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写得真好,批判性强,言简意赅,直戳要害。”欧阳太傅掩饰不住地喜爱,反复端详。
元长渊把玩着茶杯,偶尔抿一口:“这篇文章出自翰林院典籍之手。”
“是他。”欧阳归因为兰台诗案,对房青玄有所耳闻。
元长渊放下玉杯,手指绕着杯壁转了一圈:“太傅觉得他这人如何?”
欧阳归的目光还在那篇文章上,点点头道:“是个人才,殿下身边需要谋士,我看他很合适。”
“是吗?”元长渊似乎还在考虑。
欧阳归放下手中的文章:“现在朝中以江淮民为主的新派,大力推行改革,要重洗整个朝廷,我曾劝过江参知不能把步子迈得太大,要循序渐进,可惜他不听,他太想要干成一番事,为此得罪了不少人,最后的下场不会太好,殿下不可与他牵扯过深,得自己培养人才,这个房青玄之前没有参与党争,可以把他培养成殿下的得力能臣。”
元长渊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可我看他的心并不在官场上,他今日来见我,肯说出为我所用,也只是为了报恩。”
“那殿下之意,是不用他吗?”随着太子年岁渐长,欧阳归越来越看不懂他的心思了。
“他既然主动来投靠,当然是要用的,只是我想不到该把他用在什么地方……”元长渊认真思索着。
欧阳归正要开口,想说把人调任至三司。
谁知下一秒太子殿下语出惊人:“若是用来暖床的话,会不会太屈才了。”
欧阳归嘴角抽了抽:“……”一甲进士用来暖床,这何止屈才,简直丧心病狂!!!
元长渊装出思考许久的样子,说:“还是让他来我身边侍读吧。”
“殿下不可顽劣,他可是当年的一甲进士,应以礼相待,才能收拢人心。”欧阳归已经汗流浃背了,有时他觉得殿下城府深,有时又觉得太子浮于表面,当真是一点都看不透了。
“让他来侍读又不是侍寝,太傅不必担忧,我自有分寸。”元长渊咧嘴一笑,邪气得很。
看着殿下这副样子,欧阳归想起了那些只知玩乐的世家子弟:“殿下您不要再与那些纨绔子弟走太近,尤其是谢家小公子谢道林,这人整日只知道安于享乐,是元京有名的纨绔,殿下您还和他待一起,不旦会学坏,还会毁了自己的名声。”
元长渊答非所问:“谢小公子讲义气,人品不错。”
欧阳归差点气出一口老血:“你欸!”
元长渊不再气他,正色道:“这么久了太傅还不清楚我的为人吗。”
欧阳归抚摸自己发白的山羊胡说:“殿下您自从那次之后,变了很多,我真有些看不明白了。”
“从鬼门关里走一遭,是个人都会变的。”元长渊不愿再提起那件事,起身行至窗边,望着院子里落满雪的竹枝。
翌日,房青玄回翰林院当差,却被告知他已被调去了太子身边做侍读。
房青玄当即又匆匆赶往国子监,路上雪深,不好行走,所以迟了些才到,说话时气都还没缓下来:“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元长渊看到他鞋面还有衣摆都被雪打湿了,挥手示意小旺财把火盆往那边挪一点。
小旺财把火盆挪到房青玄脚边。
房青玄把头扭到一边,轻咳了几声后,再转过来,安静地侍立在太子身旁。
元长渊放下书籍说:“听闻子珩的书法也是一绝。”
房青玄谦虚:“不敢当。”
“何必自谦。”元长渊扶袖,用笔舔了墨:“过来,教我。”
房青玄只好走过去:“殿下是要临摹吗?”
元长渊用坐着的姿态,仰头看向房青玄,玩味道:“握着我的手教。”
房青玄有些失语:“这……”
本来是有些抗拒的,但转念想到自己考上进士那一年,太子都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完全可以当他的学生,教学生的话,就不会那么抗拒了。
房青玄俯身,将手腕覆过去,手指把着太子的手指:“殿下,这个力道可以吗?”
元长渊根本不看写了什么字,而是一个劲地盯着房青玄的侧脸,亲眼瞧着那白皮子变成粉白皮子,他笑道:“子珩有握过别人的手吗?”
两人靠得近,太子说话时喷洒的热气,都在耳边上,房青玄强忍着搔痒:“没…没握过,殿下,专心。”
元长渊适可而止地移开目光,说:“写个君子如珩吧。”
房青玄脸虽红了,但心还是静的,字写得很稳,笔锋苍劲有力,的确一绝。
写完那四个字,房青玄正要退开,元长渊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指尖,并捏了捏:“子珩,你的手真好看,你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是不好看的?”
小旺财看着这么暧昧的画面,都自觉地出去了。
元长渊没有着急放开,用指腹摩挲着房青玄的手心,感受着上面的温度:“是不是觉得我现在不像传言中那般圣贤。”
房青玄抽了抽手,但没抽出来:“殿下,别这样。”
元长渊一把钳他乱动的手腕,把人拽回跟前:“怕什么?”
