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除夕

最终被梁知予作为礼物回赠给舒橪的,是一款千元价位的男士香水。

浅淡清新的木质调,味道并不张扬,和舒橪送给她的项链同为一个品牌。

买的时候尚不觉得有什么,可送到舒橪手里,他看见包装袋印着的品牌标识,眼神忽而带了几分玩味,在梁知予的脖子停留片刻,微微笑道:“看来,我们的眼光很相似。”

梁知予莫名耳热起来,本来坦坦荡荡的心态,反被他说得仿佛别有暗示,恼羞成怒道:“谁跟你相似?爱喷不喷,不想要就还我。”

舒橪怎么可能还。

他立刻把袋子往身后一护,意味深长道:“进我手心的东西,可没有再放手的道理。”

他的神态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字——势在必得。

至于所得是什么,梁知予没问。

在和舒橪相处的这些时日里,她渐渐总结出来一条规律:身体靠得近,心理就得离得远。守恒一旦被打破,就容易出问题。

譬如上次关于陈家的采访。

时间一晃,农历新年将至。

松川大学两周前开始放寒假,梁谨休息在家,分批次备了不少年货。腊月二十八,梁知予拖着行李箱回到家,才一开门,就见门口玄关处堆了成山的大包小包。

“妈,你怎么买那么多东西?”梁知予惊呼,“我们吃得完吗?”

梁谨从厨房走出来,擦擦手说道:“也不都是买的。学校发了不少,还有同事朋友送的,还没来得及整理。”

梁知予把行李箱提到阳台,耐心擦干净外表和轮子,才将之推进自己的房间。

“那您就放着吧,一会儿我来收拾。”她对梁谨说。

屋子里干净整洁,被褥枕头都才晒过,带着暖融融的阳光气息,角落里暖风机档位开得正合适。床头端坐着一只小熊玩偶,是梁知予高中时抓娃娃赢得的战利品,也穿了件新衣,憨笑着迎接她。

梁知予不算太恋家的性格,但许是正值千家团圆的佳节,此时站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她竟也顿生无限眷恋,连行李都顾不上整理,出门直奔母亲,给了她一个大大的背后抱。

“妈,我好想你。”她半撒娇似的。

梁谨习惯了女儿偶尔耍孩子脾气,拍了拍她的手背:“当初说要自己独立的时候,不是很威风吗?现在又扭扭捏捏的,难道在外面受委屈了?”

“没有……我就是单纯想你嘛。”

梁知予不情不愿撒了手,“你这么嫌弃你女儿啊?”

梁谨忍俊不禁:“我是怕你无事献殷勤,憋着什么坏。”

说着往玄关的礼品堆边走,“不是说要帮忙收拾吗,正好,你挑几份出来,过两天去你姑姑家拜年,给他们送去。”

听见“姑姑”两个字,梁知予神色微凝。

“您去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人家不欢迎我,去了只会自讨没趣。”梁谨神色自若,“我也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

作为人情来往的年货,包装精美的优先级最高,内容倒是其次。梁知予看来看去,心里只剩“买椟还珠”一词,尽量兼顾着外观与实用,选了几包干货和坚果出来。

“记得挑点带回去给同事,”梁谨又叮嘱,“总亡羊补牢也不行,我们家又不缺这点东西。”

“知道啦。”梁知予答应道。

越是临近过年,人工费越是疯涨,赶在小年之前,梁谨叫了保洁上门,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通,年前的最后两天,便只剩拖地擦桌的几道工序,她和梁知予分担着,做得倒也很快。

除夕这天,松川天气格外晴朗,虽然日间最高温只有十度,但鞭炮爆竹齐响,从早热闹到晚,仿佛也能驱散寒意。

待到夜幕降临,千家万户华灯初上,天空烟花成簇,旧年在喧嚣的欢送中渐渐走向了尾声。

梁家的年夜饭总共四菜一汤,鱼肉兼有,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汤来喽。”

梁知予戴着隔热手套,从厨房里端出一锅热气腾腾的鸡汤。

“妈,你把这道菜挪挪。”

梁谨含笑帮她腾出位置,“不错嘛,今晚也算你大显身手了。”

她说完,转身进厨房。再出来时,手里已然拿了三副碗筷。

“摆上吧,还有你爸的这份。”

客厅靠墙的柜子上,静静陈列一张黑白色的照片,当中人物眉眼端正,气质从容,是个一眼看得出英俊的男人。只可惜他的年龄早已如同这帧画面,被永远定格在了曾经的某个瞬间。

他叫程远思,是梁知予的父亲。

餐桌上,只有一副碗筷空荡。

梁谨如常给那个空杯子倒满了酒,然后轻轻碰杯:“老程,新年快乐。”

无人的座位给不出回答,只有梁知予对她举杯,郑重说道:“妈,新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梁谨微笑着和她碰杯:“平安喜乐。”

远远地,烟花礼炮声传来。市政在松湾广场附近组织了大型的烟火表演,今夜能见度高,隔着老远都能欣赏到火树银花的胜景。

电视机开着,春晚被当成年夜饭的背景音,梁知予听着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开场白,忽地若有所思道:“我爸走了二十年了。”

梁谨给她盛汤,“嗯。今年日子一过,就是二十一年了。”

