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挂掉电话，把装着蛋黄酥的糕点盒子扔在桌子上，已经没有了吃的兴致。

她坐在出租屋的床上，因为刚才的电话有些烦躁。

再看一眼那个盒子，许卿又突然想起了刚才一边叫着老婆一边扑到她身上的那个女孩子，那女孩子被晒得黑漆漆的，但小小的个子小小的脸，看上去还是很可爱。

其实一开始许卿就反应过来她大概是认错人了，但之后她硬生生把一句“老婆”掰成“老婆饼”的恶俗套路衬着那张紧张到快要结巴的表情，倒也的确是有趣的，让许卿难得升起了一点逗逗她的心思。

只不过没想到，原来她那声老婆叫的其实是周萌。

这两个……是一对吗？

不过更可能是真闺蜜吧，如果是两个直女的话，这么叫叫倒也常见。

许卿没怎么在身边见到过同类，也不太明白那种所谓的“同类的气场”，不过她也没太放在心上，只是无聊时随便想想罢了。

不过她对周萌还是挺有印象的，这个女孩太闹太出挑，跟同学跟教官都飞快地打成了一片，许卿对她称不上什么好感，但也不讨厌就是了。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起来，这回是一条微信，问她出发了没有。

许卿用手指搓了搓被角，慢吞吞地吐出一口气。

六点多的时候，许卿离开校门，路上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七点过五分，她回到了那个应该被她称为家的地方。

灯火辉煌，将黑色的天空打得支离破碎。柳璟在厨房里，听到开门的声音，她从厨房里探出一个头，她的脸上没有半点妆容，显得更加年轻稚气，她漂亮地笑着，语调轻盈：“小卿回来了，饿了没？我正在煲汤，马上就好。”

面对许卿，柳璟从来没有丝毫愧疚。她似乎在用一副女主人的姿态不动声色地示威，虽然还未结婚，但她已名正言顺。

许卿淡淡地说：“不麻烦，我吃过回来的。”

柳璟就很孩子气地笑起来，说：“那我给你煮碗汤圆吧。”

没等许卿说话，许卿她爸已经走进来厨房，“这么大晚上了还煮什么汤圆，你别惯着她，看她现在像什么样子。”

厨房里传来柳璟娇俏的笑声和莺喃燕语般的说话声：“哪儿有你这么说你女儿的？你这么说，你别吃了，我和小卿吃的。”

明明很和谐，但真正的夫妇不是这样的，真正的夫妻拥有而他们没有的，是一种从一颦一笑，一行一止中流露出来的不加丝毫做作的默契。

他们还说了什么，许卿没听，她走回自己的房间里，把自己砸进了软绵绵的床，感觉自己像一具尸体一样僵死在床上，她很奇怪地再一次想起了今天下午的那个女孩子，她觉得她大概是在一个非常有安全感的家庭里长大的，那样的女孩子会在一颦一笑里流露出天真来。

让她想起到自己还活着的是柳璟的尖叫声：“天，破了，我叫你别跟我说话的！这下怎么吃！”

许卿觉得好笑，于是她真的笑出了声音。

餐桌上，许卿面前是一碗漂着几颗汤圆的芝麻糊，柳璟尴尬地笑笑：“熟烂了，你把几颗没烂的汤圆吃了就行，不想吃也没关系。”

许卿捞起一个汤圆，汤圆的表面沾着很多黑色的碎芝麻，看上去像一个肮脏的战场，如果是在初中的时候，许卿大概会跟他们歇斯底里地吵架，不过现在许卿吵不动了，觉得没意思。

说到底，从她初一的时候，柳璟逼走了她妈住进她家一直到现在，都七年了，柳璟还是没能真的嫁给她爸，这两个没有廉耻的大人都觉得这样不值得羞耻，她又有什么好说的？

她爸许承寅说：“你最近没再画那些恶心的东西吧？”

许卿掀起眼皮，没带挑衅，甚至没带情绪，就这么简单地看他了一眼。

许承寅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你这什么眼神？你还有什么不满是不是？”

