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莱斯星系边陲，垃圾星。
没有天气调节系统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常年难见阳光，空气中带着潮湿的霉气。
而垃圾星的人们早已习惯了这一切。
巷口，年轻的男女画着廉价妆容搔首卖姿，隔壁的地下拳场走出一个壮汉，骂骂咧咧地拖着滴血的麻袋。狭窄脏乱的路上，孩子高举着捡到的彩色玻璃奔跑，旁边简易的窝棚外，满脸皱纹的老人从水盆里捞起湿漉漉的衣服，用力一甩，水珠落在砖缝的青苔上。
他们背后的建筑墙皮剥落，老旧不堪，塑料布扯起的窝棚和木板搭起的简易板房蚕食着数十年前留下的城市格局，让原本狭小的空间更加逼仄压抑。
在这颗被帝国抛弃了的星球上，被抛弃的下等人们像是坏死的枝杈上长出的蘑菇，在肮脏和黑暗中挣扎着生存，拥挤着生长。
戚言看着眼前的熟悉又陌生的景色，眼眶忍不住微微发热。
他知道，即使是这样的一颗死树和一群蘑菇，也会在三年后被虫兽潮啃得渣都不剩。
而面对垃圾星的求救，偌大的帝国无动于衷，直到虫兽潮过去，才随便往垃圾星上发射几发离子炮了事。
彼时戚言正在其他星系做星际猎人寻宝，等到他得到消息连续跃迁赶回来时，垃圾星已成了一颗彻底的死星，他的朋友，姐姐连同他自小长大的家，像一阵掠过的风一样，再也找不到丝毫痕迹。
那种失去的疼痛和悔恨剧烈又持久，即使戚言后来成为叛军首领，打退虫潮又推翻了帝国皇室的统治，也不曾减轻分毫。
戚言将视线从楼房和人群中收回，低头看向路边污水中映出的脸。
不同于二十年后的稳重沉郁，这是一张年轻而带着稚气的脸。
没错，他重生了，虽然有些差池，但和能够阻止垃圾星被虫兽潮毁灭相比，不值一提。
“呦，这不是小霸王戚言嘛。”
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打断了戚言的思绪，戚言循声看去，说话的是一个叫布里的alpha，正斜着眼睛朝他吹口哨。
“不过我们戚言现在是omega，以后要改口叫小玫瑰了。”
布里个街溜子，时常兼职□□，没少被戚言收拾。听说前几天戚言发烧昏睡了两天，醒来后就分化成omega，他心里乐得不行，上赶着来看热闹。
Omega是什么？那可是要被alpha压着的货色！这下戚言总打不过他了吧，说不定他还能——
布里眼里闪过欲色，露出一嘴黄牙。
“小玫瑰，开花的时候记得来找哥哥，哥哥最会□□了，保证让你爽上天！”
“怎么不说话？不是怕了吧？我懂，第一次都这样，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喂，戚言？”
布里说着说着，脸上的得意逐渐变为忐忑，声音也越来越小。
那个往日里一言不合直接开打的戚言，今天怎么一反常态地一直看着他笑，眼神里有怀念，还有......慈爱？
是他瞎了还是戚言被鬼上身了？
布里心里打鼓，后退几步又想起戚言如今的性别，拼上alpha的尊严伸手扯戚言的肩膀：“你什么味儿啊？给我闻闻呗。”
就在布里要碰到戚言时，戚言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布里刚要说戚言识相，周边的一切就在眼中颠倒，身体猛地失重飞起，直到脊背砸上小孩用废砖块搭起的城堡，又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布里：？？？
不是说omega都是柔弱绵软的吗，他怎么感觉，分化后的戚言比以前力气更大了？之前他明明还能抗下五六招的！
一旁正在搭砖块的孩子们被毁了作品，噘着嘴一哄而散。
戚言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不过手上残留的温热触感又很快让他的心情好起来。
有温度，说明人是活的，这进一步证明了重生不是梦，是真正的现实。
心情很好的戚言分出一丝注意力给地上动弹不得的布里：“不好意思啊，没收住力，不过你也太虚了点。”
布里抱着脱臼的手腕沉默片刻，忽然“嗷”一嗓子哭出声，声音悲愤至极。
戚言没功夫安慰他，他还要去诊所拿omega抑制剂。
重生给戚言带来的唯一一点点困扰，就是性别。
他上辈子当了二十年的alpha，这辈子居然分化成了个omega。
不过困扰也只是一点点，最多也就是omega的肌肉会难练一点罢了，戚言并不放在心上。
戚言到诊所时，医生加纳德正在给一个刚打完黑拳的拳手治疗伤口。
垃圾星的地下拳场为了刺激和观赏性，允许参赛者藏暗器使阴招，拳手的胳膊上被划出一道十五公分长的伤口，消毒加缝合，加纳德要忙上好一会儿。
戚言随便在诊所里找了张凳子坐下，一边等一边下意识地观察周边环境。
诊所不大，除去他、加纳德和受伤的男人，只有角落里坐着一个带兜帽的人。
