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陈黎还没有入睡。

距离谢枫帆将所谓“定情信物”塞进他手里，已经过去三天了。这期间，陈黎再没去过一次社团室。

“哪有人这么送定情信物的啊……”陈黎在心里嘟囔，“哪来的情，又定什么定……”

谢枫帆是美术学院的人，那天塞在他手里的，是一张掌心大小的Q版人物画，规规矩矩地躺在相框中，现下正被他压在枕头底下。

画上的人，自然是陈黎，是阳光下，捧着一本书，色彩缤纷的陈黎。

陈黎不懂美术，连谢枫帆绘画上色的工具都认不出来，他只能感受到，画很漂亮，很精致，应当是执笔人画了很久的，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描上各种颜色，美好得不像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或许只是在陈黎的世界里虚妄。

谢枫帆从社团室离开之后，这三天里没有给陈黎发过任何消息。

“我凭什么呢？果然是假的。”陈黎迷迷糊糊地想，终于在晨光微熹之前沉沉睡去。

——

上午十点有一节课，陈黎睡眠严重不足，脑袋昏昏涨涨的，太阳穴又疼得发紧，只好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

“嘎吱——”

好吵，陈黎感觉到自己连人带椅都在晃动。折叠式连体桌椅有时候真的很讨厌，尤其是这种摇摇欲坠的，几乎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也不知道学校什么时候能换一换。

好像有人在旁边坐下了。陈黎把脑袋翻了个面，用后脑勺对着来人，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上课了陈黎。”

陈黎没动。

“上课了，老师开始讲课了。”

说话人声音压得很低，好像有些耳熟，有人在摇晃自己的手臂。

“陈黎，老师说要扫码签到，限时一分钟。”

“！”

垂死梦中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一看竟是……

谢枫帆？？？

看来又做梦了，陈黎如是想。

“你为什么又跑到我的梦里来，经过我同意了吗？”他压低声音质问眼前人，正欲继续补觉。

梦里的人总是很大胆。

谢枫帆被问懵了，眨了眨眼，随即反应过来，陈黎还没清醒。

他急忙拽住陈黎：“你先别睡，签到，老师马上就把二维码调出了。”

陈黎往前看了看讲台，抬头看了看时间，又转身看了看拉着他胳膊的谢枫帆。

对方瞬间绽出一个笑容。

“我qu……”堪堪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声。

来不及想谢枫帆为何会在此处，陈黎赶紧拿出手机签到，不然没有出勤，这节课就算白上了。

老师打开PPT，唱起了旁若无人的独角戏，催得后排的同学们昏昏欲睡。但陈黎此刻异常清醒，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枫帆，不知道自己应该说话的好，还是装哑巴的好。

所幸身旁的人一直很安静。

时间有点走得太快，还有半小时就下课了，时间又走得太慢，慢到陈黎能一边听课记笔记，一边用余光看清谢枫帆的一举一动。大概是因为离得太近了。

他在听老师讲课，可这是我的专业课，他能听懂吗？

他在看我，在看我，他又在看我……

无聊了，在看手机。

在唰唰唰地写什么，难不成还记笔记？

陈黎听到笔放在桌上的磕碰声，一张小纸条就被推到了他的面前。

陈黎抬起头，谢枫帆和他对视，笑了笑，示意他看纸条。

“恳求原谅。”

陈黎不解，谢枫帆又递了一张纸条过来。

“未经同意，擅自打听了你的课表。”后面还附带一个小人跪地的颜文字。

“也未经同意，擅自跑到了你的梦里去。”

如果此刻有热成像仪，大概就会看到一个脑袋红红的陈黎，几乎全身热量都集中到了脸上，恐怕能将鸡蛋都烫熟。他窘迫地抓起纸条，明明教室没有风，一张一张的纸条却像不听话的小孩一样，乱七八糟地飘出陈黎的控制范围。

这人怎么回事？

陈黎觉得自己好不成器，竟然涌起一丝难以压抑的诡异的感觉，介于惊吓和欣喜之间，却又绝称不上惊喜，扑腾得仿佛第一次学会飞的四处乱撞的麻雀。

陈黎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徒劳地想把怦怦直跳的心按下去，等待下课。

“陈黎。”和11:30的下课时间一起到来的，是谢枫帆在叫陈黎的名字。

陈黎假装听不见，背上书包就走。迅速将那人的声和影甩在视线之外。企图这样就能抹灭某些人的脸红心跳，全然没发现背上的包重了不少。

手机连续振动了好几条消息。

没时间看，走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