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强迫

第二天贺兰念起了个大早,她简单吃了早餐,又把惜儿的早餐温好后匆匆开车出门。

她今天要拍昨天答应网友的音乐节周边酒店和游玩项目。

大约用了六七个小时,接近中午两点的时候,贺兰念终于来到最后一家酒店,也是当地最有名的沙漠落日酒店。

这家酒店的大堂经理杨姐是贺兰念的粉丝,知道贺兰念要来,一直在大堂等她。

比预计到酒店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贺兰念抱歉道:“不好意思杨姐,让你久等了。”

杨姐性格豪爽,她亲昵的拉住贺兰念往酒店里走,“哎呀说这话,——惜儿没跟你一起来?”

“我出来的早,她还没醒。”贺兰念道。

“好长时间没见她,确实有点想她了。”杨姐突然想到,“对了,你吃饭了吗?”

其实还没来得及吃饭。

但贺兰念不好意思麻烦杨姐,便道:“来的路上吃过了。”

杨姐也没有过多怀疑,“吃过了就行。你要没吃我先带你去吃饭,小念别逞强,不吃饭肯定不行,身体受不了。”

“吃了。”贺兰念岔开话题,“我们先去哪边的房间?”

“先去沙景房吧。”杨姐领着贺兰念往西边的一排房子走,“沙景房视野最好,特别最前面那间,三面落地窗,落日的时候特别漂亮。”说着她指了指走廊最尽头的房间。

贺兰念望过去的时候,一道身影一闪而过,快得贺兰念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廊道内空无一人。

“不过,那间房昨天被一个帅哥订了。”杨姐压低声音道,“少见的大帅哥!介绍你认识?”

贺兰念失笑,“杨姐,我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

“干嘛不考虑?你是不是担心惜儿?小念你要记住,你很好,惜儿也很可爱懂事,谁娶到你都是天大的福气。”

贺兰念笑笑没说话。

见贺兰念无意,杨姐也识趣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道:“那个帅哥订了半个月,我们现在不方便进去录像,我一会儿把房间之前的视频发给你。”

“好,谢谢杨姐。”

门内,清冷的声音由远及近,程回倚靠着门板未动,正午的阳光穿过三面环绕的落地窗,在他身上割出一道明暗分明的光线。

一阵狂风不知从哪个沙丘背后袭来,“呼啦”一声吹散了叠落在茶几上的文件,散落一地。

程回的视线落在一张带照片的纸上,纸上全是贺兰念的信息。

其中一行写着,三年前,贺兰念的父亲李碑和哥哥贺兰承突遭车祸去世,贺兰承刚出生的女儿才刚满三个月,叫做贺兰惜儿。又几个月后,贺兰念母亲贺兰容因伤心过度生病去世,贺兰惜儿的母亲失踪,刚上大学的贺兰念退学,一边抚养贺兰惜儿一边经营农场和葡萄园。

盯了半晌,程回弯腰捡起那张纸,走到落地窗前。

驼铃叮叮当当在热浪和风沙中传来。

贺兰念停下脚步,抬头看见沙丘间一群游客骑着驼队经过。

在七月末正午的沙漠里骑骆驼并不是好选择,贺兰念先是不解,后又想这何尝不是一种体验,不论是美好的还是痛苦的。

从包里掏出相机,贺兰念对准那群游客和驼队。

放下相机的刹那,贺兰念余光扫过最外间的沙景房,又是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奇怪......是太累了吗?贺兰念揉了下眼皮。

全部录完像已经两点多,贺兰念全身乏力,胃隐隐有些不舒服,告别杨姐,她加快脚步往停车场走,车里好像还有给惜儿备的面包。

她低着头只顾赶路,猝不及防,一颗苹果砸到她脚边。

贺兰念怔愣抬头,看见了程回。

烈日下,他一身休闲衣,双手插在兜里静静站着,眉眼锋锐。

对于程回,不管是下意识还是深思,贺兰念都觉得危险。

他身上有种,毁灭的疯狂感。

贺兰念不想接触他。

基于教养,贺兰念把苹果捡了起来。

她没有把苹果还到程回手里,而是放在了旁边的休息椅上。

也没有跟程回打招呼,贺兰念继续往前走。

“苹果是给你的。”

贺兰念从他身边经过时,程回道:“不是放椅子上晒太阳的。”

“......”给人东西用砸的?贺兰念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谢谢。但不用了。”

程回视线在贺兰念苍白的脸和没有血色的唇上凝了几秒。

“带我去餐厅。”程回声调冷,听起来像命令。

“......抱歉,我不是这家酒店的服务员。”贺兰念道,“如果你找不到餐厅,可以给酒店前台打电话。”

而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到车上,然后快点回到家。

程回似没听到贺兰念的话,“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我拉着你走?”

