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主峰的后山是整个界内灵气最充裕之地,然于诸多人来说,多却无用,甚至有损仙身,是以能住在后山的人并不算多。
简从宛嘛,则是因其本就被系统不知以什么法子弄出了一个普通的灵根,看似能够修道,实则只能使出些最低劣的法术。这过浓的灵气既伤不了她,也无法为她所用,所以她在这里住得还算自在。
按着榉树精给她的指引,简从宛出了院门径直朝西北方向走去。
越往里走,里面的状似白烟的缥缈灵气愈发浓郁,林中低矮的树丛中不时有小兽悠闲走过,突见简从宛这样一个生面孔,被吓得背毛直竖,窸窸窣窣飞快爬过低矮的树丛窜去了别处。
胸口处揣着的往生镜有些硌人,却让简从宛在这略有些阴森的地方有了几分安全感。再怎么样,这里也是不周山内门,加之自己身上带着上古神器往生镜,肯定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她这般给自己打着气,在这林子里转悠搜寻了许久,终于看到了一只长得像野鸡的东西。
不过这野鸡的样子却与她从前见到过的野鸡有些许不同,这只野鸡的头顶上长着一根长长的蓝紫色冠毛,一直延伸到它的尾巴处,这冠毛随着它的走动而摆动,加之它昂起的脖颈,看起来神气极了。
应当就是这个东西了,简从宛站定,深吸一口气,一个伸手擒住了那只野鸡。
这野鸡在简从宛手中极力挣扎,它身上的羽毛也因此掉落颇为凑巧地飞到了简从宛嘴边。
嘴里突然进异物,简从宛噗噗吐了好几口才将那鸡毛吐出来,她施法弄晕了这野鸡,周遭这才安静下来。
简从宛抱着野鸡哼着歌儿往回走,树上错杂的老藤蔓不时晃动,也不知又是什么生灵碰到了它。
天边红色的晚霞逐渐被夜色所吞噬,黑夜,彻底降临。
后山林中因昼夜交替而变了模样,简从宛的耳边不时传来怪异的叫声,一阵风从她的头顶拂过,好像有人对着她的头顶呼了一口凉气,惹得她手臂上的皮肤冒起了密密的鸡皮疙瘩。
她稍稍放缓了脚步,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树叶在发出沙沙声,周遭的树影好似变成了一个个鬼魅,正朝她挥动着枯槁的双手。
简从宛抱着怀里的野鸡,直觉告诉她肯定不对,不周山是仙家之地,就算再是晚上,也不会如此可怖。
她暗自加快脚步,想要尽快离开这片骇人的林子,然她方走出几步,身后便有一声音传来,阴森而又低沉。
“竟然有人能步入我设下的结界之中还毫发无伤。”说着,他像一阵阴风般迅速飘到了简从宛跟前,然后,用那双手死死掐住了简从宛的脖子。
被扼制住了呼吸,简从宛的脸顿时涨红了起来,在挣扎中她看见跟前这人戴着白骨面具,一身及脚踝的黑色长袍与暗夜完完全全融在了一起。
简从宛手中的野鸡滑落下来,她像方才她抓住的那只野鸡一般挣扎,只可惜她的力量于面前人而言不过是蚍蜉撼树。
她脖子被死死掐住,发不出声音,也唤不出往生镜。
眼前在逐渐变黑,耳边传来系统那冰冷的声音【宿主生命流失百分之十、宿主生命流失百分之二十、宿主生命流失百分之三十……】
这无情的计数,在宣告着简从宛生命的消失。而她手腕上舒云送给她的那条彩色链子正在震颤,一股蓬勃的力量将要倾泻而出。
终于,在简从宛彻底失去意识前,手链脱出,在两人面前炸开。
那男子被这强劲的法术击退,跌倒在地,简从宛顺手捡起旁边的野鸡,逃也似的跑出了这个幽深黑暗之地。
她不管不顾地向前跑着,发簪因剧烈的动作而掉落,一头原本挽好的青丝散乱着落下。
不知跑了多久,久到简从宛觉得自己的肺快要炸开时,她逃离出了刚才那个地方。
月亮的光辉洒在她身上,周遭的一切看起来是如此安宁祥和,与方才她差点儿窒息而亡的地方简直是天差地别。
她还在向前跑,狼狈跑到自己的院中,推开了院门,这才劫后余生般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榉树精本来都睡着了,听见门口如此大的动静,转头一看,便见简从宛头发披散着,有好几缕与额间流出汗珠而粘黏在一起,她的衣衫也有些凌乱,更重要的是,她的脖颈处有一处尤为清晰的红痕……
她这是怎么了?榉树精有些心虚,心道莫不是她去偷灵兽的事儿这么快被人发现了吧。
榉树精正要问发生了何事,简从宛便粗喘着呼吸问他:“后山究竟有什么东西,刚才我差点被掐死!”
什么东西?不周山内门一向是最安宁的,怎么会出现莫名伤人的东西呢。
他冥思苦想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想到了什么,他惊叫出声:“不会是魔族吧,之前隔壁院子便混进了魔族伤人,今日又出现了,完了完了,不周山也不安全了。”
他嘴里念叨着,简从宛看向隔壁院落,她想,她必须得去问问。
她拖着沉重的双腿去了时章院门外,推开那篱笆做的小院门,朝着他亮着微弱灯火的屋子里走去。
屋内安静不已,她正欲抬手敲门,里面却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时章,最近不周山愈发危险,你切莫要任性,搬去跟你的三师兄同住吧?”
