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画室时,程昭正用细笔勾勒玉兰的叶脉。窗外的梧桐叶被夕阳染成焦糖色,光斑透过百叶窗,在画架上投下锯齿状的光影,像极了周凛素描本里未画完的裂痕。
“颜料盘递我一下。”程昭头也不抬,指尖的钴蓝色在花瓣边缘晕开。
“周凛!”程昭的声音陡然拔高,画笔从指间滑落,在画布上划出道粗粝的墨痕。空气瞬间凝固,只有窗外归鸟的啼鸣断断续续钻进来。周凛忽然轻笑出声:“吓我一跳,还以为毁了。”他抬头时,夕阳正落在他睫毛上,把瞳孔染成琥珀色,“这种深色刚好能画树干的阴影,你看像不像?”
周凛顺着他的指尖望去,那张画在程昭的调整下,竟真的化作了玉兰树扭曲的根系,墨痕成了皲裂的树皮。“以前在画册上见过修复师这么处理败笔,”程昭拿起刮刀刮掉多余颜料,“裂痕有时候比完美更像真的。”
画室的灯忽然亮起,惨白的光线里,周凛看见程昭掌心的薄茧在光线下泛着淡红。那些年程昭陪他在亭子外写生,画纸上总落着溪水的味道,而此刻,颜料的松节油气息混着程昭身上的栀子花味,莫名让人安定。
“校庆结束后,跟我去个地方吧。”周凛忽然开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素描本里夹着的旧照片——花园的玉兰,花瓣上凝着露珠。程昭接过照片,指腹擦过照片边缘的焦痕:“是去看新栽的玉兰树吗?阿姨说上周刚发芽。”
窗外的暮色彻底沉下来,最后一道光斑掠过画布上新生的“根系”,在两人交叠的鞋尖上碎成星点。周凛看着程昭重新拿起画笔,在污渍旁添上片蜷曲的嫩叶,忽然觉得那些被烈火灼穿的记忆,正像这画布上的裂痕般,被悄然生长的生机覆盖。
“这叶子得用钛白加天空蓝,”程昭头也不抬,嘴角却扬起笑,“明天让全校都看见,咱们的玉兰是从裂缝里长出来的。”灯光明亮,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画布上,像两株并蒂的树,根系在光影深处悄然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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