“.........”看着程回冷漠又华丽的脸,贺兰念直觉他没开玩笑。

想到那个画面,贺兰念觉得带他过去更明智一点。

贺兰念找了下餐厅的位置,走了几步,回头发现程回又折回去,他拿回那颗苹果,再次塞到她手里。

“酬劳。”程回说。

“......”

贺兰念还是没有吃那颗苹果。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觉得程回越走越快,像是生气故意折腾她,她本就体力不支,正午的阳光照得她头昏眼花。

全程程回都走在贺兰念前面。

走到餐厅门口,贺兰念猛地意识到,程回分明知道餐厅在哪!

看出这一点,贺兰念没有跟程回打招呼,她把那颗苹果放到喷泉池边,转身往回走。

没有生气,她只是觉得这件事已经完成了,所以她决定就这样结束。

程回回身,看到贺兰念快步离开的背影,还有地上的苹果。

“喂!”程回声音极克制,但还有丝丝怒气泄漏,“我好像说过,得罪我的人要请我吃饭。”

“我不知道怎么得罪你了?”贺兰念回头。

她的脸愈加苍白,眼睛却清冷又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程回:“......”

“陈先生,应聘不通过是很正常的事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了我会考虑你,但并不意味着我一定会选择你。”贺兰念尽量理智罗列整件事,最后道,“所以,您能理解吗?”

程回沉默。

他嘴角扯了下,“懂了。让我滚远点?”

她可没有这样说!

他自己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贺兰念也不想再委婉找补什么,她点头示意,然后转身离开。

程回走到花坛边,静默片刻,一脚把苹果踢进了喷泉池里。

来餐厅拿水果的杨姐迎面撞上程回。

刚前台给她打电话,说VIP房程先生要一些水果,听说水果都在餐厅,他就拿了颗放在前台的苹果,匆匆离开。杨姐正好在餐厅附近,就来带些水果回去。

此时见到程回,杨姐疑道:“程先生?您来餐厅吃饭?”

不对啊,她记得他的饭十二点就准时送到他房间了啊?难道专门跑来拿水果?看着也不像啊。

“这个时间我们这边晒的很,您不用专门跑来,我们可以给您送到房间。”杨姐道。

程回留下一个“不用了”,冷着脸大步离去。

杨姐疑惑继续往餐厅走,看见喷泉池里翻滚的苹果,像极了她放在前台的那个......

有钱人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脾气......杨姐摇摇头,下水捞出苹果。

*

贺兰念到家的时候,羊明煦正跟惜儿玩射箭,两人都玩得很开心,笑声充盈整个农场。

“念念!”看见贺兰念,惜儿丢下弓箭扑到贺兰念怀里,“念念你吃饭了吗?羊哥哥做了好吃的饭,我们给你留了很多哦~”

贺兰念没想到羊明煦今天会过来,也没想到他还会做饭,之前如果她太忙赶不及,都让惜儿去李叔家吃饭。

“哦这样的,那今天没有去李爷爷家吃饭跟李爷爷说了吗?”

“说了。我还给李爷爷端去一大碗排骨呢。”惜儿骄傲说,拉着贺兰念就往厨房走。

“谢谢你啊。”贺兰念回头对羊明煦说。

羊明煦大大咧咧惯了,笑着道:“这有什么,不用这么客气。”

感受到羊明煦的坦率贺兰念也笑了笑,她少见放下客套,“那等我吃完饭再带你熟悉农场?”

羊明煦见贺兰念脸色难看,道:“不急,你先吃饭吧。上午惜儿带我转了转,大概工作我都熟悉。”

又要照顾农场又要照顾孩子,工资也不高,找到合适的人太难了,贺兰念心里很感激羊明煦。

不仅如此,更难得的是羊明煦的明朗和生命力,像阳光照耀在人心头,让人忍不住心情都明媚起来。

吃过饭,贺兰念先带羊明煦熟悉农场,后又赶到李叔家进行今天的直播。

又四个小时,贺兰念结束直播回到家。

本来是要在李叔家吃晚饭的,但中间惜儿兴奋跑来说羊明煦做了晚饭,让贺兰念和李叔李婶回去一起吃。

今晚月色很好,贺兰念开了院子的夜灯,大家围着大枣树下的木桌吃饭。

羊明煦厨艺很好,四菜两汤做的有滋有味。

“你爸是羊鸿宽?”饭桌上李叔问羊明煦,“鸿歌酒庄是你家的吧?不在自己家葡萄园干,怎么跑出来打工了?”