这是舒云的声音,紧接着,裴思故的声音传来:“是啊,你与我同住,我能庇护你,师父让你修须臾道,不就是为了……”
正听到关键时刻,简从宛突然感觉自己的耳朵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反应过来之际,里面的人已经推门走了出来。
裴思故走在前头,他轻轻打了个响指,简从宛的耳朵便又复明。
见他,简从宛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脸上露出了一个腼腆而又不好意思的笑,偷听被人发现还被闭了谛听,属实有些丢脸。
裴思故那探寻的目光落在简从宛脸上,见她有些狼狈,遂问道:“发生了何事?”
舒云与时章也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简从宛小脸脏兮兮的,脖颈间还有一道刺眼的红印,他拨开站在自己前面的师姐师兄,将手搭在简从宛的后颈使她向自己靠近,那察看她伤口的表情瞧来着急不已:“阿宛,你怎么了?”
简从宛微低着头,将方才之事尽数说出,舒云听罢,迅速抓起简从宛的双手来看,那条链子不见了!
简从宛伸手抚了下在自己面前乱飘的头发,感激不已:“大师姐赠我那条手链今日救了我一命。”
其余的三位同门互相看了一眼,眸中的情绪错综复杂,舒云率先做出决定将简从宛先送回去。
临走时,简从宛的余光瞥见身后的两个男子正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说着话,不知道裴思故说了一句什么,时章脸色一沉,转身进屋咚一声将门给关上。
同门师兄弟二人,就这般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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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章虽曾在宗门内多次遇险,然都被复伏生下令知情人需死守此秘密。
而简从宛遇险一事,却被毫无保留地宣之于众,完完全全变成了复伏生用来当作对门内弟子的一种警告——整个仙界,就算是第一宗不周山,也不再是安全之地。
弟子们没了往昔的自在洒脱,如今人人自危,连带着晨起练功都卖力了不少,生怕成为下一个被魔族盯上的目标。
后山的林子被设下了结界再不允人入内,简从宛则被强制要求在屋内养伤。
她细白脖子上的红痕逐渐变得发黑,结出硬痂,像被什么东西腐蚀了皮肉一般,瞧来尤为可怖。
时章来看她时,她正坐在大树底下打盹儿。
他一下便被她脖子上的那道刺眼的伤疤吸引了注意,那日院中光线黯淡他还未看出来,今日见这疤痕,这才发觉简从宛是被腐骨术所伤。
“哎呦喂,我养的锦胡鸟,我终于逮到你这个罪魁祸首了!”一个白胡子飘飘的老人拿着拂尘在简从宛的院子里大喊,将睡梦中的简从宛吓得一激灵。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先看到了时章,再然后,便是看见一个老头儿在朝自己大吼大叫。
她扶着树干站起来,脖子上的伤还痛着,不敢轻易扭动,便僵着脖子小心问道:“老人家,您这是怎么了?”
“你这个丫头片子好生无状,见我竟不唤我一声宜良长老,还有,你将我精心养大的灵兽锦胡鸟给杀了,我今日定要带着你去宗主面前讨个说法!”
灵兽,锦胡鸟?那长得跟野鸡差不多的东西竟然是灵兽。
她顿感大事不妙,将手别到背后狠狠抠了下榉树的树皮,这老妖,竟然诓骗她!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您养的灵兽。”她诚恳地低头道歉,“实在是对不起,我本来是想着用这东西炖汤来给时章补补身子……”
她一直鞠躬道歉,可这长老还是不依不挠的,说什么都要拉她去见宗主,要将她逐出宗门。
她好不容易才来到了时章身边,可不能就这么轻易地被逐出去了。
她灵机一动,躲到了时章身后,攀着他的胳膊,委屈道:“长老,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要打要罚都行,能不能不要将我逐出师门。”
她这般可怜巴巴的模样,连带着院外围观的弟子都生出了怜惜之心,有好几个都没忍住替她向长老求情。
可这非但没让宜良长老消气,反而更是火上浇油。他隔空伸手,便将简从宛抓进了自己手中。这突如其来的力量让简从宛的脖子没控制住一闪,那结痂的伤口便裂开来,破口出钻出一颗又一颗血珠顺着脖子往下淌。
这般样子落在大家眼里,便像是她的脖子被人斩开了一个豁口一般,十分骇人。
正当简从宛觉得无助至极之时,时章三两步走上前来,暗暗用力,将宜良长老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长老,简从宛是我带进内门的人,要带走她,您是不是须得问问我呢?”他脸上仍旧如同往常般笑着,说话时又轻又缓。
宜良长老是这宗门的长辈,时章如此同他说话,令他面子顿时有些挂不住,他暗自较劲仍然想要带走简从宛。
时章却分毫不让,将简从宛的手握得更紧,然后低头附到宜良长老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宜良,别忘了,没有我,你早就死在那万鬼坡之上了。”
宜良长老脸色霎时骤变,他看了时章一眼,对方嘴角边仍旧噙着状似温和的笑。
然这绝非是善意,而是,对他的一种轻蔑!
时章:我看似好脾气,可不是真的好脾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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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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