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李家回京

“知……知道什么?”

子骊用就酒杯敲桌子:“和谈是不是已经完成了?我们是不是已经撤兵了?北伐是不是彻底没戏了?”

杨凌回道:“是。我也就前两天知道的。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你大哥没告诉你?你不是应该最先知道?”

“所以你这两天都是故意不见我?”

“没有,我也很忙的。”

子骊瞪了他一眼。杨凌又改口:“是又怎么样?我又不知道怎么劝你,我还不能不见你了?”

子骊又敲了下桌子:“要不是看见李家回京了,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原本以为有我大哥在,阻止和谈是最不用担心的环节,为什么偏偏这里出了问题?”

杨凌说道:“李家大概是与贺兰一谈拢就出发的,所以回来得那么快。”

“谁跟你说这个了。我想知道我错在哪儿了。你不要跟我说什么北伐不是当务之急之类的话。”

“我才不说。我早说过的,你又不听。你看看李家,李家这么急着回来,一看就没有北伐的心思。谁都比你聪明,形势谁都比你看得清楚。”

“你是要我承认自己蠢?”

“我可没这么说。”

“你说和谈那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你问我,我问谁去?等你大哥回来自然就知道了。”

子骊想了想,丢下空酒杯,下楼去了。杨凌在后边喊:“哎,酒不喝了?”

子骊径直回了府,奔着九方硕的房间就去了。

九方硕也被子骊铁青的脸吓了一跳,问道:“二郎你都知道了?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所以我……”

“信呢?”

九方硕拿出刘子骃的信给他。

子骊拆开来看,信里只有八个字:和谈成功,将回,勿念。

子骊在信封里又掏了掏,没有其他的东西。他看向九方硕:“只有一封?”

“是。”

“只有八个字?”

“是。”

子骊不由得急躁起来:“我大哥他什么意思?他这是什么意思!”

子骊急走了几步,那信捏在手里,百般不舒服,忽然就把它摔在桌上了。

他大步走了出去。

九方硕在屋里连连摇头:“没有一点像大司马,没有一点像致远公子啊……”

是夜,子骊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月光透过窗户静静照在地板上,窗棂的影子在慢慢地从这边移到那边。子骊做了个梦。他已经许久没再做这样的梦。

天大寒,冷风刺骨,簌簌飞雪,千里冰封,一片苍茫。他在没膝的雪地里艰难行走,深一脚浅一脚,没入雪里的腿拔起来都很费力。忽而万籁俱寂,四野空旷只剩雪白,周围没有一个人,没有脚印,只有自己的呼吸声,一声,两声。

无边的,没有期限的寂静。

次日,项氏带着曼儿和刘非去了李府。

路上曼儿埋怨项氏,昨日李若来府上时没叫她出来见一见。

项氏只得说:“这不是就要见到了?”

曼儿问她:“若姐姐嫁人了吗?”

“没呢。听说在荆州时候,她把说亲的几个媒人打出门,扬言要自己找婆家,后来没人敢再上门。虽说大成像她这样会骑马射箭的姑娘不在少数,但说这般惊世骇俗的话来,还断断没有的。你舅舅把她关家里,她不依,在家里闹。闹得多了,你舅舅也烦了,便懒得管了。”

曼儿赞叹着说:“果然若姐姐就是若姐姐!”

项氏敲了曼儿一下:“你可别学她。你看她都十八了,早该闹够了。大概这次回京要挑个好人家了吧。”

为筹备北伐,李元能李将军五年前被调去荆州,因此李家一家跟着去荆州也已有五年。如今李府的人才安顿下来,李元能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因而不在家。

二人只见着了他的一双儿女——李若和李行。

李元能是刘夫人的弟弟、刘子骃的舅舅,说起来和刘子骊与若儿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五年过去,李若如今已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她穿着一件红色的曳地长裙,头梳流云髻,柳叶眉,杏儿眼,面色红润。

见到三人,她欢快地打招呼,顺手抱起刘非,逗得刘非咯咯笑起来。

李行向项氏见了见礼,然后吩咐下人看茶。

他俊容修眉,身量还未完全长开,身着一件紫色常服,腰束玉带,悬着碧色的翡翠石。

寒暄了几句后,项氏问起刘子骃。

李若说道:“据我所知,与贺兰的交涉还有许多善后的事情需要处理,外加带着姑父的棺椁路上走不快,表哥半个月内是到不了长兴的。”

“所以说北边不会再打仗了吧?”

“我觉得是的。你说北伐筹备了五年,就这么算了,怪可惜的。”

项氏笑着说:“不打仗才好,我这成天提心吊胆的。”

若儿取笑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表哥是福将,就是现在在战场上,也不会有事的。回来之前,我去见过表哥一次,你放心,不缺胳膊不少腿!——哟错了,我这说的什么话。就算表哥缺胳膊少腿,表嫂也不会不要表哥不是?”

