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死人？”燕挽澜瞪大了双眼。

雁白让开一步，将角落里横躺着的两具尸体给她看，燕挽澜瞳孔紧缩，难以置信，那竟然是赫塔和陆小小的尸体！

“怎么会？”燕挽澜失声喃喃，她还想着甩开雁白去找陆小小呢。

“这死人了，是不是意味着你这间陋室变成凶宅了？”雁白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

燕挽澜面色冷厉，眩晕感竟然一时被这震惊压了下去，她快步来到两具尸体旁边查看她们的状况。

两具尸体都表面肿胀，肤色发青，满是淤斑，皮肤下布满血包，放大的瞳孔内似乎还残留着死前的痛苦。

“这死状有点像时妖的手笔啊。”雁白也俯下身子查看，刚好抢了照清的台词。

照清只能补充道，“就是你给取名黑曼巴的那个女人。 ”

一想到那女人，即使外面火光冲天带来滚滚热浪也让燕挽澜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她看着两人蜷缩在一起的尸体，淡淡的悲哀袭上心头，明明几个小时前赫塔还说着想活下去啊。

她有些不忍地别开眼，看着雁白，“时妖是谁？”

雁白直起腰，咂了咂舌，“谢尔曼的杀人武器，这谁不知道。”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燕挽澜鼻尖晃了晃，“你可千万别惹到那女人，她报复心极强，为了杀一个人可以杀死一堆人，她那鬼异能简直就是行走的生化武器。”

自己之前评价时妖的话被别人说出口，不免有一丝古怪，燕挽澜低头看了眼两人，轻叹口气，站起身再环顾了一圈这间破屋子后，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空间感知距离是多远？”她转身问雁白。

雁白眼珠转了转，思考了几秒，“以我为中心，半径一百米。”

“这么短。”燕挽澜皱眉。

“你这什么语气，你多远？”雁白不满地嚷嚷。

“十米。”燕挽澜坦然回道，“你看不出我是个小废物吗，我更短，但我现在想要个长的。”

雁白带着她空间移动的后遗症还没过，她有些站不稳，便显得摇头晃脑，像是在挑衅雁白一样。

“你要干嘛？”雁白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去参军。”燕挽澜看着他，微微一笑，“正巧你是个移动雷达，帮我看看他们在哪儿？”

燕挽澜话音刚落，雁白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留下一句记得还钱就没有踪影了。

燕挽澜心头微松，看着雁白刚刚站过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放松的笑意。

“你笑什么？”雁白的声音猝不及防又在她耳边炸开。

燕挽澜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冷冷地开口，“滚。”

雁白闪到她眼前，面色显得十分愁苦。

燕挽澜看见他的脸后一愣，发现他的右眼眶不知何时也变成了乌青一片，与左眼相对应，变成了大熊猫。

燕挽澜有些懵，雁白消失连半分钟都没有，谁这么有能力还能给他一拳？

但看着他苦大仇深的脸，燕挽澜觉得十分痛快，于是毫不掩饰地笑出声来。

雁白剜了她一眼，燕挽澜嘴角弯弯，“哟，白叔叔，谁这么好心把你给打了？”

“自己撞的。”雁白没好气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一把拽住燕挽澜的胳膊。

“干嘛？”燕挽澜警惕地看着他的侧脸，心底虽然十分戒备那个打了雁白的人，可面上却隐得很深。

“你不是要去参军吗？”雁白说完，空间一阵扭曲，熟悉的撕裂感和眩晕感再次袭上心头。

等重新站在地上时，燕挽澜一眼就看见了前方空地上站着的一大群人，而眼前那浓烈的红色和惨烈的景象将她的不适瞬间压下，她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里原本是伯恩镇的一个小广场，聚集的全部是拾荒者之流的人，用来作为物品交易的所在地。

燕挽澜和辛禾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来这个地方，它距离废弃场的位置十分近，有时淘到一些好东西，她们会优先选择来这里兑换。

但此刻这里已经被荡平成废墟，中间的地块深深地陷下去，就像一个巨大的大碗，但里面盛满的却是尸块，流出的鲜血甚至多到让一些烂肉可以漂浮在上面，伴随着距离的腥臭味，刺激得人眼球发热，太阳穴抽疼。

燕挽澜忍不住伸出手紧紧捂住嘴，以免自己吐出来，胃部痉挛得厉害，就算刚才在「火柴」，她也没有过如此强烈的生理不适。

因为在那个坑里的都是苦苦求生的普通人，都是和她们一起在曾经废弃场挣扎求活的残次品。

难怪一路走来都没有遇见多少人，整个镇子安静得和死了一样，燕挽澜还以为大家都逃命去了，结果全部烂在了这个坑底。

“啧。”雁白站在她身边，低低地骂了一句。

她们正躲在广场西南角的一堵烂墙后，这里原本是一家专门收集推进剂和废弃发电机的小店，店主是一个高个子男人，沉默寡言却从不做坑骗之事。

但他的脑袋此刻就躺在烂墙前的不远处，一张浓眉阔额的脸就那么仰面朝天盯着灰蒙蒙的云层。

“这是在干什么？”燕挽澜强压下心头翻腾的情绪，说不出是恶心还是愤怒，从指缝间溢出的话显得模糊不清。

“明知故问你这不是。”雁白压低声音，对着那边努努嘴，“这不就是你要参军的队伍吗，谢尔曼。”

