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西瓜吗？”

“吃！”程禾靖顿时来了精神，她也察觉到了两分赵颜玉的不对劲，但没得出个结论，一听魏以漫的提议，双眼宛如小灯泡闪着光芒。

还不是盛夏的时候，瓜瓤颜色却也诱人，一小颗，大概是什么红玉麒麟之类的品种，程禾靖记得以前买了瓜，房东的小冰箱塞不下，她就盛了一池子水泡进去。

等魏以漫晚上回来吃冰镇西瓜。

“古法制作。”

现在倒是依靠科技力量吃冰西瓜。

程禾靖记得和李医生说的话，对方说自己右手的伤不算重，按车祸现场来看，她简直是幸运之神的宠儿。额上的擦伤一星期就结痂好了，手上的轻微骨折虽然痛，但程禾靖还能忍过去，再接着就是车子战损。

从那日算下来快有三星期。

这段时间里程禾靖吃饭不能自理，洗澡也格外艰难，睡觉每天躺尸状，她不搜还好，一搜就看到了“骨折令人增加抑郁情绪”，顿时觉得抑郁万分。

闲暇时间就要跟在魏以漫后头问：“什么时候能拆支架？”

魏以漫睨她一眼，看她再憋下去就要进化出第三只手，说道：“下周。”

随后又加一句：“但最好再养养，伤筋动骨不是闹着玩的。”

程禾靖点头道好，老老实实将所有耐心都放到了这一周上。

等到真正拆支架那日，程禾靖喜出望外，好比范进中举，恨不得与碰到的每个人都进行友好地握手，以彰显自己终于拥有右手的事实。身旁的魏以漫却像是动物饲养员的警惕，时时刻刻拉住这没拴链的猴。

才出医院大门，手机里舅妈还在问“为什么没和宋医生吃饭”，程禾靖以自己加班多日为由推脱。

“你这孩子，上回还说自己喜欢学医的人，净说瞎话骗我了。宋医生人真不错……你呐，现在不是加班就是出差，这样忙难不成嫁给公司？”

“知道了舅妈，我有打算，我嫁给公司人家不一定要呢。”程禾靖装糊涂。

“我这不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被欺负……”

“谁敢欺负我呀？”她说着瞥到身边的人，下意识小声许多，“我不欺负别人都算好了……”

“你还能欺负谁？”

“……”咕噜，到嘴边的话又吞下去了，“总之，不用操心这事情，顺其自然吧。”

电话那头又交代了不少事情，无非是身体健康之类的，程禾靖更确信没说自己出车祸是正确的选择。

挂了电话，程禾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手，一月没动再使劲竟觉得有点陌生，像是新装上自己身体的部件，要好好熟悉一番，甚至端起来仔细看着。

魏以漫一路碰到不少同事，但她今年才任职，说不上熟络，反倒身旁的人“名声在外”，看到对方拿着自己的右手端详，画面别说多奇怪，只好问：“李医生的话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程禾靖点头，看向魏以漫的眸子时哭笑不得，“真记住了，不能拿重物不可以用力甩动……”

……

是冬天。

“程禾靖，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魏以漫没好气地将赖在沙发上的人训斥一顿。

程禾靖腰部陷在沙发的柔软里，混杂着酸胀疼痛在海绵之上，痛，说不出的痛……生理期前一天吃了冰西瓜，后果就是她支支吾吾痛得说不出话。

嘴唇有些干，喉咙也有些干痒。

程禾靖想去够对方的手，让魏以漫歇歇气，手指只需要移动一公分便花费了全身力气。

疼痛包裹着细碎的铁砾狠狠砸在她的腹部。

可是魏以漫眉间都要拧成一团乱麻了，真的很凶……程禾靖反倒有些怨恨自己身体不适带来的麻烦，门齿咬着苍白的嘴唇，许久，嘴唇微启却没发出声音。

眼泪倒是先下来了。

魏以漫突然想起书中的一句话：

“扦得了枝，迁不了土，物随土生，土随水生，就只有你家的园子，养得了你家的桃林。”

她这完全栽在程禾靖手上了。她深知落败，叹息一口气后，将人从沙发上揽抱而起，再伸手把对方的泪水擦拭干净。

“怎么这么凉……”

魏以漫将人打横抱起，手指摸到对方的腰间。

“没有药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

程禾靖带着哭腔的声音虚弱：“你……今天在教授那里……打电话怕教授给你打低分……”

“痛死你算了。”

不死也半残了，程禾靖没力气撇过头也没力气反驳，连带着眼神抗议都省下。

回到床上，被窝里的冰冷更是刺激得她直冒冷汗，魏以漫帮她摄好被角，从厨房灌了两个暖水袋回来，一个放在她脚边，一个给放在肚子上。

暖意十足，烫得程禾靖不好意思。

将这些做好魏以漫才匆匆出门，在附近的药店买了止痛药。程禾靖就着热水吃了一片，再躺下时意识已经模糊了大半。

“谢谢你。”

突如其来的道谢，魏以漫霎时气笑了：“把您老第二人格痛出来了？”

程禾靖想笑，却浑身无力，扯了扯嘴角眉头依旧紧锁，被子里的手全是汗。

房间里的脚步声才响起，她便挣扎着睁开眼，弱弱地喊道：“你去哪？”

“去洗漱换身衣服，你先睡。”

她看着门口的身影说：“我等你……”

“快睡。”

