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在那里待了两年,等弗莱花开了又开,等诗歌又多好几首,等佳酿又多了几分醇厚。
战争尚未结束,兵戈仍在叫嚣,离别还在上演。
“或许,我们可以去看看比人还多的树了。”少年坐在巨龙的背脊上,看着底下的土地,他已经完全不会害怕高空了,只是叹息了一声,“你当初收了翅膀,丧失了好几百年的飞行自由,那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不,不会的,任何决定都会有不同的命运相对,或好或坏,需要我们自己承担,我并不后悔。”巨龙先解释了后面它窝在斗兽场里的理由,而后又说,“极北的光也很好看,我们也可以去看看,那里还有终年不化的雪。”
他们终于决定要出走了,从这片土地飞向另一片土地,成为飞翔的蒲公英。
但又与之不同。
他们高高的飞,不找落下生根的土壤,饮着露,唱着歌,遥遥地朝远方飞去,东南西北,无厘头,却又目标明确。
巨龙高调的抢走了在营中坐着的早已准备好了的少年,只携带起一阵风,之后便是径直飞向高空,留下阵阵弗莱花的香气和仍在抗争中的人民。
邪恶的巨龙抢走了营中无辜的少年,飞向万米高空,最后不知所终。
“真是一个悲伤的,令人愤慨的故事。”巨龙,不,是诗人,他语调悲伤的讲述着故事,手里的乐器时不时被拨动一下。
被绑架对象瞥了一眼诗人,手里的乐谱蠢蠢欲动,是要糊脸的节奏。
或许也不该成他为少年了,他已经抽条长了很多了,身形仍旧单薄,却也不是过于羸弱的模样,只是一名再正常不过的青年。
“或许你该被讨伐一下了。”少年叹了口气。
“怎么会呢?我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只善良的龙了,历史上流动着的未被人们知晓的歌谣也从我这里被传唱。”诗人脸上的骄傲完全遮掩不住,过去被鸽子踩脑袋的事情早早被他抛之脑后。
咕——
但总会有好心的鸟儿帮助那位伟大的诗人回想起。
一只鸽子径直落在了诗人的脑袋上。
“好吧,流动的历史偶尔会将没入底部的贝壳冲刷上来。”诗人看起来没有上次那么生气了,这次是欣喜,“时隔多年,这或许是那只鸽子的后代。”
“它或许想在我脑袋上筑个巢?”
可惜鸽子并未久留,只留下了一连串的叫声,随后便没入了晴空,没了踪迹。
天真的巨龙稍微遗憾了一下,随后便被铁匠铺子里卖的兵器吸引。
“为什么会越活越回去呢?”少年看着过于活泼的巨龙,有些不解。
难道龙这种生物的心理年龄和人类是反着来的吗?
城镇街道的两旁开出了花,是蓝色的,那个蓝瞳舞女曾经起舞的地方,白色的鸟在那里停留,却只一会,白鸟的歇脚处便被一位娇俏的舞女霸占,裙摆随转圈的力道起伏。
路旁乞讨的人少了很多,街边还传来叫卖声,小小的孩童提着花篮流窜,一个小女孩儿不小心撞上了少年,她好不容易站定,稳住自己的身体,待看清了被撞的人的容貌后,她扬起了天真可爱的笑容。
“你好,英俊的先生,想来一朵美丽的花吗?”
少年愣了一下,随后,他掏出一枚硬币说:“请给我来五朵弗莱花。”
女孩儿有些苦恼,嘴撅得老高,像是弗莱花卷曲的花瓣:“这太多了,有些找不开。”
少年摇了摇头,他说:“并不需你找给我,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弗莱花了,它长在太高的地方了,而你的花看起来很新鲜。”
可爱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少年手里捧着五朵白色的弗莱花,诗人不知道从哪里凑过来,手里还有一枚银色的胸针,上面镶嵌着一颗宝石。
“明明今早才从山崖上下来,哪里很久了?”