羊明煦咧嘴笑了下,“酒庄前年就关了,一直赔钱,开不下去了。”

闻言李叔深深叹了一口气,“真是没想到你们那么大一个酒庄也没了。你家酒庄有二十年了吧?我记得你们家是当时第一批建酒庄的。”

羊明煦点了点头,提到国内葡萄园和酒庄现状,他也只能苦笑。

惜儿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突然都不太开心,她插嘴问道:“念念,今天直播有好玩的事吗?我要听!”

“今天没有好玩的事。”见惜儿情绪低落下去,贺兰念想了下说,“今天给你讲《阿吉娜》的故事好不好?”

“好耶!要听《阿吉娜》!”惜儿抬手欢呼。

惜儿最喜欢《阿吉娜》,百听不厌。

但贺兰念不太想给惜儿讲《阿吉娜》,因为这个故事里,主角阿吉娜因为爱情放弃了自己,最后变成了星砂。贺兰念并不赞同这种爱情至上的理念,也不想让惜儿形成这样的观念。

晚饭洗漱后,惜儿早早爬上床等着贺兰念,贺兰念只得从书架上抽出《阿吉娜》。

其实不用故事书,《阿吉娜》作为西北最古老的传说,在贺兰念很小的时候,她母亲就经常讲给她听。

贺兰念躺到惜儿身边,掀开故事第一页。

——

在乌兰戈壁最深处,住着能化为人形的白鹿灵族。每逢朔月,她们的鹿角会凝结星砂,治愈被沙暴侵蚀的生灵。

十七岁的阿吉娜是这一届白鹿族长的长孙女,化成人形后的她十分美丽,皮肤像牛奶一样光滑,琥珀色的眼睛像盛着金色的光芒......但是贪玩的阿吉娜不喜欢化成人形,她喜欢以鹿的形态,在丛林和戈壁间自由自在的奔跑。

每一个见到阿吉娜的生物,都会忍不住赞叹——她实在有一对完美的不像话的角,那是伟大的鹿神大人最杰出的作品。但是,阿吉娜年迈的祖母总是忧心忡忡的看着那对鹿角,说:“伟大的鹿神大人把它给了你,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阿吉娜不懂:“是什么样的福?又是什么样的祸呢?”

老祖母望着乌赛湖对岸狼族祭坛的火光,那里,狼族新选出的年轻首领正在准备被诅咒的弑亲仪式。

狼族弑亲诅咒源于三百年前,某任鹿族公主被狼人爱人欺骗,一怒之下用星砂篡改天命下诅咒,狼人需亲手斩杀至爱,饮至爱之血,才能解身上狼毒,继承神力。

“阿吉娜,你一定要记住,不要跨过这湖水,不要靠近狼族。”老祖母说,“阿吉娜,听到狼人的呼唤,不要回头。”

阿吉娜很小就被族中长辈告知,狼人狠戾薄情,十分危险,绝对不能靠近他们。

就在这时,对岸年轻俊美的狼人首领突然抬眼望了过来。

漫天火光中,那双幽绿的眼睛深邃不见底,危险又迷人,对上的那一眼,阿吉娜的心猛地动了一下。

......

程回?

贺兰念盯着湖水对岸年轻俊美的狼人首领,清清楚楚看到了程回的脸!

怎么回事?

贺兰念回头张望,乌赛湖对岸的篝火映照出她惊吓的脸。

耳边一道年迈慈祥的声音一遍遍叮嘱她,“阿吉娜,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很快又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念念,你的爱人就在对面,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念念......”

妈妈?

妈妈!!!

最后那道分明是妈妈的声音!!!

贺兰念试图大声呼喊,可是无论她如何用力嘶吼,发出的只有低哑的声音,没有人能听到......

贺兰念猛地惊醒——

原来是,一场梦。

手指抚上脸颊,冰凉一片,贺兰念坐在床上,久久不能从梦里的情绪里挣脱。

很久很久,她慢慢清醒,梦里年轻首领的脸却渐渐清晰。

怎么会梦见......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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