房青玄还想再说什么,突然瞥见书阁外多了一人,那人不知站了多久,一声不吭地在看着他们。
被发现后,那人才作势见礼:“见过太子殿下。”
元长渊仍然没放手,还顺着房青玄的手腕往上爬,伸进了宽大的袖中去,他朝那边斜斜觎了一眼:“原来是皇兄呀。”
大皇子忍不住朝着房青玄多看了两眼:“从来未曾听过殿下好男风。”
“那是因为以前没见过这般绝色的男子。”元长渊的手继续轻浮地抚摸着房青玄。
房青玄似乎明白了什么,配合太子演戏,不再反抗。
这位大皇子是一名低贱的宫娥所生,却是元庆帝的第一个儿子,在其他皇子还未出生时,这位长子很得皇帝宠爱,但自从皇后生下嫡子元长渊后,皇帝的宠爱就从长子身上,转移到了嫡子身上。
元长渊出生不久就被封了太子,可惜皇后死得早,生母死后,元长渊就少了一位靠山,而大皇子的生母现在位居四妃之首,殊荣不断,宫里一直都有传言太子要被废,改立长子为太子。
这种时候,元长渊应该表现得更圣明仁德才对,这样才能牢牢把握住民心,怎么反而学起了纨绔,房青玄不懂,但还是乐意配合,被元长渊拽了两拽,他便很自觉地坐了下去,坐在了太子的腿上,看上去亲密无间。
大皇子有过一瞬间的怀疑,但看到元长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房青玄,一秒都舍不得挪开时,才放下了心中的怀疑,笑着点头:“的确绝色,不知道殿下是从哪里找来的?”
元长渊勾住房青玄的腰,把人又往怀里搂了搂:“怎么?你也想要?”
大皇子连连摆手:“不不不…我还是更爱女色,那个,我就不打扰殿下雅兴了。”
大皇子大步离开,似乎真怕打扰太子雅兴。
看到人走远,确定不会回头了,元长渊才放开房青玄,眼底已没了刚才那般的深情款款:“房大人,方才失敬了。”
房青玄站起身,捋了捋堆得起皱的衣袖:“殿下这是何苦?”
“一年前,我差点死在东宫。”元长渊行至纱帐外,隔着纱帐与房青玄对视:“我身边伺候的太监都是芸妃安插的眼线,只有小旺财不是,那些太监们往我的吃食还有所用之物里下毒,那些毒不会立马见效,但长时间使用,必死无疑。”
房青玄听得毛骨悚然。
元长渊行走到另外一片纱帐后:“我从十岁起就患有很严重的隐疾,双目双耳也越来越不灵便,到现在我也只有一只耳和一只眼能看得清、听得见,太医们都找不到原因,是欧阳太傅从民间找了一位神医,才发现我的寝宫里都是毒气,甚至是我衣服的夹层都有毒物,再晚几年发现,就会悄无声息地暴毙而亡,于是我搬出了东宫,住在了国子监。”
难怪太子没住东宫,而是跟其他监生同吃同住,原来是这样,房青玄眼里多了一丝同情。
“芸妃仍然不肯放过我,我想要保住自己的命,就只能跟那些纨绔们学怎么享乐,这样用不着她除掉我,父皇就会先废了我,大皇子这会应该已经去跟芸妃报喜了。”
“殿下为何会与微臣说这些。”这些话实在是太私密了,太子殿下竟然会说给他听,这是已经完全信任他了吗?
元长渊掀开纱帐,走到房青玄身边。
这么面对面站立着,房青玄发现太子殿下真高,足足高了他一个头,压迫感十足。
元长渊挑起房青玄秀气的下颌:“因为你与我很相似,你不愿在宦海浮沉,我也不愿在太子之位上战战兢兢地活着,可我们都不得不在这个位置上,被裹挟着前进,没有退路。”
房青玄被迫抬头,望着元长渊深邃的眸子,他发现太子的右眼更加幽黑,因为无神所以更深沉,瞎的大概就是这一只眼。
房青玄肆无忌惮地盯着元长渊的右眼:“殿下能如此信任微臣,微臣很高兴。”
元长渊继续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以后就要委屈大人陪我演戏了,要尽量演得像。”
房青玄:“……是。”
“母妃,今日我瞧见太子在书阁里,与一名侍读你侬我侬,当今太子竟然变得如此荒/淫无度。”大皇子说这话的时候,心情掩饰不住的雀跃。
芸妃给鹦鹉喂了几粒瓜子,扭头问:“当真?”
大皇子说:“儿臣亲眼所见,那名侍读还坐在太子腿上了。”
芸妃满意一笑:“看来太子已经跟那些公子哥们彻底学坏了。”
当晚,元庆帝来了萃芸殿,陪芸妃一同用膳。
这么冷的天,芸妃一袭半透的薄纱,妙曼的身体若隐若现,看得人血气上涌,用膳时也不规矩,跑到元庆帝身边蹭了蹭:“皇上~”
元庆帝把芸妃抱到腿上:“爱妃,又想要朕送你什么?”
“臣妾就是看皇上这些天太累了,想让皇上放松一下。”芸妃很擅长拿捏圣心,知道说什么不会让皇上厌弃,若是她一上来就说事,只怕元庆帝掉头就走了。
用过膳,芸妃帮元庆帝捏着脚:“皇上,太子岁数也不小了,得早些娶位太子妃管管他了,可不能整天跟男子淫/乱在一起,今个有人看到太子与一名侍读,在国子监公然搂抱,举止亲密。”
元庆帝皱眉:“渊儿自从去了国子监长住,就越来越放肆了。”
芸妃手上功夫不停:“太子是变任性了一些,本性还是不坏的。”
元庆帝烦躁地摔出去一只茶杯:“再这样下去,天下人就要说他德不配位了。”
芸妃赶紧贴上去,在皇上心口顺了顺:“皇上别生气。”
皇帝要废太子的谣言,最近又开始传了起来,甚至传到了前朝。
朝中局势本就动荡,废太子这一谣言,更是激起了一层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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