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方塘几人押着子骊和阿新来到一处偏僻的农园,稍作休整后,给两人迷晕过去再蒙上了双眼。
风信宗一向擅长于追踪术,对反追踪也很在行。
待子骊醒过来时,已不知是什么时分了。
子骊侧耳倾听,隐约耳闻熙攘的嘈杂之声,可见他们回到了长兴城。
身旁的阿新也动了动,应该也醒了。他们的嘴巴里都塞着布,不能言语。嘴巴很干,下巴还很酸。
这时,只听“吱呀”的开门声,随后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走近。
来人解开了子骊和阿新身上的束缚,赔礼之后,还给两人整理了装束。
随后那人说道:“请随我来。”
子骊和阿新跟随那人走出了屋子。强烈的阳光扑面而来,让两人蒙久了的眼睛隐隐刺痛。
同时扑面而来的是还有浓重的水汽和鼎沸的人声。
子骊恍然大悟,这里是漕运码头,真正的藏龙卧虎之地。
不仅各家军队在此有据点,有头脸的行商巨贾和地头蛇也杂据其中。
这里隐患众多,曾发生过杀人越货的恶劣事件,但最终都成了无头悬案。还有贩运私盐、铁器的船只从这里来往,但一查下去就被人隐匿得无影无踪。
朝廷也曾想将这里收为国有,但由于既得利益者的阻挠,最终不了了之。
这里最后成了官府无力管、军队无心管、百姓管不了的俗称“三不管”之地。
在这里,即使子骊大声呼救,也是无济于事的。
他们跟着经过了一个短廊,靠近一个院子的时候,一阵“呼呼喝喝”声传入耳中。
子骊往院子里望去,只见院中有十来个人,纵横排列有序。
为首的是一个少年模样的人,面目清秀,头发悉数束起。他身着修身干练窄袖长袍,正带领大家练着不知哪门哪派的剑术。
子骊仔细看时,认出了他就是李若身边的左毓。
既然左毓在这里,那李若一定也在。子骊往边上张望,不过没有看见李若的身影。
“哟,你也来啦?”这时从头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子骊往上看时,只见一个侠士模样的人坐在墙头,正啃着一个萝卜。
不过要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是个姑娘。
子骊停住了脚步,不免疑惑地说:“若儿,看来你在这里过得还不错啊。”
“我每日吃得好喝得好睡得也好,劳烦你挂记着。” 李若的表情带着点戏谑,又说:“你如今,怎么的,也被抓来了?”
这时前面催促起来,子骊未答话就跟着走了。
李若在后面喊:“喂,想好怎么逃跑的时候就得叫上我啊。”
子骊只是不接话。
阿新倒是有些忍不住,对子骊说道:“若娘子不会脑子坏了吧,就这还大声嚷嚷。”
子骊敲了他都手臂一下,制止道:“又嘴碎了。”
阿新不作声了。
两人跟着来到一间陈设看起来是主厅的房间,被请入宾位坐下。稍后风方塘进来,在主位坐了。
风方塘还给两人看了茶,礼貌地问道:“文策公子,不知我们之前的交易还作不作数?方才来路上您也应该看到了,贵国公主现在很安全。只要那万金送到边境交接完成,公主立马就可以回去了。”
子骊对风方塘的态度有些意外。毕竟现在自己受制于人,风信宗开出条件按理说会水涨船高。
不过子骊也不能显得没底气,他继续讲条件:“和亲的出行吉日就快到了,若要等到万金送到再放人,恐怕会误了日子。不如这样,让子骊继续留在这儿,先放了公主。”
风方塘哈哈笑了,毫不客气地说:“你,不如她值钱。”
就在子骊思考着改变策略时,倒是风方塘松了口:“用你换她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也不能白白放她出去,你得拿东西与我交换。”
“若是金子的话,可就真没有了。我也只能把命给你撂这儿了。”子骊不立马做承诺,而是努力不能输了气势。
风方塘摇头:“不。我不要金子。我要金玉宛的命!”
子骊的眼睛对上风方塘的视线,看出来了其中流露出的杀意。
自与风方塘交易以来,子骊第一次感觉到了紧张。
这时风方塘数落起来:“用平昌公主引我出手,让我与大成正面为敌;暴露风信宗的据点,让你一锅端了;切断长兴风信宗与古楼的联络渠道,让我没法增派人手。金玉宛可真是我的得意干将啊。接下来是什么?以你为饵,带着大成的军队顺藤摸瓜找到这里,然后与你里应外合,将我们一网打尽。我说得对不对?”
