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到了！”李晋风一样冲进三队办公室，把一沓资料拍在陈哲桌子上，说道，“头儿，查到了！章晓雪！江子豪的现金来源叫章晓雪！”
陈哲拿起最上面的那张纸，从头开始看，李晋的声音喋喋不休地传进他耳朵：“从两年前开始，章晓雪的账户就隔三差五地有大笔取现记录，我把所有可疑金额都做了标记，一共有150万！150万啊！你看这一笔，4月13日，取现12万，日期和金额是不是跟那个保洁描述的对上了！不过，江子豪那边没有对应的存入记录，只有少量几笔是在章晓雪取现之后的两三天存进去的，可金额对不上。”
“因为江子豪直接把现金花掉了，直接给了赌场，这样双方就都可以躲开金融监管！章晓雪是赵杰那份名单上的？”
“对，章晓雪是江子豪正在负责的那个工地的楼盘销售员，赵杰已经去查她的具体信息了，喏，回来了！”李晋的下巴朝着门口一努。
“章晓雪的近照，你们看！”赵杰递过他的手机，手机上是一张海马体形象照，一头棕色的头发在他们三人的眼里比外面明晃晃的太阳还要夺目。
“走，去她公司，其他信息路上说！”陈哲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要出发，赵杰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我联系了她上司，章晓雪请了4天年假，4月19日到4月22日，今天是最后一天。”
“定位她的手机信号！”
“关机了！”
李晋倒抽一口凉气，陈哲呼出一口浊气。
“家庭住址呢？”
“正在查。他们公司提供员工宿舍，章晓雪一直住宿舍的，偶尔回家。但是她的室友反馈，章晓雪请假之后就没在宿舍露过面。”
“查她父母的地址！”
“找到了！”小孟的脑袋从电脑显示屏后面探出，大声说道，“章晓雪父亲三个月前去世，户籍是注销状态，她母亲贾美丽有一套房子，在欣欣花园3栋302！”
欣欣花园是安置小区，坐落在城北，好在离公安局只有十五分钟车程。小区内都是6层的楼梯房，老式设计，一排6户的入户门都在连廊上并排。3栋302的门窗紧锁，厚重的窗帘阻隔了外部的窥探。
“有人在家吗？”赵杰砰砰敲门。
“你们找谁？”302没有动静，倒是把303的门震开了，走出一个微胖的老太太，警惕的目光上下扫视着陈哲这群陌生人。
“阿姨，我们是警察，你看这是我的证件。”李晋微笑着解释，“您隔壁302是住着贾美丽和章晓雪吗？”
老太太听到贾美丽的名字微不可查地撇了一下嘴角，答道：“警察啊，你们是找那个女人还是找晓雪，如果是找晓雪，她不住这边，我上次见她还是一年……啊……两年前。”
“阿姨您是不是跟贾美丽有什么矛盾啊？”所有人都感受到老太太对贾美丽的厌恶和不屑。
“呵，谁跟她有矛盾！别一天到晚招惹那些高利贷来影响我们这些邻居，我就谢天谢地了！你们到底是找谁啊？敲门声音小点！”眼见着老太太不耐烦，就要回身进屋。
“我们找章晓雪，她这两天有回来过吗？”
“都说了晓雪不住这……”老太太顿了一下，好像想到了点什么，冲着自己屋子里大声嚷道，“老钱，老钱，你昨天是不是说见到晓雪来着？”
屋内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昨天啊？哦，对，昨天下午我看到晓雪提着菜进那屋的！”
三人直觉不妙。
“破门！”陈哲当机立断。
赵杰甫一破门，就被屋内强劲的空调冷风吹了一个寒颤。
身后的李晋一个箭步冲上前，蹲下，几秒之后，冲着门口的人摇摇头，说：“死了，死状跟江子豪一样。”
欣欣花园3栋302最后一次热闹起来，门口拉着警戒线，上下左右的邻居都集中在了303交头接耳。法医抬走了死者，陈哲和赵杰在打量这间小卧室。
这套房子一共两间卧室，刚才那间宽敞明亮，根据里面的陈设，显然是贾美丽在住。这间小卧室则略显逼仄，一米五的床，床头边上是掉漆的书桌，墙上密密麻麻贴满了奖状，床尾是老式单人衣柜，衣柜里有几件老的校服，印有南川市一中的校徽，看款式应该是十几年前的，再就是几件T恤和两条牛仔裤。303的老太太没有撒谎，章晓雪的确不常住这边。
“头儿，你看！”赵杰拿起书桌上唯一的相框，相框里是两个青春洋溢的女孩，其中一个是章晓雪，照片里的她应该只有十七八岁，一脸稚气，黑色的头发在头顶扎了一个丸子，左手搀着另一个女孩的胳膊，右手在空中比“耶”，眼睛里盛着的开心仿佛要穿过岁月从照片里溢出来。
陈哲盯着照片皱眉。
“头儿，照片有问题？”
“这个人有点眼熟……”
“年轻版的章晓雪啊。”赵杰被瞪了一眼，连忙说，“哦，你说另一个啊。”
“苏柠？”陈哲不确定地说了一个名字。
“啊？”赵杰挠头，这不能怪他，陈哲大概忘了，只有他和李晋见过苏柠。
