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球另一半的美国加州洛杉矶,荆戈与宋霖会面结束后,便给林典发了信息,希望两人能够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后天是我的生日,我会在家开一个生日会,你和宋霖都来吧,记得带离婚判决书。”林典很快回了信息。
一旦知道事情无可挽回,她也从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
荆戈低头看着手机收到的信息,沉默了一会,随即转发给了宋霖。
“哦,差点都要忘了,今年我们都要三十岁了(爆炸表情)(爆炸表情)(爆炸表情)”
隔着屏幕,都可以看得出宋霖的心情不是很爽。
男人和女人,果然是来自两个星球的生物。
等待赴约的时间里,荆戈一刻都没闲着,他联系了房产中介,将自己的公寓挂牌出售,又联系了之前的几个朋友,定好时间聚一聚,算是告别。
全如是却没约上,他说自己正在亚洲游学,也许有缘会在中国相见。
10月的洛杉矶照旧阳光明媚,天气不冷不热舒适宜人,他最后开车慢游了海滨大道,看了一场NBA比赛。
他刚来美国的时候,看过几场科比的球赛,但因为经济的原因,都不是什么热门球赛,现在票钱不再是问题,科比却退役了,想看却再没机会看到了。
时间也因此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林典生日party的时间。
荆戈和宋霖各自赴约,也恰好是这一天的上午,宋霖才拿到了法院的离婚判决书。
林典在尔湾区的独栋别墅极为奢华,即便在当年,也是几千万的豪宅,在她父亲锒铛入狱后,这是唯一保存下来的海外资产。
当然,也是经过宋霖一番极为精密的赠予操作才得以保留。
尽管荆戈要为这栋豪宅支付昂贵的保养费和房产税,但其实他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在离婚协议里承诺将出售自己房产后的50%存入专用账户,继续支付一段时间的费用,算是对她的部分补偿。
“你很大方,其实不用补偿什么的。”宋霖劝过他,“她其实也一直有收入的。并且不低,足以养活自己。”
荆戈知道,林典一直在给几家媒体写稿子画插画,随着名气的增加,收入越来越稳定和丰厚,但无论怎样,这段草率的婚姻,将成为他们无法摆脱的标签,按照传统的观念,女方总是受伤更多的那一方。
荆戈到达林典的别墅时,周围已经停满了五颜六色的豪车,他的白色SUV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在已经停好的车中,他一眼认出了宋霖那辆红色拉风的小跑车。
大门敞开,男男女女们在院子里、露台上喝酒畅聊,二楼突出的小阳台上有黑人rap歌手在演唱,衣香鬓影灯红酒绿,让他有一种进入盖茨比宴会的错觉。
林典站在大厅里迎客,她穿了一件红色的露背低胸连衣裙,戴了一条硕大的珍珠项链,耳环也是配套的珍珠,长发松松散散地挽起,佩戴了一顶同样用珍珠点缀的小皇冠,极为优雅尊贵。
但她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倦容,荆戈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眼底的青黑色和眼白上的红血丝。
“好久不见。”她率先打招呼,嘴角的笑容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离婚协议书我收到了,从现在起,我们就毫无瓜葛了。”
“不要这么说,我们永远是朋友。”
荆戈边说边递出自己手里的礼物——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同时送出自己的祝福——“生日快乐,永远18岁。”
“虚伪~什么18岁,一眨眼都30岁了,简直不敢想。”
林典接过礼物,感慨万千,投向荆戈的目光晦涩又坦诚。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宋霖在二楼,去找她吧,一会咱们再聊。”
“好。”
荆戈沿着步梯走到二楼,一眼就瞧见宋霖,她慵懒地坐在二楼客厅的沙发上,边摇着自己手中的红酒杯,边听黑人歌手的歌唱。
荆戈坐到她的身边,她侧侧头,笑起来,“居然能听到这首歌。”
“Yellow”,荆戈点点头:“总感觉是在diss我们黄种人。”
宋霖“切”了一声——“为你我愿燃尽生命?”
荆戈这才想起来,这首歌是当年荆楚向宋霖表白时放的一首歌,因为这句“为你我愿燃尽生命”,被宋霖视为定情曲目。
“我错了。太久不听了,怎么,你又想起他了?”