“长亭那里埋伏的弓箭手不是我的人,这你不是知道吗?又何来我做内应之说?”子骊反问道。
他现在要想平息风方塘的怒气,必须要否认内应的说法。
风方塘又逼问:“谁知道当时你是不是在做戏给我看?我现在只想知道金玉宛的下落。只要你说,我立马就放了平昌公主。”
别说子骊根本就不知道小宛现在在哪里,就算他知道,他又怎么能将小宛置于危险之中呢?
“金玉宛的下落我不知道。但要是我能助你恢复与古楼的联系,可否就此放了公主?”子骊打算做点妥协。
“顾家从金玉宛那里得了消息,不仅抓了我风信宗的联络员,还在各地设置关卡,严查从古楼来往的人。金玉宛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你却在这里跟我说帮我恢复与古楼的联系?”风方塘显然并不相信。
这应该是不久前发生的。子骊被抓来之前并未听过有关的风声。
如果之前小宛向他提供风信宗的据点是想帮他找到李若的下落的话,如今把风信宗联络员的消息提供给顾家,他就不太能理解小宛的用意了。
不过顾家的用意倒是好猜:先是在江州和荆州的地方上搞事,让刘、杨两家分心;然后在子骊与风信宗交易时搅局,既可将子骊置于危险之中,又同时把公主遇难、毁坏和谈的锅扣在刘家的头上,最好还能全部消灭境内风信宗的势力,来个一石三鸟。
子骊原打算联络九方硕与他里应外合救出李若的,现在如果他没推断错的话,不用九方硕行动,顾家就会出手了。
不过要是靠顾家出手,可能就不会留他一条命回去了。
子骊回风方塘道:“我是搞明白了。长亭外松树林子里的人是顾家安排的,风信宗联络员是金玉宛暴露给顾家的。她因被我抛弃而怀恨在心,想让我死在这里。他们不仅是冲着你来的,也是冲着我来的。我们必须联手,也只能联手。”
“全长兴城都知道你要娶金玉宛,都道你是有情有义的人。你如今说你抛弃了她,你让我怎么信你?”风方塘说道。
这时阿新抢话道:“你这人好不识趣!我们公子这般诚意,却被你猜忌来猜忌去的。金玉宛那厮接近我们公子就是为了情报消息,把我们公子的真心当戏耍,我们不追究她已经是非常大度了。而且她还是一个风信子,我们公子会娶一个风信子吗?那日明月楼还想找我们公子要赎身的钱,被公子一口回绝了。这事,你大可去打听打听!而不是在这里胡乱编排!”
阿新说得激动,脸都急红了,格外地情真意切。
子骊忙制止他:“阿新,不得无礼。”
风方塘看他俩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由得有些信了。他不再纠结于金玉宛的事,而是问子骊:“你说你能助我恢复与古楼的联络,你打算如何做?”
子骊回答:“顾家是一心要与贺兰和谈的,如今却不把和亲公主的安危放在心上,是因为贺兰忙于与大俞的战争而无暇顾及这边。只要贺兰那边向大成施压,咱们手上的公主就有了用处,不怕顾家不妥协。”
风方塘大喜:“你说得有理。那就依你的意思办了。”
风方塘一改之前的怨气,不仅要手下准备饭菜好好招待两人,还命人负责他们起居,责令不得限制两人在码头的行动自由,除了不能离开。
子骊和阿新出门时,因刚才的完美配合,相视会心一笑。
不过子骊没有心思吃饭睡觉,他出了客厅,就径直来到了李若的住处。
左毓已经不在教人练剑了,而是坐在屋檐下,看着一本什么书,手上还在不停地写写画画。
据说左毓教了李若不少拳脚功夫,而李若教左毓读书识字,如今看来还真是这么回事。
子骊靠近院子时,左毓警醒起来,立马轻功一点来到子骊面前,挡住了去路。
“我要见李若。”子骊说。
“你不能见她。”左毓回答。
“为什么?”子骊又问。
“没有为什么。”左毓又答。
“岂有此理!”阿新上前就要与左毓动手。
“是我和他说要防着你的。”李若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接着她让左毓放子骊和阿新进屋了。
李若也在读书,不过书上的文字应该是古楼文,子骊看不明白。
李若对古楼文感兴趣,来之后就开始学了。如今现学现卖,已经能看懂简单的句子了。
子骊问她:“若儿,你是怎么被风信宗抓到这儿来的?”
李若放下书,没好气地说道:“我是自己来的。”
“什么意思?”
李若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低声说道:“我知道小宛现在在哪里。”
子骊的脸上难掩的复杂情绪,或许是喜悦?惊讶?又或者不安?
他问李若:“她现在在哪里?”
“真是的,要你何用啊。”李若不住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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