“头儿，我问了，昨天不只303见到章晓雪买菜回家，一楼也有人看到了。”李晋适时挤到盯着照片的两人中间，说，“今天早上，也有人看到章晓雪离开，八点半左右。章晓雪昨天回家的举动不符合她的惯例，看来她是有预谋的，江子豪和贾美丽两起案子的凶手是她没错了，她先弄死勒索她的江子豪，再杀了一直给她带来不幸的妈妈……不是，你俩有没有听我说话？头儿你盯着一个相框干嘛？这不年轻版的章晓雪吗？咦，这个人好眼熟，苏柠？”
赵杰心里暗骂，靠，这到底是谁啊，你俩倒是给我来个说明啊！
“走，去丽华苑！”
“你们是不是得有人跟我说说苏柠是谁，又为什么要去丽华苑？”赵杰开着车，不满地问道。
李晋闻言，从后排直起身体，一只手扒拉着驾驶座椅背，说：“苏柠是1601业主王雅兰的女儿，江子豪不是住1202吗，案发当天早上1601和1602的两个阿姨坐电梯下楼的时间跟凶手离开现场的时间重合……”
“这么巧？”赵杰惊叹。
“可不是嘛！而且当时电梯在12楼停了，我和头儿推测凶手原本是想搭电梯的，只是没想到电梯里有人，为了避人耳目，所以最终不得不从12楼跑到负一楼。昨天我们去丽华苑走访，两位当事人都表示没有见过嫌疑人，但是章晓雪家那个照片，说明她跟苏柠关系匪浅啊！”
一直在埋头处理手机的陈哲这时候开口了：“章晓雪在欣欣花园住的时间屈指可数，衣柜里都只有高中时候的衣服，房间里的个人物品更是寥寥无几，在这种情况下，床头居然还放着她和苏柠的合照，说明什么？”
“说明她和苏柠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李晋抢答，“难怪她要走楼梯，她肯定怕苏柠的妈妈认出她，毕竟是自己女儿的好朋友。”
“从她房间里唯一的照片来判断，苏柠对她应该很重要。她的年假不是只请到今天吗，如果她真杀了两个人，你们说她会去找谁告别？”
陈哲手机响了，接通后对面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进了车厢里每个人的耳朵：“陈队，你要的苏柠的联系方式找到了，发你微信。”
赵杰默默地踩了一脚油门，又问：“但是奇怪，章晓雪为什么这么恨她的妈妈？她父母在她十二岁那年离异，她是判给她妈妈的，做女儿的怎么会恨到要杀了妈妈的地步？”
“唉！”李晋叹了一口气，说，“老赵，你只查到了结果，不知道原因吧。邻居说，章晓雪父母原本都在银行工作，90年代的银行工作，在老一辈人心中可体面了。但是她妈妈嗜赌，自从沾上赌博之后，是既不管老公也不管女儿，而且还捅了大篓子，她偷银行的钱还高利贷，把她爸爸都坑了。章晓雪虽然判给妈妈，但是读书、吃饭全靠她爸爸给钱，她妈妈还克扣她的生活费，章晓雪初中的时候全靠这些邻居的百家饭才撑过去的。”
“安静！”陈哲冲着二人说道，手机传来等待接听的“嘟?嘟?”声。
就在三人以为又一次无人接听的时候，对面终于传来声音：“你好，哪位？”
这个声音听起来就很律师，没有感情，李晋心想。
“苏柠，我是陈哲，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完，现在情况紧急，如果处理不好，你和你妈妈可能有危险，所以我接下来的问话请你注意一下说话安全。章晓雪现在是否和你在一起？”
“哦，陈太太啊！对，我今天在家，你有什么资料放我们律所前台也是可以的！”
“我们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到你家，你有没有办法把章晓雪稳住？最好能把她带到负一楼车场，我们方便布控。”
“什么情况这么紧急啊，一定要亲自送来我家吗？我明天在律所的，明天的时间方便吗？”
“章晓雪已经下毒杀了两个人，你最好听我的！”
“这样啊，那你到了再给我电话吧！陈太太，你可千万别乱来，你老公的案子我是有把握胜诉的，但是你乱来可能会帮倒忙！”
苏柠挂了电话，背靠着阳台的栏杆，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让她的心怦怦直跳，大脑飞速旋转着：难怪昨天她觉得那套衣服有点眼熟，晓雪怎么会认识12楼的江子豪？杀了两个人？另一个是谁？
她打开微信，立马给律所的同事发了一句话：罗大状，情况紧急，刑事案件，速来我家，救急！然后才踱回餐厅。
王雅兰正在盛红豆沙，看见苏柠在打电话，就招呼章晓雪：“晓雪，快尝尝今天的陈皮豆沙，你和柠柠这工作啊，一个比一个忙，阿姨看你都瘦了，真是……”
“真是什么？”苏柠走到王雅兰身后，按住她坐下，顺势揉捏了一下她的肩膀。
“行了行了，别卖乖了，你和晓雪先吃点甜品，红烧肉也快炖好了，我去把鱼蒸上！你们去沙发那玩吧，半小时之后开饭！”王雅兰起身走向灶台。
苏柠这才发现章晓雪今天话很少，大多数时候就静静地看着她们笑，眼波沉静，沉得好像以后见不到了一样，确实有问题。苏柠放下碗，拽住她的胳膊，说：“晓雪，你跟我来卧室，我有话跟你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