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燃不得不承认，族长这张脸确实极具冲击力，除了那份不知从何起的熟悉感，这张脸本身就属于他认知里帅的顶尖梯队。

他向来挑剔，能入眼的不多，但眼前这张脸，狭长的桃凤眼，眼尾睫毛投下浅淡阴影，高挺的鼻梁因鼻头圆润的弧度消解了凌厉，反倒透出一丝奇异的少年感。

唇色偏淡，厚薄适中，轻轻抿着，唯有上唇中央那点饱满的唇珠，晕开一抹血色，向唇角淡去。

只是那神情，过于单调。

江燃盯着那张脸，总觉得那层恒定的淡漠之下，缺了点什么。

或许，眼底若能添一丝生机，才算完美。

他猜测，或许是游戏美术取材了某位现实中的顶级帅哥建模，如此相貌，被放进游戏里当个重要NPC，倒也合理。

江燃收回打量的目光，微微垂首，姿态恭谨地等待高位上的裁决。

视线错开的瞬间，宴清寒的目光却像钉子一样，死死锁在族长脸上，蓝眸一沉。

那张脸，分明是他的！

肯定是开发部的手笔，没灵感，竟敢直接拿他的脸充数。

宴清寒心底愠怒翻腾，再看江燃方才那毫不掩饰的欣赏眼神，一时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深感荒谬。

怎么，见一眼就一见钟情了？

那三年前……

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他眯起眼，看向族长。

对方显然已识别出他的管理员身份。

“帮我个忙。”宴清寒无声地翕动嘴唇，用口型对“自己”说。

族长那张看不出悲喜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蹙了一下。

目光在宴清寒和垂首的江燃之间游移片刻，最终迟疑着，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族长没有感情的声音传进宴清寒耳朵里。

“扫描成功，已启动管理员权限，将保留操作日志，并以玩家精神值代偿。”

江燃等了半晌不见问话，正欲抬头询问，族长带着威严质询的声音已然缓缓响起：“未婚先孕，你们人类，便是如此轻慢我族，活腻了吗？”

江燃拧紧眉头：“请您先搞清楚，这完全是意外，我也说过会负责。”

“负责，你拿什么负责？”族长毫不留情地打断，声音冰冷，“带他回来就算负责？我族不需要。”

视线转向宴清寒，声音陡然暗哑下来，脸色一变，周围细小的水波无声旋起。

江燃心头一紧，绷紧身体挡在小人鱼面前。

水波悬停，族长话锋一转，矛头又指向江燃：“若真要负责，你说，你能负起什么责？”

江燃被这跳跃的问话弄得有些懵，回道：“……我会照顾他。”

族长摇头：“不够。”

江燃咬了咬牙：“我会赔偿。”

族长蹙眉：“你赔不起。”

江燃“啧”了一声，像是被逼到墙角：“实在不行，如有必须，我可以和他结婚。”

“好！”族长猛地一拍扶手，“但是，”

江燃只觉对方得寸进尺：“这还不够？”

族长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一丝满意稍纵即逝，随即恢复淡漠：“除此之外，你必须满足清清的一切要求。”

“嗯。”江燃没好气地应下，转身欲走。

不料族长再次开口：“等等，你，是不是根本不想和他结婚？”

江燃脚步顿住。

这个问题，小人鱼问过他无数次，现在，连族长也来逼问。

他之前总是敷衍搪塞，或者干脆避而不答。

但此刻，或许是因为没有直播镜头，也或许是因为面对的是人鱼族的最高掌权者，江燃沉默片刻，终于给出了一个深思熟虑后的回答：

“……我会为我做的事负责，包括结婚。”

说完，他没等族长反应，兀自转过身。

身后的清清似乎完全没料到他真的会应下结婚，整个人都怔住了。

江燃说完，其实也是脑子里一团乱麻，无数念头缠绕撕扯，对方是个Omega，是真实玩家，自己是Alpha，草率结婚似乎也无妨，但万一影响对方呢？

一切的源头，都是那个该死的吟游诗人，那个该死的新手任务……

他恨得牙痒痒，可一低头，对上清清那双写满惊愕和难以置信的漂亮眼睛，所有质问和烦躁又堵在喉咙口。

“你，”江燃舔了舔干涩的唇，声音沙哑，“草率结婚其实不太好，你要不要再考虑……”

“不考虑！”清清摇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全部，是我此生最大的勇敢，我愿意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砸在江燃心上。

不知为何，江燃莫名觉得，清清口中的世界，似乎并不单指创世岛。

可他又想不起，在哪个世界之外，他们曾有过交集。

江燃还在思索，手腕却被清清一把攥住，不由分说地往外拉。

“等等，”江燃下意识地顿住脚步，手臂稍稍用力回扯，“族长他……”

“别管他！”清清回过头，提到族长时，小巧的鼻翼不满地皱了皱，带着点孩子气的任性。

江燃被他这副模样弄得心头一软，声音不自觉地放柔：“那我们现在去哪？”

清清抬手，指向浓雾深处：“回家！”

江燃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眼前弥漫的海底浓雾，不知何时悄然散开，露出一道望不到底的洞穴入口。

