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嘉站在开水房中间,不停地有人从她身上穿过。
大喇叭走开后她才凑过来。
我拿起手机放在耳边。
“你怎么来了?想通了?要好好学习?”
“我来看看。”
“看有没有人欺负我?”
“你找她,做什么?”
“她把你的照片给了你妈,我找她还能做什么,算账。”
“为什么?”她脸上丝丝惊讶,转念一想,“她为什么有那些照片?”
“我也想知道。她跟刘曼熟吗?”
“不熟吧……我也不知道,我没见过她们两个讲话。”
“算了。”总到关键时刻都只能算了,没有一条线让我想得明白。
开水房的人开始变少,快要上课了,我看了她一眼,她丧丧地垂着头。
“真不想来学校,变成鬼也不想来。”
“来都来了,你跟着她,看看她平时有没有跟刘曼来往。”
“啊?”
谷嘉倒是听话,仗着别人看不见,在教室里走来走去。
只是会绕着刘曼的位置走,怕她变成鬼了刘曼还会抓着她欺负。
一开始还畏首畏尾的,晚自习的时候干脆整个人坐到了大喇叭的桌上,盘着腿托腮静静凝视她。
偶尔来我旁边絮絮叨叨的,我也没敢应,偷偷撇她几眼,摆摆手示意她到别的地方去。
她窜到座位中间,歪着身子打量起了正山。
“哎,我怎么没发现他也挺好看的。之前坐我后面没事总趴着,我都没见他正脸几次。”
说着语气还害羞了起来,我清了清嗓子,吓得她瑟缩了下脑袋。
她愿意多抬抬头看看,比陈杭好看的人哪止一个两个。
晚自习下课没到校门口谷嘉就消失了。
正山则还是在我旁边一步远,亦步亦趋走在后面。
从早上照片的对话到现在,他都没跟我说上第二句。
路过校门口那几个花花绿绿的人,他破天荒地扭头看了一眼,刘曼不在里面。
他又没转弯,走在路外侧。
“那那些人……都……”
他开口的一刻我呼吸都放慢了,自觉这样他说话的压力会小一些。
“都……都在照片上。对吗?”
“应该是吧。反正都是刘曼认识的人。”
“我。”他手里拿着的习题册发出了叩的折叠声,往他手指方向窝了起来。
“没关系,慢慢说。我家还没到。”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低着头在微亮的屏幕上摁着。
走出几步,他拿着手机向我指了指,一条未读短消息。
【我找过刘曼,她现在不想理我。你要保护好自己。】
“唉,我保护得了自己还用受这欺负?你这还天天送我回家,她理你才怪。”
他脊柱微微弯下去,肩膀泄了气,手指在屏幕上慢慢摁下。
“哎!哎!把对不起删掉哈,有话好好说,没事别瞎道歉。”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挺直些,别搞得自己像个罪人。
【我会想办法的。这段时间我陪你回家,在学校你最好也别落单了。】
趁我看信息,他拿过我手机,把 1 号键设成了他的号码。
一起长大的两个人,怎么就没有发展出同一颗善良的心呢。
“刘曼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人?也喜欢欺负别人?”
他快速地摇了摇头,手上摁得飞快。
【小时候被人欺负的是我,她是帮我的那个,她一直对我很好。】
“她的好是要回报的,你看,现在你不肯以身相许,她就找别人麻烦。”
“嗯。”
“那是你们小时候的事,跟我没关系,不接受洗白!”
【我没这个意思,我知道是她的问题。】
“所以她为什么会认为你喜欢我?”
他思考了一阵,犹豫着在手机上打字。
【可能是因为那些纸条吧。】
纸条?小木盒里那些纸条?正主原来是他啊。
“难怪上次在器材室她脾气那么大,她是不是以为我跟你有什么啊?你前面写的那些纸条我都不知道是你写的啊!我好冤!”
“你没事干嘛一直给我写纸条啊?你喜欢我吧程正山?”
双双陷入无语,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无名火,为了泄愤朝他手臂拍了一巴掌。
路灯暖黄,看不清楚他脸上的颜色,从他不自然的神情里我断定他的脸现在一定是红的。
他身上有和谷嘉相似的拧巴,换作我,早憋死了。
这次他没有目送我,刚到小区门口,直接扭头加紧脚步,三两下就越过马路,拐个弯没了影。
小区的绿化做得挺好,一排巨大香樟下绕着草地栽着海桐花。
快走到楼下,遥遥望去,数了数 17 层,灯光亮着,忍不住又想厚着脸皮去蹭碗鸡蛋面。
突如其来的一股蛮力将我推倒在灌木丛里,修剪过的枝丫扎得我浑身刺痛。
我伸手往草坪上爬了几步,大树把这里遮得黑黢黢的,我手心下压着细细的小草,湿漉漉的。
刚扭过身,一个人影跨骑到我的腰上,肺里一下被挤空,我咳嗽起来。
“陈谷嘉!你是不是想死!”
