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李元能已经将李若出逃的消息封锁了,但当敕封平昌公主的诏书送到李府上时,消息还是不可避免地暴露了。
外加之前刘曼从宫中被人带走,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一时间,大成两位公主的失踪弄得长兴人心惶惶。
陛下韩章大怒,趁机裁撤了禁军内多位官员,并将宫中侍卫全部替换。
朝堂之上,以顾平武为首的百官像事先商量好的似的,对刘家与李家进行了连番指责与弹劾,恨不得立刻便治以欺君之罪。
杨牧则称病不上朝,对此不予置词。
另外边地急报:江州与荆州多地爆发暴/乱。起先只是田庄间争斗,后来一些无地的农民被裹挟其中。外加两地又是兵员主要来源区,对多次北伐失利的不满也使得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的行列。
他们攻占县城,争田占地,强占财物,甚至私蓄兵器与人丁,打算做长久抵抗。
江州和荆州分别为杨家与刘家的主要治地,得知消息的众人也没有放过指摘杨家的机会。
杨凌自带曼儿出走后便没有了消息。杨家另派了人去平乱。
刘家与李家当然也不能任人拿捏,刘子骃亲去荆州镇压叛乱,好以最快速度平息乱象来堵住众官之口。
而找到李若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刘子骊的身上。
刘子骊拿了搜查令,派出了府兵对长兴城进行搜查。
典狱司主簿张以轩对此事非常上心,一日三趟地来询问进展。同时,他也对典狱司的案件格外留意。但几天过去了始终找不到任何线索。
据长兴城守卫的说法,并未有可疑的人出入过城门。但假如李若还在城中,怎会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呢?
李若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刘子骊想起自己已经多日未来过明月楼了。
父亲下葬距今没多久,他本不应该来。但此时他顾不上许多,只想见一见小宛。
谁知小宛闭门不见。
小宛让人送出一片绢书,上头用小楷写着:
舍妹如意的身份,恐怕会给公子带来麻烦。公子乃云端之人,小宛不会再存攀附高枝的心思,公子也莫为我等误了心中志向。从今起,天涯陌路吧。
顺带送出的,还有一叠诗稿,都是刘子骊早前还不太成熟的作品。
原来小宛一直留着。而如今还诗稿,是决裂的意思了。
刘子骊不能接受,他执意要见小宛一面。明月楼的人拦不住子骊,但小宛关着门,子骊没有办法。
“小宛,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之后再做决定的呢?你开开门。”
“公子回去吧。”
“小宛,我不明白。”
“公子,你是否记得我曾说过,我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我记得的。父亲丧期之后,我就可以把你接出来了。那时,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你。”
小宛知道刘子骊的心意,她怎么忍心拒绝呢?不过她想起了自己还受着风信宗的控制,只犹豫了一下便说道:“小宛欠公子的太多了。公子你值得更好的。”
“可是小宛,我不能没有你,你明白吗?”刘子骊慌了,他听出了小宛语气里的坚决。
然而屋里面没有回应了。
子骊拍着门,里面还是没有回应。
子骊站在门口,像一株失水的枯树,没有了生气。
天空仿佛善解人意似的,下起雨来。快要入冬的天气,雨也是冰凉的。
刘子骊走了出去,阿新拿把伞跟在身后。
子骊问他:“阿新,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阿新不知道说什么,他也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子骊又说:“不然为什么小宛都对我没有信心了?”
“公子,找若娘子要紧。”阿新把话题岔开去,不想让子骊钻了牛角尖。
“对,你说得对。我们去找隋原。”
子骊不在府上的时候,一直是隋原在处理这相关的事务。
子骊好像急于证明自己,不顾阿新跟不跟得上,自顾自冒雨往前走了。
“公子,若娘子有消息了!”这时隋原在雨中朝这边跑来,差点在湿滑的青石板路上打一趔趄。
刘子骊连忙跟着隋原回了府。
小宛在明月楼的窗户那里,望着子骊的背影,眼泪不住地滑落。
就在刘子骊去明月楼的空档,一支飞箭插着信射在了刘府门柱上。待家丁往来处张望时,早已没有了人影。
隋原拿了信,见上面写着关于李若的内容,便连忙亲自来找刘子骊了。
信中说明日于郊外一废弃长亭去赎人,并且非万金不能赎之。
子骊有些为难。以刘家的家底,当然不至于连万金都没有。但是万金毕竟不是小数目,要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现成的,也十分棘手。
刘子骊想到了陛下韩章。要是从国库调一些出来,或可解燃眉之急。
刘子骊立马进宫面见陛下。
韩章听他来意,却不禁笑了。
他说道:“万金?朕何时见过万金?这些年为了北伐,朕,哦不,是你父亲恨不能将国库全数税收全部用于军费开支。如今国库哪里有现钱?”