“这种场合,很难不想。”她站起来,走到露台的一边,招呼荆戈也过去。
“你看,那个优雅的背影,我第一次见她,就被吸引了。有的时候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个双性恋。”
林典正同几个白人男女谈笑风生,松散的发丝随着她的笑声颤动,后背瘦削但挺直有力,露出漂亮的蝴蝶骨,的确是个美丽的尤物。
荆戈不想用这个词来形容她,但她却总在强调,作为尤物,她注定不能总属于一个人,也不能让任何人束缚住她的翅膀,除非她想要自投罗网作茧自缚。
曾经,荆戈是被她选中的那个茧。
大三下学期,林典突然向荆戈告白了,并且是在他们四人组的聚会上。
为了庆祝林典赴国外主持成功,四人组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惊喜集会,地点选在学校外的一家舞厅。
荆楚选的地方,他说这家吧的DJ绝对惹火,但那天最惹火的仍旧是林典。
起初,他和宋霖只是窝在角落喝酒听歌,后来气氛热起来,荆楚将宋霖拉走去跳舞,林典则一直在拒绝想来邀请她跳舞的男士。
“陪我跳一支舞吧。我不喜欢和陌生人跳舞。”
看到荆戈抗拒的眼神,她笑起来,“别担心,我教你,绝对不会踩你脚的。”
事实证明,她是一名绝佳的舞者,也是一名绝佳的舞伴,第一次跳舞的荆戈在她的牵引指导下,很快就跳得有模有样起来。
音乐令人情迷,他一时有些迷醉,林典便在这近乎耳鬓厮磨的距离之外送来一句:“荆戈,这样看,你真是长到我心里了。”
荆戈的舞步一下子乱了,酒也醒了大半,他一时不敢确信这是林典的调侃,还是表白。
那天结束后,林典并没有再有过异常的表达,但她看向荆戈的眼神,却充满了受伤。
但她是个从不服输的女孩子,之后,她会精心打扮后出现在他上的每一堂公共课,送手写的情书和日记本,买昂贵的衬衫、鞋子以匿名的方式邮寄给他,会直白地拒绝掉其他表白的男生,告诉他们,她心有所属。
四人组中,宋霖是毫不掩饰的助攻角色,她虽然觉得荆戈有一丢丢配不上自己的女神,但这么多年接触下来,确实也觉得他人不坏,值得托付,特别是这几年人长开后,样貌上马马虎虎说得过去,便各种制造机会让两人独处。
荆楚则是一脸玩味地看笑话心态,他当年是有心追求林典的,但更多是出于门当户对的大局考虑,谁成想人家官家看不上商家,林典对他也一直只是朋友间的感情,他觉得无趣,也就放弃了。
后来,他不知怎么,对宋霖动了心,小姑娘单纯好追,都没有什么正式的表白,就牵起了她的手。
荆戈开始并不接受,他对于林典一直是欣赏的心态,就像面对一朵极为美丽极为名贵的鲜花或者美玉珠宝一样,小心翼翼地保护却绝不生狎玩的坏心。
对于她的直球告白,他开始是被吓到,一度躲着她,直到那年期末考试完,他的国奖被学生会副主席动手脚之后。
荆戈的成绩一直很好,又加上大创、挑战杯等活动的加持,每年综合成绩都是系里第一,拿国奖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大三这年,他们系的学生会副主席综合成绩拿到了第二,却因为垂涎8000元的奖金,偷偷找到荆戈,告知其按照政策不能连续拿国奖,今年可以报励志奖学金,又找到老师,说荆戈主动放弃了这个名额。
蒙在鼓里的荆戈,因为平日和辅导员没什么接触,并没有去确认此事的真伪,也真的没有提交申请表。
这件事情被他舍友知道后,出于不平的心理,单独去问了辅导员。辅导员虽然知道此事有失公平,但出于对院副主席的保护,要求他的舍友息事宁人,不要再去扩散消息。
暑期前四人组聚餐的时候,宋霖兴冲冲地要请客,“第三年国奖了,今年想吃什么?”
荆戈有些奇怪,“不是不能连续三年拿吗?”
“什么规定?没有啊,我这不就拿了。”宋霖不解。
荆戈不再说话,但表情明显有些沉闷。
那天晚上,他接到辅导员的电话,让他立即报送国奖的申请表过去,并且好言好语地向他道歉,“我工作失误,真是不好意思,万幸还来得及。”
等他去系办公室交表的时候,恰好看到副主席灰头土脸地站在门口,等他走近,立即连声道歉。
交完表,荆戈正要走的时候,辅导员叫住了他,“荆戈,这件事确实陈旭做得不地道,但好在发现及时,没有造成大错,回去也给你女朋友说说,就别再追究了,否则对咱们整个院系的声誉影响会很大。”
荆戈懵怔在原地,一脸诧异地看向辅导员,辅导员看他也不像装傻,交了底,“下午她过来说,要在校报和广播上揭发这件事。这可千万别真得做啊。”
原来如此,荆戈恍然大悟,心底涌过一阵热流,又到了眼眶,但他最终也没让眼泪流下来,说了一声“好”之后匆匆逃离了学院办公室。
下楼的时候,他给林典发了一条短信,约她在操场走走。
“不是才刚刚一起吃过饭吗?”林典逗他。
“我想见你。”千年一遇的,收到他这样肉麻的短信。
荆戈在操场门口等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林典才姗姗来迟,但荆戈心里一点厌烦的情绪也没有,只是翘首以盼。
林典其实早到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他满怀心事踱来踱去的样子时,有些畏缩,她预感到对方要对她说些什么,也许是她一直在期待的,但真得到了此刻,她却害怕了。
她知道,对方一旦付出,就是百分之百的真心,这是不对等的感情天秤,她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
但最终她还是出现了,也许是那个夏天的晚风太过温柔,让她心底的坚冰似淙淙流水化开。
“才20岁而已,我要有自己的青春才不算遗憾。”出于这样的执念,她奔向了他。
却不知道,她本是笼中金丝雀、他人掌中物,连自己作茧的资格都不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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