刘曼这回没在校门口,跑到我家楼下守株待兔来了。
她一边压着声音骂得难听,一边扯我头发。
另外两个人绕了远路,从灌木丛的开口处进到了草坪里,蹲在我头两边。
我没喊两句,很快被捂住了嘴。
有人在扒我的衣服,有人在扒我的裤子。
我拼命转动手腕,想从禁锢中抽出来,但这具身体的力气实在太弱了。
说不了话,我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五月的天,皮肤贴在草地上竟有些凉津津的,我的上半身很快空荡荡了,这里阴暗得连月光都照不进来。
有好多只手在我的皮肤上抓揉,混乱中有只手在我胸前拧了一把,我的背爬上一层冷汗。
我缓了一口气,用力地咬了一口,获得了须臾的空气。
“你们这样是要坐牢的!”
这回的人没有上次像寸头那样怂,开始拉扯我下身最后一块遮羞布。
“刘曼!你冷静点,我们聊聊好吗!”
我尽量蜷缩着身体,没压住话中颤抖的语气。
一阵哭声从一旁传来,我扭过头,谷嘉透着光的身影站在灌木丛外,她焦急地抓挠着胸口,犹豫了半秒冲到我身旁。
“让我进去!她要欺负的是我!让我进去!你出来!求求你!求求你!”
谷嘉无助地挥着手,想把他们从我身上拨开,头死命往我胸口挤,试图把我的灵魂从她的身体里剥离。
刘曼依旧骑坐在我身上,另外两人直起了身,我听见了拉链拉开的声音。
“你们还不快点!在等什么!”
“靠,别催。搞得我紧张,起都起不来了。”
其中一个人往我腿间靠近,刘曼想起身让点位置,立马被我挣扎得又坐了回来。
我的胸腔被压得要窒息了,快没了力气。
谷嘉一边大喊一边哭泣,有一刻我的视线飘得很高,看到了刘曼头顶的发旋。
下一秒又被拉扯着呼吸。
我腿间感觉到几滴液体,接着是一声咒骂。
谷嘉的声音在我耳边越放越大,她像个落水的人,一遍又一遍伸着手想要揪住我。
忽然刘曼猛地往前扑到我身上,另外两个人也没准备似的发出两声痛呼。
草坪上有人扭打了起来,我用尽力气推开刘曼,重重往她脸上挥了一拳,打在她鼻梁上,她往一旁倒下去,捂着鼻子哼哼。
我扯过零零落落的衣物,胡乱往身上套着。
借着点树叶缝隙漏出来的光,白色校服的陈杭被两个人压在了下面。
我摸到手机,拿起来朝其中一人的脑袋上狠狠地砸了下去。
场面混乱得看不清谁是谁,手机被我当成唯一的武器,只要不是白色衣服的就往上敲。
我大声地喊叫着,刘曼上来捂我的嘴,只好扯着她的头发不让她再动手。
见事情黄了,刘曼挣脱开后跌跌撞撞地跑了,另外两个人也紧随其后,一下子就窜进了夜色里。
我歪倒在草地上喘粗气,陈杭也一下子倒了下来。
世界安静得像睡着了,没有人发现这个角落。
谷嘉跪在旁边,头埋在我胸口,不停地抽泣。
我侧过头去,陈杭手臂遮着脸,呼吸逐渐平顺。
“谢谢你。”
我抹了抹一片潮湿的脸,汗水混着泪水落在唇上,又咸又苦。
他没说话,撑起身的时候嘴里嘶的一声。
“打到哪里了?快高考了,你可别伤了。我负不起这个责任。”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翻身爬起,往他靠过去,想拉他一把。
“对不起。”
该道歉的人一句话都没听到,倒是两个救过我的人轮番的道歉。
我叹息着拉过他的手臂,互相支撑着站起身。
走到电梯里我才看清他红着的眼睛,他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我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屏幕碎了,上面还沾了点血。
“借我手机用一下。”
他翻了两边的口袋,没找着。
“可能刚才漏了。”
我跟他一起折返回去楼下找,黑灯瞎火的什么也没找到,我手机变成了真的砖头,开机都开不了。
“算了,上楼再说吧。你打算报警吗?”
“嗯。总不能吃这个哑巴亏吧,这是犯罪。”
“好。”
他轻轻在我肩上拍了拍,我猜他是想表示一下支持,但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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