项氏只说道:“你那嘴,怎么还那样,难道到了婆家还这样不仔细着?”

“也就表嫂真心待我,从不生我气,我才敢这么说。我知道表嫂这是夸我呢。”

曼儿岔开话题道:“若姐姐,与贺兰的和谈,当时是怎样个情况啊?”

“这个我不晓得。和谈这么重要的事情,一般人不知道内情的。”

“那之前的战事呢?我听说原本北伐势头大好,郯阳一战为什么打成那样?”

若儿这才正经说道:“那时我父亲原本是带领小股部队去引开贺兰南靖军主力的,但不知道贺兰是不是提前得到了消息,不仅没有上当,还给姑父率领的大部队设了埋伏。我父亲那小股部队被吃得紧,即便察觉了贺兰的意图,也没法派人去报信了。”

“这就怪了。”项氏皱眉,“难道贺兰有内应?”

若儿说道:“这我不知道。我父亲自然想得到这一点的。他不愿告诉我这些事情,也不乐意我插手。他可嫌弃我了。”

项氏笑了:“舅舅那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不想你把心思花在这些事儿上。我看你就是胡闹,你还真要自己找婆家啊。”

“哎哟,表嫂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还是听别人说的。长兴城里,知道的可不止我一个。”

若儿不服气:“表嫂你还说我呢。我不过说要嫁自己中意的。当初你父母不愿你嫁给在军队任职、随时可能死在战场的表哥,刘家又看不上你家人,说迂腐气太重。两家都不同意你和表哥的婚事。那时你还说非表哥不嫁,不然就出家去做姑子呢。”

“至少我嫁人时可还没十八岁。”

“十八岁怎么了?就是二十了不嫁人又能怎么的?我李若还真不是你们呀管得了的。”

李行忍不住插话:“姐你就积点口德吧。真二十岁不嫁人你就光荣了。”

若儿来气了:“我又不要你养我,你嫌弃个什么?爹交代你买些下人收拾院子,你买了没有?小心他扒你的皮!”

李行一边说一边退出屋去:“我怕爹扒我的皮,所以我买下人去。你不怕,你老死也别嫁!”

“嘿,你……”

曼儿趁着这个空儿拽住若儿问道:“若姐姐,听大嫂说我二哥曾送你一首千字诗?”

若儿想了想,说道:“你要看?那得找找……没带去荆州的东西都在那些柜子里。”

若儿带着他们去了内院,叫了下人抬出几个黑漆大柜子。若儿找了半天,才在一堆她年少时的大作里找到那写着字的一叠纸。

若儿说道:“喏,就是这个。我和他啊,就是那之后老死不相往来了。”

曼儿迫不及待拿来看,纸张有些发黄,甚至有些霉味。她看得目瞪口呆,原来上面写着:

绝交诗与李氏女若

今有李氏女,无能未曾遇。

求学学不成,行事事不举。

引弓弦不开,驭马马不许。

提笔不成章,出口不成句。

朝下一盘棋,吞了白侯玉。

暮绘春海棠,将红点作绿。

投箭出壶外,酒令接不来。

舞像鸭戏水,歌似破锣开。

不识路南北,方位皆由猜。

不知岁春秋,何时晒胡柴。

今有李氏女,目如鼠寸光。

生小出野家,度小用斗量。

初不知礼仪,何以知无常。

又不闻仁和,怎得恭俭让。

出门带恶仆,横行大街上。

道旁桃李杏,采之且作尝。

重则重私利,狼心肚中藏。

轻则轻诺言,转身便相忘。

年初记一仇,年尾仇不放。

结仇结不得,朋友不敢当。

今有李氏女,貌丑惊乡里。

鱼见鱼游离,鸟见鸟飞起。

眼小寻不见,看作芝麻粒。

口若深谷穴,呼则天火熄。

耳大招风雨,水汽不落地。

声如伐木锯,以为岁古稀。

……

曼儿终于见识到了那时子骊诽谤的功夫,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二哥十岁时就已……文采斐然了啊。”

若儿不以为然:“也就些骂人的本事。哎我当时不过说了句气话,你二哥就要和我绝交,什么人呢!”

“什么气话?“

若儿说道:“我那时投壶从未遇过对手,谁知输给他了。他说他是我表哥,输给他是应该的。我就不服气了,却只能说:“你娘又不是我姑姑,你算我哪门子表哥!”然后他就说:“原以为李家里面你还算个好人,今日一看,李家的人都不是好东西!”我记得可清楚了。”

子骊因自己是庶出,生若儿的气在情理之中,但对李家的态度却让人不解。

曼儿又问道:“我二哥是对舅舅家有什么误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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