不一会儿，魏以漫抱了一床被子回来，才躺下，被窝里就伸来一双暖烘烘的手。

“怎么还拿了被子。”凑近了音量也就放小了，程禾靖用气音问道，说着往对方身上贴去，但被寒气冻得哆嗦。

似有似无的气息洒在魏以漫耳廓，让她想起往日这人红着眼求饶的模样，她回道：“一张被子够你折腾，免得夜间着凉。”

“可我想贴着你睡……”程禾靖说完，合起眼嗅到魏以漫身上的淡淡消毒水味，仿佛小口小口的舔舐，品尝。

“不疼了？”

“疼……”

魏以漫转身将人抱入怀，在对方的发间亲吻：“睡吧。”

程禾靖心间的空白被填满，理智随疼痛走远，最后声音微小：“对不起。”

明明就够累了，还要操心自己……

她怎么能这样黏人，明明仿佛恨不得将魏以漫霸占为自己私有的物件……这样不好，不好……

一难受便就有满筐的委屈和矫情的思绪，大火熊熊，烧红了眼眶。

黑暗中魏以漫闷哼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程禾靖立刻问：“是不舒服吗？”

“压到我头发了……”

……

程禾靖脚步缓慢，随着脑子里歌曲的旋律，缓慢地跟在魏以漫身后。身后背着的手揉了又揉，捏得有些发红。她嘴唇张了两次，忍住喊对方的冲动。

闭起眼叹气，却撞上了魏以漫的后背。

“哎哟，抱歉。”

魏以漫开门的动作停下，侧身看她：“嗯？”

“我，我......我想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魏以漫本淡然的神情宛如要变天，声音都低下去：“我住这里，你是不是不方便？”

“不是……”程禾靖怕对方会错意，急忙解释，“伤筋动骨一百天，李医生说愈合还得小半年……我……”

她直视对方的眼，莞尔：“我觉得还是有个人照顾我好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你觉得呢？”

她这些年没长什么变化，不过比起上学时多了几分稳重，许是休息了一月有余，乍一看身上的宝蓝色开衫衬得人气色很好。

魏以漫心头暖流一阵，转过身开门时问：“雇主要续约？”

“如果员工不同意，我只能另聘一位啰。”

“嗯，考虑一下。”

“以漫！”程禾靖哪里受得了激将法，一进门就拉住对方的手，脑子一热，“医院里都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我要对你负责！”

演的哪门子偶像剧，魏以漫将门关起，似笑非笑地问：“说说怎么对我负责？”

她真是看错了，什么稳重简直是狗屁，程禾靖长到多少岁依旧是那个先过嘴再带脑子的人。

“我们住一起吧。”程禾靖却难能正经，“你搬过来？要是不方便我也能搬到你那儿，如果都不想，我还有处房子能住，装修装修年底也能搬进去了。”

魏以漫愣住。

“你以前说想养一只狗，我们改天去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小狗吧……我能每天都去遛它，我和它一起等你下班。”

“这些年我的朋友还是那几个，你都认识，连介绍都省了，偶尔她们会上来坐坐，假如你不喜欢，那我就在门口上贴个闲人免进。”

“我……”

见她垂下眼眸，还组织语言，魏以漫趁机打断她：“其实我帮朋友养过一阵子狗，后来发现我对狗毛过敏。”

程禾靖抬头，懵了两秒：“啊？”

后知后觉自己浪漫过敏的魏以漫心情却好得不像话，道：“不重要。”

说完，凑近了看程禾靖的表情。

认真而可爱。

“我想亲你。”

唔，程禾靖还没来得及反应这是什么样的句式，下一秒心跳便因亲吻而加速。

原来只是一个夺走自己肺部氧气的预警。

辗转在唇上，仿佛耕犁过春天的欲。望。

脸迅速染上红晕，她沉浸在对方给自己虚设而成的幻境中。

她微喘着睁开眼，眼角含着水润，朦胧中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个不停。

“以、漫，我接电话……”

魏以漫带着缱绻的眼神盯着那红唇，听到程禾靖声音柔弱：“喂？怎么了？”

周甯意问：“声音怎么这么小？你这是没睡醒还是没吃饭？”

“有事在忙。”程禾靖捏着自己领口的纽扣回答，语气中还带着慌乱，说着用余光看到魏以漫脱了外套往里屋走去。

“我总不能大白天打扰你办事了吧？”

周总的嘴实在太碎。

见程禾靖不回复，周甯意惊讶：“我猜中了？”

程禾靖：“……有屁快放！”

“哎哎哎，别急别急，我这儿有正事，”周甯意笑得合不拢嘴，“这两天有空去茶园看看吗？最近雨水太多，乔叔让你去看茶，其次就是吴姨说茶室装好了，需要我们过去验收，我这儿抽不开身。”

“行，我还有几天假期，收拾个东西就过去。”

“得嘞，有什么和我说。”

“滚吧。”

“是不是打扰你了，火气这么大？”

“别犯贱。”

周甯意又起哄两句，真怕程禾靖杀到办公室里骂自己，急匆匆挂了电话。

程禾靖揉了一把松散的头发，刚刚还在这儿演深情女主说要住在一起，现在又要演奋斗精英去搬砖。再回首已看不见魏以漫的人影，她脸上还觉燥热，走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脑子才没烧糊涂。等到情。欲的味道退散，她竟然更为烦躁，擦脸的帕子被拧成一团。

该死，这人这些年居然还吻技渐长了！

魏以漫：我没有，别乱说。

修三万字真的是很痛苦的事情，更一下这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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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