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

桌角的油灯散发着明黄色的光芒，驱散夜晚的黑暗与寒气。火苗突然抖动，伴随着“哔啵”一声，顶端燃烧殆尽的烛芯炸开耀目的光线，变得焦黑。

蓝星薇梳洗完毕，披散着头发，身着丝质寝衣，由侍女搀扶着坐到了梳妆凳上。

暮雪拿起梳子帮她梳理发丝，暮霜将寝衣撩起，托着涂了膏药的棉布靠近蓝星薇的手臂和腿弯，包好后打结固定。

“嘶。”

棉布收紧压迫了结痂的伤口，痛楚加剧，蓝星薇一下子没忍住。

“小姐，弄疼您了，忍一忍，奴婢马上就包扎好了。”

“无妨。今日是我自己要跑去赛场的，走了许多路，伤口裂开是意料之中。你们弄好就退下吧。”

“小姐，除了院医开的内服与外用的药，您别忘了，还要再吃一小半将军赠与的秘药。”

“知道了。暮雪，你去取些油纸和金箔来。”

暮雪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语气和神色与往日无异，虽有疑惑但还是照办了。

“暮霜，你将陶罐保管好，那里面装着剩下的三颗药丸，等中秋宴结束之后带回府中，埋在桃树下。”

暮霜应了一声“是”，跟着退下。

待暮雪取了油纸和金箔交给蓝星薇之后，退出房门关好，屋子里就剩下蓝星薇一个人。

被切成两个一小半的药丸，此刻静静地躺在油纸上。烛火再次晃动一下，照得药丸的影子跟着抖动。

蓝星薇小心地捏起其中一半放入口中，浓郁的味道立刻在口中蔓延开来。端起茶杯喝一口，茶水冲着药丸从口中滑到了肚子里，随即喉咙里被苦涩充斥。

吃完了药，蓝星薇就着烛光仔细端详起来。

药香四溢，服用过后一盏茶的功夫，便能明显感觉到身体上的疼痛减轻几分。棱角分明，一看就是被锋利的刀锋切割开的。

是谁切的呢？

拥有此等神药且知晓用法的人，才会细心地拿着刀，将一颗药丸分割成三日所需的用量吧。

蓝星薇在心中默默地对羽明杰说了声“谢谢”，然后拿过金箔，小心地将这个一小半的药丸包了三遍，再用油纸紧紧地贴着棱角包了三次。原本小小的一颗药丸，此时变成了近乎球形的纸团子，凑近闻闻还有一丝药香。

蓝星薇将自己脖子上的链子从衣领中抽出解开，这条链子一直随身佩戴，不论是睡觉还是泡澡都不曾取下。拇指和食指捏住中间的吊坠，打开暗扣，露出里面的中空囊部，蓝星薇将纸团子塞了进去。

东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太阳还没有露出一丝一缕的光线，一声呼喊打破了女子寝室的宁静。

“暮雪、暮雪！”

听见房内传出仿佛用尽了浑身解数却有气无力的叫声，在外室守夜的暮雪一下子清醒了。从榻上翻身下地，急匆匆地跑进内室。

蓝星薇脸色发白眉头紧锁，刘海混着汗水沾湿在额头上，身体蜷缩起来，双手攥着被子的一角抱在怀中，口中呓语不断。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呀！”

暮雪看到蓝星薇满头大汗，抽出帕子帮她拭去汗珠。指尖碰到蓝星薇的额头，滚烫的热度传来，把暮雪吓了一大跳。

“小姐！小姐！”

暮霜听见动静也冲了进来，看着一脸难受的蓝星薇和愣在原地的暮雪，便知道是小姐的伤势加重了。

“暮雪，你快去打盆洗脸水来，把帕子润湿放在小姐额头上。帕子变热了就赶紧换成凉的。对了，再烧一壶水。我现在就去医馆请院医来为小姐诊治。”

“啊，好，我马上去准备，你速去医馆。这么早，也不知道能不能请到...”

“管不了那么多了，小姐的伤势要紧。”

暮霜心中焦急万分，提起裙角，全速奔跑在空荡荡的书院中。

最近因为蓝星薇受伤的缘故，从女子寝室到医馆的路几乎每日都要走好几次。虽然认得路怎么走，走一趟也用不了半个时辰，暮霜却突然觉得，今天这条路，似乎变长了。

“张大夫、刘师娘，我家小姐发高烧了，有没有人在啊？”

好不容易跑到门口，暮霜大声地呼救着。拍了一会儿，还不见有人来开门，暮霜急得快哭了，更用力地拍着医馆的大门。

“快来人啊，救救我家小姐吧！”

“你是？”

冷不丁地听见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暮霜猛地回头，是正在晨练的羽明杰，听到动静跑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羽将军有礼，我家小姐姓蓝，前几日接力比赛的时候摔伤了。”

“我记得，昨日她还来武斋看蹴鞠比赛的。她怎么了？”

“小姐她昨天晚上还是好好的，吃完药就睡了。今天早上天刚亮，奴婢就听见小姐在屋里喊人。奴婢进去之后发现小姐整个脸都白了，还发着烧，就赶快跑过来了。”

“果然加重了。”羽明杰若有所思。

此时，医馆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了，来人正是那日给蓝星薇看诊的刘师娘。隔着门她已经听见二人的对话，提了药箱出来，让暮霜带路。

“羽将军一道前来吧。”

“刘大夫医术精湛，在下是男子，进出女寝多有不便，还是不去为好。”

“塞外秘药效用究竟如何，我一人不敢断言。还望将军在旁指教，与我一同斟酌。”

“客气了。请。”

三人加快步伐来到了蓝星薇的寝室内，刘师娘先给她把脉，随后提笔写了药方。羽明杰也看了脉象，二人交流一番，让暮霜按照药方抓药熬了。

蓝星薇感觉有人捏着她的手腕，又感觉带有凉意的手贴住她的头，甚是舒服。迷糊间松开被子拽住了那抹清凉，放在了自己滚烫的额头上。

暮雪将帕子放在凉水中绞了绞，刚要帮蓝星薇擦脸，就看到自家小姐抓着羽明杰的手，还贴了上去。

羽明杰在暮雪的目瞪口呆中抽回自己的手，看她还愣在一边，只好接过帕子叠成长条状，放在蓝星薇的额头上。

“你家小姐没有大碍，她只是昨日硬撑着去看比赛，累着了。今天有些发烧出汗，一会儿你们服侍她换身干净衣裳，吃完药睡一觉，到晚上就没事了。这几日不要让她太费神，另外，洗浴的时候不要让伤口沾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