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轻薄的水雾笼罩着天空，如同披了月色的水光纱。太阳从东边升起，天空逐渐亮了起来。
燕昭梳洗过后下了楼，果然褚良已经在楼下吃起早饭来了。
她有些不太好意思，似乎每次都是老师在等她。
燕昭向前走了几步，“哥，你已经来了。”
褚良放下手中的陶碗，微微点头，面上一副了然之色，“自己点，想吃什么？”
燕昭坐在凳子上，难得有了些扭捏，“就和哥你的一样就好了。”
春花听到这话，主动让小二前来上餐，燕昭望着热腾腾的饼和粥，轻叹一口气，来这边之后，哪怕是比较发达的府城，饭菜也都没什么新意，还没有调料，真是越吃越佛系了。
她快速解决早餐，眼巴巴的看着褚良，“哥，我们什么时候去拜访贺先生？”
褚良：“临近午时再去。”
燕昭本想询问为什么要在吃饭的时间过去，转念一想，那群学子似乎还要在书院学习，去那么早没什么人。
“那咱们现在干嘛？”她显然将老师当作了主心骨，想要看看老师有什么想法。
褚良没提要去何处，反而问道：“你可知道烟州三绝？”
燕昭摇了摇头，眸中满是好奇，像是在说是哪三绝，快告诉我。
褚良轻笑不语，望见徒弟控诉的眼神才继续道：“这第一绝是烟绣，闻名天下，一寸绣一两金。”
燕昭想到昨日在街上看到的女子身上的绣花，别提多好看了。
春花悄悄凑过来，“小姐您这身上的衣服就是烟绣。”
燕昭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果然针线稠密，上面的香雪兰栩栩如生，衬得人十分娇俏。
“这第二绝是评文，烟州学子评论天下，文采斐然。”
没等燕昭惊叹褚良继续道：“这第三绝便是正风书院了。”
燕昭不明所以，“学院有什么绝的？”
褚良望向窗外，目光飘向远方，声音似有若无的仿佛叹息，“这天下官员大半都在这书院学习过。”
他起了身，“走吧，我们去正风书院。”
燕昭紧跟其后，“好嘞。”
*
三月二十，正值春日，也是每年正风书院举行赋文比拼的时候，这胜出之人，可直达天听，获个一官半职，而其他人的赋文，也会流传各州。
马车停在外院，褚良带着燕昭熟练的往里面走。
进了内院，需要记录身份，他将名册交过去，内附一枚鱼牌，小厮记录后端正的交回，待他们走远了才思考着，有哪一届的魁首是苏淮序吗？
院内已经搭了擂台，由当届暂时排名前三的学子上台坐庄，其他人主动打擂，赢则替换。
这当然不止学院的学子可打擂，其他人也可以，不过这内院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进的，能进来的都是筛选过的，皆是天下大才，涉及各方名家。若非褚良出示的鱼牌，他们也是进不来的。
燕昭抬头看了一眼，那擂台上的名牌正是昨日在酒楼听到名字的三个学子，郭郎山，陆长亭和贺晏酒。
郭郎山位于中间，排名第一，而陆长亭与贺晏酒分列第二第三。
此时这赋文会还没开始，褚良带着燕昭绕到内院里面，穿过长廊，入目的是大片的竹林，细细看去才能发现那竹林内有着一座院落。
两人进了院子，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蒲团上，摆弄着面前木桌上的棋局。
听到声音，他摸了摸长胡子道：“来了。”
褚良也不行拜礼，坐在那棋局的对面，手指黑子，开始交战。
二人并不说话，站在褚良旁边的燕昭虽然不懂棋局，可望着棋局中快速交错的棋子，愣是感受到了其中的焦灼气氛。
半晌过后，那老者放下手中的白子，“棋力愈发精进了。”
褚良深吸一口气，半天才吐出了老师二字。
老者笑了笑，“你可不是老夫的弟子了。”
褚良起了身，重重的行了拜礼，“苏淮序拜见老师。”
燕昭见到这个情形，赶紧走到褚良旁边，也学着他的样子拜了下去，“苏扶楹拜见老先生。”
老者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姑娘，开口道：“都起来吧！”
褚良见状起了身，他知道老师是认下他所用的身份了。他看向老者，向他解释道：“老师，这是我收的弟子，燕昭。”
老者来了兴趣，“可读了什么书？”
燕昭有些局促，“只跟着老师读了四书，还没学会写文章。”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在学问上是一窍不通。
“好好学，你这老师可是我的……”老者脱口而出想要夸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东西，又停下了没有说完。
褚良适时缓解尴尬，“是弟子不成器。”
眼见现在的氛围有些奇怪，燕昭看向外面，“赋文会好像要开始了。”
老者：“走吧。”
此时赋文会还未开始，见老者从后面走了出来，所有人一齐行弟子礼，“弟子拜见孟老。”
燕昭随褚良去了学子们所在的位置，她随着众人一同行拜礼，等起身后，小声询问，“哥，孟老先生是谁啊？”