“我没什么不满。”许卿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勺子刮着那碗恶心的芝麻糊，她简单地陈述，“不过我靠画图挣钱的。”

“我缺你这点钱！”许承寅抬高音量，他随手拿起碗里的汤匙向许卿扔过去，许卿随意地侧过头避开，汤匙在她身后的墙上呻吟了一声，瞬间粉身碎骨。

“你干嘛！万一真砸到小卿怎么办！”柳璟夸张地尖叫起来，转头急切地看着我，“小卿，你还不快向你爸认个错道个歉！不就是别画那些变态的图吗？小卿你这么厉害，真的想做兼职接一些正经的插画也能挣钱啊！”

许承寅赤红着一双眼睛盯着许卿，手指几乎戳到她眼睛前面：“我今天就要你一个态度，你能不能变成个正常人！我就问你能不能当个正常人！你非要做个变态是不是！你给我把你手机里电脑里那些图，那些小说全都给我删了！”

许卿觉得有点无奈，所以她不想回家来，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抱什么希望，所以她也只觉得她爸生气起来面目狰狞得很丑。

激怒他也是一件无聊的事情，没什么意思，但是当自己内心平淡无波，而另一个人为你歇斯底里的时候，会莫名产生一点快感。

许卿把手机扔过去：“你可以删，我要再找也很容易。”

她抬起眼睛：“我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就像她觉得他们也真的没什么必要非要她没事回来这么一趟。

总归，他们也做不了什么相亲相爱一家人。

许承寅的鼻孔往外喷着粗气，像一头暴怒的野兽。

他指着许卿：“你……你还要脸吗？万一让别人知道你都在想些什么恶心的东西，以后还有哪个男人敢要你？啊！我是为你好你懂不懂！要是我早点知道你这种变态的兴趣，我弄死你也要你给我改过来！”

柳璟：“差不多行了，小卿就是现在年纪小不懂事，以后遇到喜欢的男孩子就懂了……”

许卿忍不住笑了一下。

许承寅死死盯着她：“你还笑得出来！我因为你脸都丢尽了！”

“是吗？我倒是觉得我一直在给您长脸。”许卿说，“您不是挺喜欢炫耀我的。”

许承寅被堵了一句，更加暴怒：“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是谁给的你现在的生活？啊！你以为没了我你算什么啊！”

柳璟：“老许！”

许卿站起来，把一口没吃的芝麻糊汤圆倒进厨房的垃圾桶，她记得类似的对话其实有过很多次，反正最后都是差不多的结果，只不过有一次她爸气急了，端起一碗滚烫的汤直接砸她身上，害得她疼了很久。

那时候她是真的委屈，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只是早点处理掉可能的“作案工具”，毕竟许卿也不是什么抖M的变态。

等她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她爸已经冷静一些了，只是依旧喘着粗气面目涨红。

许卿拿过自己的手机，果然，里面保存的图片，甚至几张草图和那几篇“whisper”写的小说已经被删除干净了，她爸喜欢干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图片她不在乎，重新存或者重新画都无所谓，至于那几篇小说，是“whisper”很早期写在论坛上的，是个人风格最浓的时候，最早的一篇好像是她初中时候开始看的连载，现在看已经非常幼稚了，但许卿很喜欢其中那些疯狂的缠绵悱恻，是她再也没在别的小说里感受到过的激情。

她当初花了不少时间从论坛上一点一点整理出了文包，现在应该已经全部被和谐了。

不过反正电脑里还有备份吧。

许卿淡淡地想，只是再看向她爸的时候，一直平淡如水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点隐藏很深的尖锐。

“我不会带一个女人回这个地方的，这点你能放心。”许卿淡淡地说。

许承寅似乎露出了一点胜利的笑容。

许卿：“因为这里太恶心人了，平白让她伤心。”

许卿顿了顿，在许承寅瞬间暴怒的目光中，朝柳璟弯了弯眼睛：“还有，自从我初一在客厅里捡到你们用过的避孕套开始，我就知道，我不可能喜欢上任何一个男孩子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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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