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绫试探着伸出脑袋,瞧见那二人手脚并用跑的比兔子还快,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
他又朝着山洞望去。
洞里黑漆漆的,什么都……
忽然,一个高大的影子从洞口一闪而过,速度之快,乃至他没看清那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妖,眨眼间的功夫便彻底融入了黑暗。
山洞旁有个巨大的石头,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黑影刚刚应当是躲在那个石头后,不知是因模样丑陋怪异,还是故意为之,先是吓跑了那两个抬轿子的人,而后又趁他不注意窜回了洞里。
但是他已经注意到了。
这黑影约莫着就是村民口中的山神。
时绫的胆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他揉了揉缓和了许多的双脚从花轿中走了出来准备近些瞧瞧。
畏手畏脚地跑到离自己较近的枯树后,这颗枯树很大,能把他挡个严严实实。
时绫作为一个茉莉花精,自然是对自己的“同类”惺惺相惜。见到这颗枯树便忘了正事,他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毫无水分的黑褐色树皮。
“我来的突然,没带花蜜,要是有花蜜,你兴许便能活过来了。”
花蜜是时绫为了他那些小花们熬练出来的,一滴就需要熬上三个月,十分珍贵,效果自然也是极好的。
时绫不是沉默寡言之人,抱着树嘀嘀咕咕地诉说着他的委屈,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越说越停不下来。
叽里咕噜的,明明声不大,可在这空旷静谧的山中却尤为明显。
过了许久,只听“咚”的一声,才堪堪把他这张叨叨不停的小嘴制住。
山洞内传出的异响回荡在山谷中,久久未能平静,时绫吓得心脏突突直跳。
山神发威了?
时绫轻拍着胸脯,小口喘着气。
他……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不过,不过就是抱着树说了一小会话罢了,山神竟如此小气。
“难不成这树是你栽的?”他声细如蚊,嗫嚅道。
时绫很生气,也只能生生气。他整个身子躲在树后,双手扒着以防摔倒,小心翼翼地从树后露出一只眼睛打探情况。
他本就不是急性子的人,颇有耐心地等了好一会,一动不动站的他腰都有些酸了,依旧再无任何动静。
时绫按耐不住好奇,想再靠近一点。
这山神虽小气,应当不会滥杀无辜吧。
要是那三道雷真是山神所下,被劈死瞎眼老头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出言不讳,污言秽语,无论是在何处都是大不敬之罪,该罚。
况且那老头甚至要对他图谋不轨,三道雷也算是替他报了仇,这么一想,时绫就好多了。
“山神大人,我是好人,不不……我是好花,不要劈我,不要劈我。”
小嘴不停低声念叨着,他其实还是有点点怕,要是真不小心触怒了那位,挨几道天雷,倒是不会死,可他病弱,空有仙体却无灵力,其他花精尚能抵御,他被劈完大抵是打回原形入土重修了。
枯树和山洞离的有些远,时绫一路心惊胆颤小步地挪动着,尽量不发出声响,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鬼鬼祟崇地扒着洞口,谨慎地向内张望,此时太阳已然升起,日光轻洒在后背,暖暖的,而洞内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再细听,里面似乎还有汩汩水声。
听那瞎眼老头所说的刘婆子和王婆子砍柴回来便一直说胡话,约莫着她们是发现这个山洞里有水,进去探寻时直接撞见了所谓的山神,才被吓成了疯子。
再有抬轿子的那两人。
洞里丝丝阴风吹来,冷的时绫一哆嗦。他眼睫微颤,不自觉抓紧了衣角。
这山神相貌得是有多丑啊,不是把人吓跑就是吓疯。
时绫背着手在一边走来走去,有些许犹豫是否要进去一探究竟。
正想着,他余光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晃动着。
时绫定睛一瞧。
似乎是个活物?!
他生怕打草惊蛇,轻手轻脚地靠近。那东西是从洞口探出来的,左右轻巧摆动着,带起地上的尘土。
时绫抱膝蹲在地上,仔细打量着。
鸦青的长毛,约有胳膊粗细,时绫看了半天也没找到这东西的眼睛嘴巴在哪,如此怪异,他在灵界也从未见过,倒是有点像凡人用的……鸡毛掸子?