“何况那一枚银币是巨龙的财产,它们很吝啬,请珍惜你手里的财物。”
诗人接过弗莱花,嗅了嗅,最后收回前言,给予了夸赞:“或许这一个银币是值得的。”
在少年被“掳走”后,那些抗争的人仍旧在做他们手中未尽的事情,比如为自由高歌,为金银折腰,为食宿发愁。
世界仍旧在转动,星星没有因为巨龙和少年对这场战争的“罢工”不上朝,当然,太阳月亮也照旧升起落下,每一片云只载着三两句道听途说,然后赴向了另一片土地,将留言丢下,说给花听,说给草听,说给鸟兽听。
最后晃晃悠悠的,又传到了人的耳中,高贵的,低贱的,流言不会将任何人拒之门外,包括将死之人。
歌谣又流行起来,变为人们的耳熟能详,他们唱给花听,唱给草听,唱给鸟兽听,他们仔细听了一听,然后聚在一起合计了一下,发现同云丢下的那三两句差不多,便懒得阻挠。
最后呢?
最后啊,故事发酵成了美酒,在月亮的照耀下,在太阳的轻哄中,慢慢的,香气弥漫,人们看着佳酿,嗅着它的芬芳,忍不往里添上自己的材料,酒香弥漫。
故事成了诗歌,在琴弦流出,在乐声游动,在舞步穿梭,不期然的,撞上了流言的来源,故事的主人公,诗歌的传颂对象。
真是不巧。
那首诗呢?它没有认出间接地让它产生的“父母”,只挠了挠头,又折身返回深巷,寻找着更多好心人,为它佩戴更美丽的花环,织出更漂亮的衣裳,去往更多地方,同云呼吸,同鸟起舞。
“美酒编织幻梦,融化的黄金上开出了鲜花。”诗人说的无厘头,胸针被他别在衣角处,别别扭扭的,值钱的物品变成了廉价的小玩意。
可惜这枚胸针暂时哄不了诗人的开心,现在左侧领口上别着的是两朵弗莱花。
“他们会安然回到这里的,我一直坚信着,就像坠落的星星,在深埋它的土地上开出了花,他们不需要安魂曲。”诗人拿起了他的琴,拨了拨弦,风将撒在这片土地得酒吹往诗人的身上,像是同意。
少年跟在他身后,无言的盯着他们面对着的,正在升起的太阳,正在绽放的黎明。
而后掏出了一袋子的种子,随意播撒。
他们只需要酒馆内的酒和街头巷尾传唱的诗歌,一点孩童的笑声和妇孺的起舞,一分他们期盼的愿景和半分铭记。
那些会托举着他们,在半空起舞,欢笑,手拉手,最后回到各家,坐上一会,在他们的家人尚不知晓的时候,亲吻他们,给予他们听不见嘱托,给他们一个用力到感觉不到的拥抱,然后又是挥手告别。
“人生的终点是什么呢?”一曲终了,诗人半阖的眼看向正在向上生长的芽。
死亡?遗忘?亦或是别的什么?
“我不知道,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少年回答诗人,手上动作不停,撒下很多花的种子。
以前尝试过撒弗莱花的种子,没有一粒能在埋进土里后还能再见到阳光。
真奇怪,弗莱花只生在高崖,没有强风它连面都懒得露,在肥沃的土壤里就自杀了。
“你可能听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他们站在一片肥沃但却没有生机的地方,风吹过都要保持静默。
好几年前,好多血肉溶在了土里,却没有多少花草敢生在这里。
“你播种的土壤看起来不太愿意长出装饰品?”诗人弹了弹领口的弗莱花,心情好像因此好转了一些,“看来技术生疏了很多啊。”
少年不理诗人,等最后一粒种子落在了土壤里,他便把布袋别在腰间,然后抬腿走人。
“诶!”诗人喊少年,少年不理,诗人改成问问题,“下次,去东方吧?他们的茶很好喝,听说现在是采摘季。”
为着一口没喝过茶,少年点了点头:“可以。”
两人离开,留这片土地与太阳共处。
“他们的酒也很好喝!我一定要尝一尝。”
“你不要太贪心,到时候又喝酒撑着了。”
……
他们去往下一个想要去的地方,带着一枝弗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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