程远思当年因病离世,走得十分突然,不仅令亲属措手不及,也给梁谨和程远宁——即程远思的妹妹——带去了难以修复的矛盾和裂痕。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你姑姑那儿拜年?”梁谨问。

“后天吧。”梁知予咬了一口炸年糕,“明天我陪您去逛花市。我听同事说,今年上市了好多兰花,摆在家里可香了。”

梁谨点头说好。

饭后,梁知予收拾好桌子,把碗统统丢进洗碗机,坐下来陪梁谨看春晚。

小品的笑点固然匮乏,好在歌舞节目的质量都还不错。梁知予边看边跟着同事在群里吐槽,顺手抢了几个红包,怎料手气奇差,一圈抢完,进账竟然还不足五块,简直闻者落泪。

好在谢真终于出现,阔绰地在群里连撒了几个五位数的大红包,梁知予一顿狂点,终于好运降临,当了回运气王。

果盘里的小零食渐空,不知不觉,零点已近。

烟花鞭炮的震响达到鼎盛,再也听不清电视声音。梁谨先行回了房间,客厅里只剩下梁知予,她斜斜躺在沙发上,手速飞快地编辑消息。

她向来不喜欢做群发祝福的表面功夫,所有祝福语全部手打。因此,通讯录里上千号人自然不能面面俱到,除了工作群聊,便只挑出平时关系不错的同事朋友,以及至今仍有联系的几位新闻当事人。

她刚给关瑜和江雯雯发完消息,裴斯湘的新年祝福便弹了出来。

【世界上最好的室友,祝你在新的一年里,工作顺利,万事如愿,每天都有好心情!】

末了附着一个可爱的小猫表情包。

梁知予浅笑,打字回复道:【最好的室友,新年快乐!祝你来年升职加薪,事事顺心,所有的愿望都成真!等你回松川哦。】

裴斯湘不是本地人,二十八那天坐火车回了家。梁知予想起她返程前和自己说过,要带老家特产冰糖橙回来,心中倒是十分期待。

她并不打算熬太晚,放下手机去洗漱。

十多分钟的空隙时间,屏幕亮了又亮,消息提示声叮叮直响,淹没在窗外震天的烟花里。

关掉电视和客厅的灯,梁知予敷着面膜回了卧室。

微信打开,一列的红点。

最新一条,来自于梁知予去年采访过的果农夫妇。

当时产区大丰收,中间商的收购价格一跌再跌,园区水果大量滞销。她在当地驻留大半个月,做了图文并茂的专题报道,发布没多久,便带动起来可观的销量,深得受访果农感激。

梁知予正想给他们写回复,顺便订购今夏新果,目光忽然跳了跳。

一行简短的四字祝语,夹在各条长消息之间,格外醒目。

是舒橪。

他只发了句“新年快乐”,既无标点,也无表情,仿佛极不走心的群发,很是潦草。

梁知予犹豫几秒,点进和他的对话框。

【新年快乐。】

她复制粘贴似的,发送过去。

还未来得及退出界面,舒橪竟然秒回:【还没睡?】

【没有,外面太吵了,睡不着。】

楼下刚刚放了万响鞭炮,余音与烟雾共同缭绕,梁知予被震得头昏脑涨,翻开床头柜找耳塞。

【我也睡不着。】

梁知予堵上耳朵,看见他发过来的消息,先是退回去给果农夫妇回复拜年问候,然后才回到和舒橪的聊天框里:【你家附近有烟花秀,应该比我这里更吵。】

她留了盏床头灯,裹着被子侧躺下,困意渐渐上涌,强撑着回完所有的信息,舒橪的消息才姗姗来迟:【我今晚在爸妈家。】

客厅里灯火通明,室外花园的灯带交替闪烁,光线温暖。春晚尚未结束,电视里歌声朗朗,舒橪站在落地玻璃窗前,背对着舒丽玲和高宏朗,单手打字。

“老高,你看人家,这才叫做美声。你平时在家练的,那就是鬼哭狼嚎。”

“话也不能这么说,专业歌唱家练了多少年,我又才练了多久?相提并论也不是这种提法。”

……

父母在旁聊得热火朝天,舒橪却丝毫没有参与的意思,只低头盯着手机。

不知为什么,回复完他的前一句,梁知予便没了音讯,对话凭空截止在他这里,怎么看都显得尴尬。

“舒橪,你一个人站在那边干什么?”

过不多久,高宏朗喊他。

“一家人过年守岁,你心不在焉也就算了,还总盯着手机,像什么样子嘛。”

舒丽玲撇嘴:“行了吧。你的电话一整晚也没停过,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说着就对舒橪道:“你别听你爸胡扯,该沟通联络的,就是要趁这个时候多说两句。今天等明天,明天等后天,黄花菜都凉了。”

她话里有话,舒橪隐约觉察,但并不想此时说破。

他估摸着,梁知予大概是睡着了,一时半会也不会回复他,便索性把手机揣进口袋,堂而皇之走到父母面前,郑重宣布道:“明天我有事,不和你们一起出门了。”

舒丽玲与高宏朗齐声问:“你能有什么急事?”

舒橪淡定微笑:“拜见恩师。”

“顺便,捉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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