好生奇怪。
纤细葱白的手指悄悄地接近,指尖被洞内阴风吹得微凉泛红。触碰到的一瞬,时绫小小地惊了一下,他赶忙捂紧自己的嘴巴。
看似粗硬如银针,实则犹如灵界时不时飘下来蓬松的浮云,柔顺如丝。
好软好软!
时绫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这东西显然已经感受到了他的触碰,渐渐不动了。
他忍不住继续一小下一小下地抚摸着,柔软又温顺,他最是喜爱。
在灵界时,他便特别喜欢与灵宠玩闹,那些灵宠也很是喜爱他。
时绫每日照料完他的小花后,便会去灵界的百花苑。
那里是灵宠的休憩之地,在他到来之前,百花苑中时常龙争虎斗,珊瑚独角兽、白虎、梼杌、蛊雕,没有哪个是性子温顺的,每次时绫看到的都是一片狼藉。
最数梼杌和白虎尤其好斗,一口便可咬断石柱的白虎,见了他立马倒地翻起肚皮打滚求摸。都说虎屁/股摸不得,而时绫最喜欢揉它的屁/股,浑圆又有弹性,白虎常常被弄得羞涩不已,直往他怀里钻。
梼杌獠牙粗/长锋利,四处乱撞扰的方圆二里不得安宁,灵界其他仙子精灵唯避之不及,时绫却觉得它它没有那么凶残,明明很可怜,长的没有其他灵宠娇小可人招人怜爱,孤零零的一个,时绫每次来它都哼哼唧唧跑来蹭他的腰,脸上的獠牙让它不敢舔他的小脸,急得绕着他团团转。
他似乎生来就招活兽的喜欢。
摸着摸着,它蓦地轻颤两下,时绫呆呆地眨巴两眼,觉着和白虎害羞时摆动的尾尖有点相似。
时绫更加好奇这毛毛的小东西到底是什么了,他准备把它抓起来。还未等他有所行动,像是察觉了他的意图,毛发从他指尖“嗖”地滑过,这小东西便一下进了洞。
“等等!”时绫惊呼,“里面很危险的!”
身体下意识做出了反应,半蹲着追了上去。
好在,毛毛的小东西并没有跑入深处,还在洞口附近,时绫松了口气,他回过头眯着眼睛望了眼越升越高的太阳和逐渐强烈的日光。
应该是怕光吧?
“你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时绫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么小一个,应当好好保护自己,洞里很危险的。”
时绫用手指戳了戳它,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吗,这洞里……”他有点点怕被听到,抬眼望了望,里面依旧黑漆漆一片,寂静无声,时绫这才放下心来,咽了咽口水继续说:“洞里有个山神。”
”脾气可差了,很凶很凶。”他顿了下,又想了想,接着道:“对了,还很小气!我刚刚只是跟外面那颗枯树说了会话,他就生气了。”
时绫越想越生气,小嘴叭叭停不下来,就算现在来十头牛都拉不住。
“而且……这山神长得好像还很丑,把别人都吓成傻子了,你要小心别被他吃了,你这么小一个……”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正午,日光直直投来,驱散了附近大半暗光。时绫愣愣地顺着地上这个毛毛的小东西朝上看去,嘴里缓缓吐出剩下的几个字。
“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哪里小了,这……这分明是一条尾巴,很大,大到时绫觉得它只要轻轻挥动下,就能把这石壁拍碎。
看来是白担心了。
他现在应该担心自己。
黑暗将它十分巧妙地藏了起来,时绫不知道它究竟是何禽兽。
尾巴也是他从未见过的,长而蓬松宛若蒲扇,大体为月白,只有尾尖是鸦青色。
闪着寒光的利爪冒了出来,晃了他的眼睛,时绫太委屈了,刚才不还乖乖的让他摸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时绫后知后觉,难不成从一开始,它就是在引自己进来?
可恶,太可恶了!
