶到城北新区的星光广场有点难。郁萧只能祈祷路上不要太堵。可是怎么能不堵，郁萧一路上都在打电话赔小心，保证一定完成任务，这才打消了那人威胁他换人的想法。

快六点半的时候，郁萧才与负责人接上头，郁萧很乖巧地站在那里任人数落，也是奇怪，又要怪他迟到，有还要浪费的十几分钟在那里骂他，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让他站在街上多发几张传单。

那人今天应该是触了什么霉头吧，发泄完了才将满满的一袋传单扔到郁萧手中。郁萧按指示来到广场一隅的储物间，看到一排厚厚的玩偶服就手心发汗，想挑个轻便点的，却是一个比一个厚重。

掂量了一下重量还有大小，郁萧选择了一套棕色的熊仔服，就这一番折腾，已经将近七点钟，时间再也磨蹭不起了，郁萧抓起熊头头，拎起传单袋就向楼下奔去。

原本以为是一个很轻松的活儿，没想到站在那里快半个小时，才只有几个人接了他递过去的传单，有的人甚至接了直接扔地上。郁萧不悦，又从地上捡起来。

“不要想着偷懒，有人监视你的，发不完就别想拿到钱。”

那个工作人员哔哔了半天，郁萧也只记住了这句话，按照这种进展，啥时候才能发完啊？

“小姐姐，城市广场十一打折，衣服、食品应有尽有，都在传单上，要不要看一下啊？”郁萧堵在了三个手牵着手的妹子面前，本来三个妹子还被吓了一下，一个女生小声咒骂了一句，本来拽在另外两个要走，其中一个突然怯怯的问道，“那我可以和你一起拍照吗？”

“可以，可以。”郁萧连忙答应着。

“小玉，帮我拍个照。”

“这你也拍。”那个叫小玉的女生不耐烦的举起手机。“快点，1，2，3，我拍了。”

“小姐姐，传单！”

拍照的妹子正准备接传单，那个叫小玉的却伸手拦过去，“我们十一不是要去旅游吗？拿了也没用。”说着拽着那个女生就走了。

郁萧很丧气的垂着手站在那里，其实他的表情谁也看不见，可是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还是被那个女生察觉了，过了几秒钟，那个女孩在又转回来，“给我几张吧，刚谢谢你。”

“不用谢。”

头套里面传出来闷闷的声音，把郁萧感激的语调都扭变了形。

“免费拍照，免费拍照，和臭臭熊免费拍照啦。”郁萧专挑小美女、小情侣、小孩子吆喝，果然喜欢跟动物拍照的人还是有很多。

“哥哥，你为什么叫臭臭熊？”一个小女孩仰着脑袋奶声奶气地问道。

郁萧蹲下身子，柔声说道：“因为啊，天气太热，哥哥在熊熊衣服里捂得臭臭的，所以就叫臭臭熊，要不要帮哥哥多拿几张传单啊？”

“好的，臭臭熊哥哥。”

郁萧用熊掌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头，“谢谢小美女。”

终于在九点之前发完了传单，当他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六十块钱的工资时，并没了当时接到工作通知的兴奋感，因为身上的白衬衣已经因为劣质的熊服，被自己的汗水染上了一层脏脏的颜色。

今天辛苦的工作算是白费了。

为了省钱，郁萧并没在城南停留，这里是新区，吃得用得都比城南贵上一倍，他忍受着饥饿，坐着公交车一路又摇回城南。

学校下了晚自习，沙小伟虽然想忍着不问，可是两人这样走着，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

“小晖，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老师出那么简单的题目，我都知道答案，你还答不上来？”

耿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有点魔怔。“没事，就是突然走神了，这件事别BB给谷粒多他们，又不是什么大事。”

沙小伟拍了一下耿晖的肩膀，“放心，我又不是婆婆嘴，什么事都汇报。”

走了几步，耿晖突然转身，定住，面对着沙小伟，“我说你们怎么就这么关注我的学习，比我爹都还管我，万一我考不上什么好学校，你们不是会很失望。”

“这是怎么了？突然一本正经的。你不就是我们爸妈眼中的别人家的儿子，但是你对我们来说不是别人，我们是发小，是朋友，当然希望朋友越来越好了。我们就是把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强加在你身上了，怎么？觉得有压力？”

耿晖叹了一口气，自己几斤几两当然自己最清楚，没有在朋友面前表现出来，也是不希望他们对自己期望太高，更何况，天天被这几双眼睛盯着，仿佛成绩不好就有罪一样，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片刻才道：“就觉得你们太婆妈！”

沙小伟：“好你个小晖晖，把我们的好心当作驴肝肺。”

“说过不准叫我小晖晖，你们一个两叫的还挺欢，要不我以后叫你小和尚。”

两人说着说着就打闹了起来。

“孩子，你没事吧？”离他们不远处是家附近的一个公交站，一窝蜂下来好几个人，车停了并没有启动，围着什么七嘴八舌。

好奇心驱使着两人紧走几步，凑上前去。

“郁萧！”

众人听见有人认识，便把目光转向他俩，问道，“你们认识？”

“是我们同学。”耿晖答道。

“那就交给你们了，不知道是不是晕车，刚下车就晕倒在地上了。”

“嗯，我觉得可能有点贫血。”

众人叽叽喳喳议论了一翻，又一窝蜂散去，车又才重新启动，开走了。

两人看着瘫倒在地上的郁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对这突如起来的变故，完全不知道如何处理。

“搬你家去！”

“搬你家去!”

两人几乎同时说道。

误入人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