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城猛得回过头去,加快着几人往前赶的进程。
若他此时仍是天阶大圆满的修为就好了。
可泰凌风也是天阶法师,他如今也很是吃力,似乎功法被这墓地限制不少。
他从前相当随意,无心人修为太高容易爆体而亡,他便一次一次地散功重修。
第一次认识到修为这么重要,在龙苏当年的游戏里,连天阶的修为都不够看。
萧泽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我方才逗你呢,哪有那么虚弱。这种魑一只没有多少攻击力,但成千上亿的魑组合到一起,就很让人烦。”
他说着,金光闪过,一大片魑死得透透的,落在地上,又有数以万计的魑扑上来:“看,就很烦,杀也杀不尽,进到下一个墓室里便好了。”
越清城想叫他不要说话,省着点力气,就在此时,一个天籁般的唱诗声兀然响起。
墓中三人顿时头脑一清,连萧泽眼里都闪过一丝惊愕,但他很快回过了神:“是祂。”
他这一声被唱诗声掩过,并没有让诸位听见。
歌声越来越大,噼里啪啦声不断从前方响起,好似那东西十分巨大,它每走一步,这墓道便跟着往前破碎一层,等它到了几人跟前,恐怕出去的路便全塌了。
越清城额头青筋直蹦:“龙苏大神,您又指使什么鬼东西爬过来了?”
他的脑袋被泰凌风敲了下,泰凌风这时候都不忘维护自己神灵的形象:
“不许对龙苏尊者不敬。”
往后,是恶鬼阴风,往前,是个会唱歌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巨型生物,三个人被夹在了墓道中央,真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正在吃紧间,一棵满头长满寄生生物,浑身冒着绿光的捆仙巨树,出现了拐弯处。
藤萝飘舞,树冠巨大,好似一只长在亿万年前的多触角化石。
它的树冠被卡在了墓道中央,后边的墓道都被它的身躯撑爆了,树干的中央纹理交错,束着它那硕大的口器,可以从中看到一个粉嫩嫩的,酷似人舌的东西。
那树停了下来,咧开了嘴,对越清城露出了一个灿烂而恐怖的笑:“圣体。”
越清城瞪大眼睛,下一瞬,巨大的藤条朝他身后甩了过去,卷起一片绿色荧光,一阵呜呜的哭声在祂身后响起来。
树以魑为食,魑由无心人而化,无心人被人类捉进墓中,抽尽癫值,死而不亡,就这么形成了一道诡异的食物链。
无数黑影被卷入了捆仙藤硕大的口器。
它冷得哆嗦了一下,“好难吃啊,全是怨毒,我都快消化不良了。”
树冠上,一只螃蟹状的寄生生物依旧在唱歌,它仰面朝上,快乐地扯着它那把小嗓子。在它边上,坐着一只丑陋的触手怪,局促地坐在树冠上,看来救兵便是它搬来的。
他沉默地看着无数魑影被吃,眸中闪过一道茫然。
“我太大了,这里占不下。”树说。比方才,祂显然如今要更吐字清晰。
它笨拙地在狭小的墓道里转过身,歪歪扭扭的,往那被祂撑成一片废墟的墓道里走去,和来时的速度一样快。
越清城偏头望向它,却听泰凌风说:“乖徒儿,先跟师尊去挖宝,这个东西一会儿再看。”
萧泽闻言讥讽:“恶毒的古武剑道人,成日惦念着, 天畜池掉下来的那点儿东西。”
泰凌风不甘示弱:“机械修仙域,丑陋的妖,什么乱七八糟的垃圾, 都要往古武剑道扔。”
这两人,各人眼中有各自的鄙夷,似乎对彼此的属性都十分嫌恶,另有几个仙道庭仙使,方才一直躲在三人身后,此时大气都不敢出,越清城一皱眉,
“先走,安全了再吵。”
那巨型捆仙藤,像是领他们进来的四株捆仙藤之一 ,前边那间墓室,已被捆仙藤巨大的身躯撞碎,一路走去便可畅通无阻。
也说不准有别的危险玩意儿要冒出来 ,龙苏的秉性,越清城已在食石兽腹中了解得差不多了。
各人身上都有劫后余生的疲惫,越清城边走边问:“师尊,讲讲天畜池。”
泰凌风歇了口气,方才说:“……天畜池每年都掉下来许多法宝,只不过那地方是妖人渡劫的地方,唯有凭借贡献的癫值到达100万,这天畜池才对我们开启。”
“现在有一百万癫值了?”越清城荒谬道。
一仙使尴尬一笑:“这不是有妖域圣主亲自来,开启这天畜池的往生门么,那一百万的癫值便没机会献祭上,这位公子,您也是龙苏尊者的后裔吧?”