风刮得越来越大，将插在断墙上的旗帜吹得咧咧作响，远处黑山街传来的剧烈爆炸声落到这里时只剩下些许空气的震荡。

那一群谢尔曼人就站在不远处，用枪、用刀、用武器、用精神力给那些弱小的残次品判死刑，最后像扔垃圾一样将他们扔进那个巨大的坟墓里。

风声混合着哭喊声、尖叫声、求饶声还有嬉笑声，构成了一副惨绝人寰的地狱图景，灰白的画布上，那红到发黑的鲜血是唯一的颜色。

“幸好非虞没有看见。”许久之后，照清才像反应过来似的发出声音，不忍的语气在燕挽澜脑海中响起。

“看见那个穿黑衣但白头的男人了吗？”燕挽澜顺着照清的话语望去，男人站在最前面，依靠精神力在收拾周围的残局，“他叫芒克，曾经是燕家人，但是选择了背叛。”

这时，正巧一个女人跪在地上哭喊着，怀里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芒克不耐烦地用精神力将其夺过，利落地折断了婴儿的脖子，沉闷的断骨声在一群基因突变的白色乌鸦发出的尖叫声中轻微得根本听不见。

女人发出惨烈的尖叫声，不顾一切地扑向自己的孩子，却在落入那个坑里的一瞬间，身体四分五裂，化成满天的血肉。

燕挽澜闭上眼，伸出双手狠狠地擦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她低下头，盯着地上的沙砾，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以此来压下心头即将喷薄而出的愤怒。

“怎么样？”雁白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背靠着烂墙，手搭在膝盖上，抬头看着燕挽澜。

再睁开眼时，燕挽澜眼底已经是一片清明，唯有眼底还留有几根血丝，她对上雁白的眼睛，声音冷厉而克制，“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雁白像是没听懂燕挽澜的话一样，傻傻地重复了一句，“什么目的？”

燕挽澜蹲下来，右手撑在墙上，脸靠近雁白，“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不是你说的要参军吗？”雁白继续装傻，但身子微微朝右边偏移，避开燕挽澜的呼吸。

“你要我的愤怒。”燕挽澜冷冷开口。

雁白眼睛微眯，对上燕挽澜冷厉的眸子，“你要我的愤怒，但我不会给你。我不在乎别人，我只在乎我自己。”

燕挽澜说完，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微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莫名的凝滞气氛在两人身边涌动，就连断墙之后的惨叫喧闹声一时间都无法渗透进来。

雁白轻笑一声，打破了这沉寂，他右手肘撑在膝盖上，将脸放在掌心，脸上扬起一抹笑意，“喂，你真不记得我了？”

又是这句话，听见雁白的开场白时，燕挽澜只觉得很累，她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但身边却接二连三出现认识她的人，并强加给她一个身份，告诉她自己是谁。

燕挽澜疲惫地吐了一口气，冷冷地开口，“滚。”

雁白一噎，低声喃喃，“这臭脾气真是永远也改不掉了，也不知道和谁学的。”

“和你学的。”一道轻柔的女声在燕挽澜左边响起，燕挽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女人抱了满怀，女人的柔软和清香让燕挽澜身体有些僵硬。

“阿澜，你终于回来了！”燕挽澜手上用力试图挣脱女人的怀抱，可女人却愈加用力就那么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像怀抱一个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样。

燕挽澜挣扎不过，想着反正打不赢，便索性就这么被她抱着，主要是她好像也并不反感。

等女人激动的情绪过去后，燕挽澜看着她伸出手开始揉捏自己的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眼里满是难言的意味，“阿澜你现在的样子好丑。”

燕挽澜嘴角紧紧地抿着，她早知道自己这身体营养不良、枯干瘦弱，但辛禾几人都这样，所以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但眼前这个女人明眸皓齿、皮肤白皙、身材窈窕，一颦一笑间都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自己和她一对比就显得十分磕碜。

“阿澜你去到了哪个世界？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女人下一秒就收敛起了玩笑的姿态，神情严肃地看着她。

听见这话以后，燕挽澜心头震动，她没想到这个人竟然知道她不是原主！

辛禾她们和原主过于熟悉能察觉出她的异样很正常，但眼前这女人又是什么情况！

或许是燕挽澜过于震惊导致一时没有收敛好表情，女人拉了拉她的脸，一脸疑惑，随即瞳孔震动，一把扣住燕挽澜的肩膀，失声叫到，“阿澜，你不是真的失忆了吧！”

撕裂感再次传来，等反应过来时，几人已经换了一个地方，站在一间黑乎乎的小房子里，但这里距离废弃场应该不远，因为唯一的一扇窗户上亮着红色的光芒。

“阿澜，你真不记得我了？”女人的声音显得很是委屈，又带了点落寞，“说好的等你回来呢，你怎么不记得了。”

“早告诉你她不记得了，你还不信给了我一拳。”雁白站在两人后边，插嘴道。

“滚蛋。”女人转过头对他低吼了一句。

燕挽澜听着他们的吵闹，头脑里却在疯狂地思索着这一切，原来自己的穿越不是意外，而是刻意的安排？

她只觉得有一个巨大的谜题摆在自己面前，但现在不是漏出底牌的时候，谁也不能轻易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