褚良还未说话，旁边一位学子凑了过来，“小姑娘，你不知道孟老是谁还来这论道会？”
他热心回答，“孟老是咱们大周朝建立以来唯一被称为圣人的人，他开创了策论家一道，所教授的弟子更是为咱们大周朝立下汗马功劳。”
“你知道当朝宰相徐言夏吗？他就是孟老的关门弟子，还有，你学过《策论》这本书吗？这本书可是和四书齐名，它就是孟老写的。”
“孟老出生于烟州孟家，从小读书，十几岁开始游览各地，这过程中分别写了《田地论》《官员论》《政策论》等等书籍，后来入朝为官，不喜官场选择回乡创办学院，正风二字便是当时的大周宣帝所赐。”
“后来孟老一边教学，一边撰写《策论》，其中的臣子论和帝王论可以说是官吏必读，而他所教出来的学子无一不例外能入朝为官。”
燕昭疑惑道：“每一届的学子那么多，岂不是所有官员都是孟老的学生。”
“那可不是，孟老每十年收一次学子，一次只收三个人，不过这正风书院每逢赋文会，前三皆出自孟老手下。”
燕昭大致了解后，小声道谢，“大哥，多谢你告知我。”
学子露出笑容，“没事。”他看了看擂台上的情况，“不说了，赋文会要开始了。”
燕昭瞥了眼旁边看起来很虚弱的老师，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她转过头来，望着擂台上的比拼满是惊奇。
擂台刚一开始，便有学子跃跃欲试上去讨教，台上三人对答如流，还未做赋文便赢了他人，过了一会儿上来的人水平愈发高了，一篇篇策论从他们的口中说出，听得底下人惊呼不断。
燕昭的目光主要集中在贺晏酒身上，虽然不明觉厉，但是也能感受到场上三人极其厉害，情绪完全被调动起来，就好像她看小说看到爽文一样非常上头。
赋文会的比拼愈发火热，到了最后，一位少年人走了上去，他看向三人，问了一句话，“若为官员，你们当如何做？”
三人沉思片刻，口中赋文立刻就说了出来。
燕昭听得雾里云里的，但是刚才的热心大哥听得仔细，一边听一边和她解释大概意思，她听了之后，想到昨天三人的争执，果然还是差不多的偏好。
郭郎山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保皇权，陆长亭则没在众人面前反驳皇权，只说了如何做实事，贺晏酒依旧一心为了百姓，所提之策皆是如何让百姓过得更好。
燕昭抬头看着那擂台上的少年，心中竟然有几丝无语，真是走到哪儿都能遇到这人。
姜州时救了他，兰州时他使美人计减少交换，如今到了烟州，这正风书院他居然也来掺合一番。
一个被流放的废太子，一点伪装都不做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是真不怕有人认识他啊。
周绍钦同样做了一片赋文出来，燕昭不太明白，看旁边的大哥有些发愣，视线转向了褚良，“哥，他说得什么意思啊？”
褚良轻摇羽扇，“为君之道。”
一片赋文结束，陆长亭神色有些动容，简直就像得遇良主，看着底下不少相同意思的谋士们，燕昭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他的目的，不惜暴露身份也要夺去人才。
郭郎山看着底下浮动的心思，主动拉回话题，“在座的诸位可有不同看法？”
底下有想要出头的立刻举手，倒也有不少人说出了自己的赋文，大体上都没脱离台上三人的想法。
燕昭看着一篇篇的赋文说了出来，眉心一动再次想到了横渠四句，似乎很符合那少年提出的为官之道。
她看了看老师，眸中的跃跃欲试中带了几分迟疑，她不会赋文，难道就说那四句吗？
褚良垂眸咳了两声，将手中的羽扇递过去，“举着。”
燕昭像是得到了肯定，拿着羽扇举了起来，在一众人中非常显眼。
周绍钦的目光移了过来，“苏姑娘请说。”
燕昭的羽扇放了下来，直直望向提问的那人，“我只有四句话要说。”
周绍钦：“哪四句？”
燕昭：“为天地立心。”
众人的视线全都移了过来。
“为生民立命。”
贺晏酒仿佛找到了明主。
“为往圣继绝学。”
褚良望着少女稚嫩的脸庞失了神，周绍钦的心脏疯狂跳动，眸中光彩斐然。
“为万世开太平。”
孟老站起身来，苍老的声音响起，“好一个为官四句。”
本章的《策论》等书籍是编的，如真的存在，不是一本书。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是横渠四句，出自北宋张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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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惊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