方才他溜走的时候描了一眼,这个小公子方才一道光便给那巨人脸浇灭了。
越清城伸手解下面具,露齿一笑:“六长老,这么快便不认识我了么,我对您当年的教导尤记在心呢。”
六长老温禅目瞪口呆,他知道泰凌风弟子多,只当这小道士又是泰凌风的哪个小徒弟,却不知竟是越清城。
他一瞬间不知想起了什么,脸都绿了,越清城轻描淡写道:“这地方危机四伏,还望六长老多多管照啊。”
那六长老哈哈地笑,冷汗横流:“我定然管照,定然关照……”
他还没讲完,泰凌风骂他欺负自己徒儿的话便传音而来,六长老面上不显,嘿嘿地笑,实则心里把泰凌风也骂了个狗血淋头。
越清城有龙苏血脉,怎么不早说啊。
这鬼地方,那龙苏后裔稍微仗着地主之谊做点儿什么,就能让他温禅受不了。
他没说话,与越清城讲述的伙计便落到另一个仙使头上:
“……从前有龙苏与妖域圣主一起开启往生门,不需要贡献癫值来堵上那巨脸人眼,后来……两个大能都没了,史书上有提过那么一嘴癫值有用,三长老便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两个仙道庭长老,加他们两个亲传弟子,先进墓室捞宝,占得先机,后边会有一批又一批的道士进来,喝他们剩下的汤,另一长老连忙补充:
“从前龙苏尊者,与妖域圣主一同开启天畜池内门时,也允许我们拿那些无主之物的,如今你看……”
萧泽却很轻地哼了一声,吓得那长老顿时不敢说话了。
墓道里安静了,几人沿着巨型捆仙藤撞出的通道走,这路破破烂烂的,石块与灰土横陈。
铜墙铁壁般的墓道,被巨型捆仙藤撞得歪七扭八,走了一时,六长老与八长老那两个刚到地阶的弟子累得够呛,又没辟谷,一行人只好留下来歇一歇。
他俩瘫坐在地上,抱着越清城递给他们的米饼,卖力地啃着,特别想哭。
萧泽双手抱臂,他一找着机会便要嘲讽这帮仙道庭人,这些人快要崩溃的表情,多半还是他搞出来的。
只听他又嘲讽道:“连小五的体力都跟不上,还打什么天才子弟的名号呢,路还没走一半呢先被累死了!”
越清城扭头看他:?
萧泽一时尴尬:“我不是说你体力不好……”
越清城转过头去不理会他,萧泽跟过来:“你体力如何我还不知道么?”
越清城:“我——”
萧泽越描越黑:“小五体力最好了,在那食石兽腹中时, 对付十个八个鲛人都不歇气,在那门中之时,一个半时辰金枪不——”
一个“倒”字还没说出来,越清城面红耳赤,一把捂上那妖的嘴,咬牙道:
“你不知道古武剑道的正常人类如何说话,可以闭上嘴!”
那只讨厌的龙妖终于蔫了,不再逮着他们仨一顿输出,几个仙道庭长老顿时松了口气。
泰凌风注意没在这边,实际上,自打他陷进过幻境一次后,便有些消沉,越清城询问地看向他,泰凌风只摇了摇头。
此处与食石兽腹中极像,越清城等得无聊,便仔细去看那石壁。
食石兽腹中的壁画大都被水侵蚀得厉害,看不太清,不比这地方的墓室。
“人有喜悲,化而为诡。”
越清城读着壁画上的字,一个仙使咬了口饼,愁苦地看着他,很想叫这个龙苏后裔读“鬼”音之时小声一点儿。
“喜者神也,悲者鬼也,人之情可感天地万物为鬼神,以情为引,缔造魂灵,乃灵魂制造之本也。”
短短两行小字,越清城很快念完了,灵光一闪,这是不是与萧泽与自己讲的灵魂制造人有关?
也就是与自己的身世有关。
萧泽双手抱臂,冷不丁地插了句嘴:“讲的是有个人会制造灵魂,以爱为引,制造出来魂便是神,以伤为引,制造出来的魂便尽是怨魂。”
此等说法,越清城是第一次听见。
萧泽幽幽道:“这地方,关着很多被制造出来的怨魂。”
几个人不由寒毛竖立,泰凌风咳了一声,警然四望;地上嚼饼的几个仙使连忙站起来,甚至有一个着急,弄掉了手里是饼,洞中人皆紧张地立着,半晌过去,却什么都没发生。
越清城皱眉:“阿泽,别吓人。”
萧泽不出声地笑了笑,又嫌弃地一瞥那帮仙使:“走了。”
泰凌风冷冷一哼:“故弄玄虚!”
六个人继续结伴而行。
巨型捆仙藤弄出来的裂缝很好使,几个人畅通无阻地穿梭在里边,萧泽带路,越清城传音问:“萧泽,你制造过怨魂么?”
萧泽:“我只制造过一个魂。”
那妖想了想,像是在回忆某种久远的事:“彼时年少,倾尽自己的所有都给了他,后来……龙卿要我再去制魂,再想有那种心境,却是不能了。”
越清城好奇:“龙卿是谁?”
萧泽回答干脆:“我名义上的父亲。”
越清城:“没有那种心境,还做得了灵魂制造人么?”
萧泽便道:“做得了。”
他哼了一声,“你越宅里那个老头儿,萧天,是我亲兄长,便一直制魂,百里长曦便是他五百年前的杰作。”
“那你呢?”越清城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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