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宁容从外头捧着一束鲜艳欲滴的梅花进来,他跺了跺脚,试图抖落粘在棉布鞋上的雪花,“公子,您瞧这梅花开的多美啊!”
秦隼刚踏出门槛的脚止住,斜睨着他,“你家公子如今都嫁与本王为夫郎,怎么还一口一个的公子?你再叫一声自个去找管家那领板子吧。”
宁容正准备将梅花插入花瓶的手一颤,小声应道:“是,王爷。”
一旁清点着回门礼的宋屿扯过宁容,挡在他身前。视线落在突然莫名其妙生气的天乾身上,“别把外头的气撒在宁容身上,宁容跟了我多年,一时之间没有换过来也是正常。”
秦隼这几天本就为兵部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看着宋屿为了一个下人对自己作出这种防卫的举动,心里一股无名之火。
自己咬着自己的后牙磨的嘎吱响。
宋屿才不管他,快速清点完回门礼,便带着宁容坐上马车回尚书府了。
宋屿赶到尚书府已经是晌午了,冬日里的寒意仍未消散。
尚书府门前站着两人。
宋屿下了马车,连忙迎了上去。
“怀安。”
他扶起其中那位身形娇小略为孱弱的坤泽,轻点坤泽的额头,“昨夜才下的雪,你身子骨本就虚弱,白日里吹了风,夜里该有你受的了。”
宋怀安用手帕捂嘴忍不住轻咳了几声,腼腆笑着道:“晓得哥哥今日回来,也不知何时才能到家,实在是等不及想见到哥哥了,便出来瞧瞧。”
“这不就出来了一会嘛,怀安就等到哥哥了诶。”
说着,他的目光往宋屿身后马车看了一眼,只瞧见宁容哼哧哼哧的搬东西,又问,“哥哥,颢王待你可还好?”
宋屿颔首,轻声应道:“不要多想,哥哥挺好的。”
宋怀安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被宋屿岔开话题。
“今日怀安药可喝了?”宋屿不等他多想,目光落在一直跟在兄弟俩身后容嬷嬷身上。
容嬷嬷是他们爹爹的陪嫁丫鬟,自爹爹出世后,就一直留在他们身边,凡事亲力亲为。
她装作没看见一旁的坤泽使得眼色,回道:“没呢,三公子早食嫌烫,到现在还没喝呢。”
“嬷嬷,你又告状!”
宋怀安鼓着腮帮子,眼珠乌黑,水润润的,苍白的脸上因羞恼沾染上了点红晕。
宋屿宠溺地笑看了会宋怀安,牵着他手往庭院走。
一进屋,便让坤泽去床上躺着,又塞了几个汤婆子在被子里。
他亲自盯着宋怀安喝了汤药后,直到坤泽抵不住睡意合上眼沉沉睡去,宋屿这才从被窝里抽出手,轻声退了出去。
当宋屿从房中退出来,转过身时,目光落在不远处穿着一身鹅黄厚衣的坤泽身上。
“宋玟初你在这做什么?”宋屿皱着眉道。
宋玟初那双大眼睛滴溜溜一转,甜甜一笑,脆生生回答道:“因为我在找你呀,哥哥。”那声音仿佛夜莺轻啼,悦耳动听。
“哥哥你一回府就往怀安弟弟屋里来,都不去瞧瞧我。”宋玟初撇着嘴埋怨道。
宋屿不为所动,拂开对方想要触碰自己的手,对上他的视线,“找我做什么?”
“嘻,当然是来告诉哥哥一个消息。”宋玟初见对方一副不明的模样,笑得更开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看来哥哥还不知道啊。”
宋屿不想听对方打哑谜,抬脚准备离去。
“裴将军回来了。”宋玟初停顿了下,声音清脆,“哦,不对,现在裴将军应该称为定北候了。”
听到这,宋屿迈出的脚步停住,神情冷淡,只是眼底一闪而过的欢喜暴露了他的情绪,“什么时候的事情?你莫不是又在骗我。”
宋玟初睁着无辜的大眼,“就在哥哥成婚那日啊,第二日皇上还给亲自赐封的封号呢。现如今整个南朔谁人不知,哥哥你竟然不知道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歪着头露出诧异的表情。
宋屿神色怔住,成婚那日。
是啊,如今他已然成婚,那人恐怕早已收到秦隼飞鸽传出的请柬。
宋屿有些懊恼,懊恼那日为何要躲在屋内不见人。
他那天来了吗?
宋玟初见对方神色低落出了府。他呼吸急促,神情兴奋,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哥哥知道真相还会是这么一副波澜无惊的样子吗?
好期待啊,哥哥。
尚书府与将军府相距并不远,仅仅隔着两条街的距离。
宋屿出了府走了会,来的时候坐的马车,这会才发现街铺子两旁甚至于门口全部燃烧着撒路钱,烟雾缭绕,有些刺鼻。
忽视掉那些纸钱,越发往将军府走近了,撒路钱更是厚厚地铺满一地。
他只想远远再看那人一眼,一眼足矣,只要他好好的,他不会去打扰他的。
终于,当他走到将军府门前,脚步却像被钉住一样,无法挪动分毫。
只见将军府的门楣上方高高悬挂着大白花,府邸前人头攒动,百姓们自发拿着厚厚的纸钱,将其投入燃烧的火盆中。
他听到人群中小声议论。
“唉,我听说啊,裴将军被带回来的尸身是没有头的!”一个人声音充满恐惧说道。
“嘘,小声点!我还听说啊,裴将军被皇上下令在朝廷上当众裁衣验尸呢。”另一个人压低声音说道。
“唉……”
“……”
宋屿像是“轰”地当头一棒,整个人都懵了,头晕目眩。
他听到了什么?
裴元珩死了……
无头……验尸……
宋屿只觉双腿像是被灌了铅,这几个字紧紧揉捏撕碎他的心脏口。不稳的向前走了两步,随后狂奔着挤进人群,推开将军府邸大门。
将军府大门被他用力推开,入眼的就是一樽黑色棺椁在堂前静静停放着。
宋屿的目光难以置信地落在牌位上“裴元珩”三个字上面。
他脑袋嗡嗡作响,不停地摇着头,“不可能……裴元珩……裴元珩。”
他魔怔一般扑在棺椁上,抖着手就要去推那棺椁盖。
“够了!宋屿!”
中庸根本不听,只知道用蛮力地去搬动那沉重的棺椁,棺椁盖被推动着发出“呲轰呲轰”异响。
眼见棺椁盖移动了个口,宋屿伸着手就要去抠、去掰。
女人红肿着眼睛,吃力地扶着墙壁站起身,对着隐在黑暗里的天乾喊道:“商无忌给本宫拉开他!
宋屿被商无忌拦腰扯开,身子有些站不住,脑子里还是一团糊浆,胡乱地讲,“不会的,不会的……司徒夫人您让我看看,他怎会就这样死了。”
司徒筝看着他这副失心模样,想到宫中那人,讽刺的出声,“看?哈哈哈你是要看什么?难道是看我儿那没了脑袋、还是那残缺不全的身子吗?”
宋屿浑身一震,眼泪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嘴唇颤抖,“不……不是。”
司徒筝说完闭了闭眼,下了逐客令,“宋公子既然已经成婚,就应当注意自己的身份,免得引人说闲话。说我儿死了后,你这有夫之夫还来纠缠不清!”
“商无忌送宋公子离开,以后不准他再踏入将军府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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