子骊有些沮丧。他不知道截走李若的是什么人,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伙人本事不小。要是凑不成万金,恐怕根本无法引他们出来。
待子骊要出宫时,林海过来向子骊低语道:“这有几千金,公子晚上可以派人去这个地方抬走。”
子骊疑惑地说:“这是陛下的……”
林海连忙对他摇头,示意不要声张。
子骊对他谢了一谢,这才走了。
殿内,乔壬初一袭白衣从侧殿掀帘走了进来。
他问道:“陛下,文策公子得了这数千金,必定会怀疑起您有拥兵之意。您的底牌是不是露得太多了?”
相比乔壬初的担忧,韩章却是沉着的神色:“这朝野上下,没有比刘家兄弟更值得信任的了。如果对他们,朕都要如此提防,朕就只能永远做个孤家寡人了。”
乔壬初附和道:“陛下想得深,是臣狭隘了。”
韩章摇头:“不,你没错,朕确实是在冒险。因为朕不想再忍了。朕讨厌死了自己懦弱的样子。”
乔壬初非常能理解韩章的处境,这也是他愿意做韩章幕僚的原因。尽管他没有一官半职,没有任何名分,他也愿意。
这世上能有什么是比帮陛下完成毕生心愿更能让人血脉贲张的呢?
陛下选他做幕僚的那一晚,他甚至兴奋地睡不着觉。
陛下看中刘家兄弟,他不是第一天知道。方才陛下的话里也是这个意思。
他不会去嫉妒他们。他知道自他答应做幕僚的那一刻起,为陛下着想就是他的本分。只要对陛下有帮助的,那便是好的。
乔壬初对韩章说:“陛下言重了,事情已经在往设想的方向发展了。就像这初冬的雨,虽与秋雨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但其实更凉更清冽了。再等一等,差别就出来了。”
韩章笑了:“你倒是会宽慰人。”
刘子骊好不容易凑了万金,无处可放,只得一箱箱堆在院子里。
万金并不是容易带走的数目,子骊并不怕有人来偷。他也没觉得需要格外小心看管。
但他没想到自己想得太简单,以至于令人溜进了院子。九方硕带人来得及时,那人眼见情势不好,就立马收手了。
九方硕跟着那人跑了几个街区,在巷弄里七弯八绕。最后,那人翻到一面墙之后就不见了。
刘子骊带着人随后跟来,围住了附近的几幢房屋。
火把在房屋间隙里穿行,把各家各户的窗户照得透亮。
屋内的市民们都被吵醒了,一个个见是府兵,都吓得不敢言语,对搜查十分配合。
除了一个屋子除外。
那屋子里有十几个人,从听到一点风声的时候便十分警醒。在府兵还未完全围住时,就令一人在门口阻挠来拖延时间。
而屋里,烧信的烧信、翻窗户的翻窗户,忙作一团。
刘子骊在墙外将这伙人堵住,来了个瓮中捉鳖,把他们全数擒住。
子骊也没想到,自己抓住了一伙风信子以及为首的小宗长。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伙风信子抓得也太容易了些。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伙风信子新换的住处没多久,屋内没有什么有用的密件,而且都被烧掉了。
方才,这些人应该正在议事,而屋外把风的人被杀死了,因此没能及时逃走。
隋原疑惑地对刘子骊说:“公子,我觉得十分蹊跷。这些人中并没有刚才那个潜入府中的黑衣人。黑衣也没找到。会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
“不至于。院中的万金,没有几辆脚力好的车,是拉不走的。何况负重的车也跑不过府兵的马。”
子骊虽这样说,但还是派兵速回府中。依子骊所料,府中平安无事。
子骊联想到那个不知被谁杀死的望风者,猜测是有人在帮他的忙,故意引他发现这里的。
众所周知,风信子虽然并不都是格斗高手,但无人不是脚上功夫了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且不惊动屋里风信子的情况下杀了那个望风的风信子,这个黑衣人一定也不普通。
子骊打算连夜审了这伙风信子。但在百般防备的情况下,还是让他们用各种方式服毒自尽了。
除了那个小宗长。
小宗长一般是不携带毒的,所以他也没有办法。
看来,只能寄希望于这个小宗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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