这人脸被遮得严实，看不出性别，身上也没有任何信息素的气味。不过从坐姿和周身的气质来看，身份并不一般。
这种人在垃圾星并不少见。
垃圾星虽然在上层人眼中上不得台面，却是他们做黑色买卖的首选地。于是常有一些自诩的上等人，乔装打扮在垃圾星上行走。
戚言记下他的身形和气质，快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没在记忆中找到相同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大人物。
确认周边没有异常后，戚言又开始想他的抑制剂。
听说omega的抑制剂都是甜的，糖豆似的，比alpha又苦又难吃的抑制剂应该会好吃不少。
另一边，加纳德终于给拳手处理完伤口，他摘下手套，转身从药柜里拿出一盒药。
拳手还没离开，眼尖地瞧见药盒上omega的字样，惊讶道：“omega？戚言，你现在是omega？”
加纳德不耐烦地摁了一下他的伤口：“omega又怎样，就算对上军校生他也能有八成胜算。你少惹他，我好不容易给你处理完伤口，再崩开就死在外边吧。”
伤口的疼痛让拳手歇了刚升起的心思，他又想起戚言在地下拳场连赢十二场，打败了数个体型是他一二三倍的壮汉的光辉事迹。
就算成了omega，强者也是强者，不是他们这种弱者可以觊觎的。
拳手呲牙咧嘴地想着，悻悻地离开了。
加纳德将药盒递给戚言：“给，这是西娅给你订的信息素抑制剂，平时三天一粒，发情期一天一粒。不过能忍的话最好别吃，这药是旧批次的，有上瘾性。”
戚言接过药盒：“知道了，谢谢医生。”
又抱怨似的说道，“我就一垃圾星的小混混，您拿我和军校生比，也太看得起我了，要是以后真有人信了您的话找我麻烦，到时候您可得给我免单，不然我就赖这儿不走了。”
加纳德：“行行行，别贫嘴了，赶紧滚。”
戚言嬉笑着往外走，刚一出门便敛了笑。
加纳德突然提起军校生就够奇怪的了，角落里那人听见后还微微坐直了身体，显然是对他生了兴趣。
不出意外，加纳德的话是故意说给那人听的，而兜帽人大概率和军部有关。
上辈子倒是没发现，一个垃圾星上的黑医，竟然和军部的人有来往。
戚言从药盒里拿出一颗抑制剂，含在嘴里当糖豆儿，一边咂摸着滋味儿一边往家走去。
加纳德的诊所在城北，戚言住的雷特街区在城南，城中心的萨弥尔广场是戚言回家的必经之路。
只是今天的萨弥尔广场有些反常。
往日里破败冷清的萨弥尔广场，今天却人头攒动，气氛热烈，大多数人手中拿着纸张神色狂热，空中还飞着不少小型机器人，看上去像是在举办什么大型的节日庆祝会。
而在兴奋的人群中，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格外显眼。
制服的款式有点眼熟，戚言不由放慢脚步，多看了几眼。
黑色的修身军服，金色的双排扣再配上锃亮的皮靴，这种浮夸的装扮......是第一军校的人？
军校的人来垃圾星干什么？
戚言问在一旁看热闹的老人：“叔，这是怎么回事？”
老人一脸激动：“第一军校来垃圾星招生了！”
“这不可能。”
戚言脱口而出。
他上辈子没少和第一军校的人打交道，最是明白这些满脑子尊卑血统的人的德性。让他们和垃圾星的下等人一起学习？别开玩笑了，那还不如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老人不高兴了：“怎么不可能，这还有宣传单呢！”
说着，老人拿出一张招生宣传单，粗糙龟裂的手指用力点着宣传页右上角的图案：“你看看，你看看，雄鹰与剑！除了第一军校自己，谁敢冒用他们的校徽？”
他的眼里泛着光，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盛满希望：“感谢主神，帝国终于想起了这颗被抛弃的星球！也许再过不久，垃圾星就能恢复它原来的名字，我们的孩子也再也不会是没有身份的黑户了！”
和老人的激动不同，戚言看着宣传单，目色渐沉。
鹰与剑，的确是第一军校的校徽没错，可军校来垃圾星招生，却是上辈子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看来，有什么伴随着他的重生，发生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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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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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