怎能用如此卑鄙的手段,不过即使重新来过,他应该还是会上钩。
没办法,他生来就喜欢这些。
利爪缓缓接近他,时绫蹲了太久腿麻了,一个没撑住“扑通”坐到了地上,爪子几乎是同一时间停住不动了。
时绫以为,对方肯定是不清楚他的实力如何,故而不敢轻举妄动,每次动作都带着试探,可他对自己的实力。
那可太清楚了。
时绫干笑两声,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道:“打扰你了,我我这就走!”
说罢,他便要起身跑路。
迅捷的爪子极快地压在时绫胸前,将他摁倒在地,带起一片尘土。
时绫下意识抬手挡住,手心被木板蹭出的伤口早已结痂没了疼痛,但此举还是扯出了点点血珠。
它粗重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时绫身上穿着的还是村民强行给他套的嫁衣,此时已被胸前的爪子戳破,爪尖扎着他的肌肤,它大概还未下死手,故而没有痛感。
透过指缝,他看到……
一头狼。
不,是人形态的兽人狼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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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身月白的短毛,身躯修长挺拔,肌肉线条流畅有力,身后的大尾巴垂在粗壮的两腿中间,方才被时绫摸来摸去的尾巴尖轻摇着,似乎在提防身后是否会突然有危险靠近。
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死死盯着他,时绫刚刚被他吓到了,水盈盈的眸子包着泪,却没流出来,因为他已经被这狼妖吸引住了。
他细细打量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狼妖,狼妖并没有整个身子全数压上,而是半跪着横跨在自己腰间,时绫此刻等同正躺在他的□□。
锋利无比的利爪又伸长了些,抵在他的脖子上,他若要起身,下一秒便可刺破他的喉咙。
长着人的头骨,却仍是狼的模样,毛发长而凌乱,甚至遮住了一只眼睛,竖瞳红眼,尖锐的牙齿也慢慢显露了出来,迫不及待要将他拆之入腹一般。
下颚与脖子均有诡异黑纹,一直向后背蔓延。
野狼食人,他在灵界古籍时常看到,并不稀奇。
时绫抿唇,眼中满是乞求。
我不是人。
我是朵花,不好吃的,茉莉花都是苦的。
“那个……”刚发出一丝声音,狼妖的牙呲得更狠了。
还动了下耳朵,不知是吃他前的兴奋还是警惕。
要知道,时绫最喜欢摸毛茸茸的尾巴和耳朵,在灵界就是了,软软热热的,单手便可将其包住。耳朵内里的毛很短,摸起来更滑一些,外毛偏长,更蓬松些。
不知道这头狼的耳朵手感会不会更好。
时绫正想着,狼妖猛然变得怪异,他湿热的鼻子一直不断地在空气中狂躁地嗅着什么,瞧着十分难受的样子。
更是直接蹭上了他细嫩白皙的脖颈,发狠地嗅,鼻子戳得他既痒又奇怪,把脖子都弄湿了一小片。
时绫好看的眉头一皱,担忧道:“你……你怎么了,很难受吗?”
说罢,他欲抬手去摸狼妖的耳朵。
在灵界灵宠暴怒或是受惊时,他便会摸它们的耳朵以示安抚,百试百灵。
可未等他碰到,身上压着的爪子忽地一松,转而抓住了他的手腕。
狼妖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全部的牙齿,每一颗都能刺穿他的手臂。
时绫吓得咬紧牙关紧闭双眼扭过头去。
完了。
没被山神的雷劈倒是要被狼给吃了。
“求求你别吃我,我会养花种草,还会做花蜜,你家中的小花若是蔫了病了,我可以把它救回来!而且,我很难吃的呜呜……”
说了一堆,他自己都不信。
荒山野岭还干旱,哪里有花草,更何况……
一头狼养什么花啊!
时绫简直要被自己给蠢哭了。
低吼声不绝于耳,哈出的层层热气快要把他烤熟了一般。可这声也吼了嘴也张了,等了半天愣是没有丁点疼痛。
时绫悄咪咪睁开只眼睛瞧去。
就见这狼妖几次欲咬下去都停住了,又嗅了嗅他的手心,十分嫌弃似的松开了爪子,接着他身子一轻。
走了?
时绫撑着身子站起来,摊开手掌仔细瞧着,仅有一点干了许久的小血印,他学着狼妖的样子又闻了闻。
没味啊。
“等等!”时绫提起衣摆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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