洞穴之下，赫然是那座传说中神秘瑰丽的海底之城，人鱼古都。

饶是见多识广，江燃也被眼前这古老文明的宏伟景象震得屏住了呼吸，一时忘了言语。

就在他心神被古都吸引的刹那，清清已经拉着他，一步踏入了洞穴入口。

身体越过洞穴边缘的瞬间，海水骤然倒灌。

江燃猝不及防，肺部立刻被冰冷咸涩的海水充斥，呛咳的窒息感让他本能地挣扎起来。

视野被浑浊的海水模糊，他什么也看不清。

只感觉有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带着海水的湿意，贴上了他的唇。

那触感轻柔而迅速，如同游鱼的吻，一触即离。

紧接着，那抹冰凉沿着他的下颚线条，滑过微微凸起的喉结，最后停留在锁骨凹陷处，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一股奇异的燥热感瞬间席卷全身，江燃分不清是窒息还是别的什么导致。

下一秒，脚底传来踏实的触感，海水消失无踪，视野也恢复了清晰。

清清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白皙的脸颊上染着一层薄薄的红晕，眼神有些飘忽，不敢与他对视。

“啊哦，”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一个人影不知从哪个角落闪出，极其熟稔地勾住了清清的脖子，动作亲昵自然。

“不要乱说话，我们不熟。”

宴清寒下意识蹙眉否认，语气带着明显的嫌弃。

此人段浮辞，创世岛开发部第一负责人，他从小到大的朋友。

随即又猛地想起江燃还在旁边，宴清寒立刻强行压下眉头，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生怕被误会的可怜模样，小声嘤咛道：“不熟，的朋友，别，别让哥哥误会……”

段浮辞：“……”

段浮辞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张脸。

一张由他亲自操刀，按照自己审美捏出来、原本计划用于二期资料片终极Boss的脸。

他在心中冷笑。

能拿到这张脸的内部权限，只有他、核心美术和宴清寒本人。

这家伙要不是宴清寒，那他段浮辞的名字就倒着写。

再看身旁，一张他看过照片的帅脸，只是表情丧到好似写着“冤大头”仨字，瞬间明白过来。

迫于好友平日积威甚深、包袱甚重，若当场翻脸恐怕第二天开发部会工作压力翻番儿，为了全体开发部同事的悠闲生活，段浮辞只能把全部吐槽咽回肚子里，默默收起勾着对方脖子的手臂。

段浮辞没安好气道：“对，不熟。”

“所以，”江燃掀起眼皮，目光带着审视，落在段浮辞身上，“你是哪位？”

“额……”段浮辞一时语塞。

他实在难以理解，自己这位平日里端着张冰山禁欲脸，一丝不苟的好友，怎么就能为了眼前这个看着年纪不大、甚至有点毛头小子气质的家伙，不惜自毁形象，演这种黏黏糊糊的Omega一见钟情爱上你的狗血戏码？

虽然……长得还行。

段浮辞忍不住又嫌弃地瞥了江燃一眼，才转向宴清寒，随意编了个名字：“哦，我叫阿忖，你妈找你。”

“你有妈？”江燃脱口而出，说完才惊觉自己像个傻子，连忙补救，“咳，我的意思是，我们设定不都是无父无母吗，你怎么还有亲缘关系，是……系统设定的妈妈吗？”

话一出口，江燃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系统设定的妈妈”，他恐怕是被刚才那个冰凉的吻搅昏了头。

宴清寒也一愣，迅速侧过身，避开江燃的视线，脸上的柔弱表情瞬间褪去，对段浮辞无声瞪眼，用口型质问：“哪来的妈？”

段浮辞心里还记恨着刚才宴清寒那句“我们不熟”，耸耸肩，抬手随意地指向城市中心那座最高、最华丽、宛如巨大琉璃艺术品的高塔，拖长了调子，带着明显的揶揄：“哦~当然是咱们人鱼族尊贵的皇后陛下，您的母后大人啦。亲爱哒，皇子殿下。”

“你是皇子，”江燃敏锐捕捉到关键词，语气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宴清寒转过脸，神情木然，坦然点头，娇嗔道：“哈，哥哥，是呢，我之前瞒着你，是因为，我自己也还没适应这个身份。”

但说完闭上眼，紧闭双眼，心中却预想的结局，却是江燃识破这拙劣的谎言。

他或许会愤怒质问，甚至离开。

到时候他再装肚子痛，不知有没有用。

然而，预想中的风暴并未降临。

宴清寒只感觉到江燃的目光长久地落在自己脸上。

殊不知，自己紧张到，眼睫都在颤抖。

江燃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目光掠过那张写满脆弱与强撑的脸，片刻过后，平淡开口。

“没事。”等了半天，只等来这两个字。

宴清寒如同等待行刑的犯人突然被赦免，错愕和不敢置信瞬间淹没了他。

他猛地睁开眼，却只看到江燃已经移开的目光，侧脸线条显得有些冷硬。

一丝失落悄然划过心头，但宴清寒不敢深究，更不敢追问江燃为何不深究。

他松了口气，顺从地站到段浮辞身后，任由这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友人，带着他和江燃，一同走向那座琉璃高塔，去见那位他闻所未闻、凭空出现的“母后”。

江小燃：有诈。

清小寒：（按下去）（心虚）没有诈，只有我（抛媚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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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吃飞醋与见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