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蓬莱。
闻弱衣瞧见山门边站着的人——奚和舟,她收好剑来到奚和舟身后,轻轻地拍了下奚和舟的右肩。
自己却站到了他的左后方,待奚和舟转身,并没有“看见”人。
奚和舟早就知晓闻弱衣在何处了,只不过陪她玩儿罢了。
他微微一笑道:“小衣,此去一遭可有受伤?”
“不曾。”她答完后反问,“和舟小师叔一直在此?”
“这倒是没有。”他金色的眸子望着闻弱衣撒谎。
闻弱衣“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信没信,又说:“走吗?”
“好。”奚和舟莞尔一笑,和她一道走。
两人来到除灵阁,杜西京整理着一堆卷轴,忙地抬不起头来,徐絮也在帮着自家师尊。
偌大的除灵阁仅仅只有两个人,却忙出了十二三个人。
徐絮趁着一瞬间的空闲抬头望了一眼,又继续忙碌了,她说:“师尊,闻师妹来了。”
“哦,好,你来过那么多次了,知道在哪里。”杜西京开口。
闻弱衣早些年下山除过灵,好几次回来,杜西京都被一堆卷轴掩埋,都是让她自己去放的。
于是她轻车熟路地来到一面墙,手掌附上一处,轻轻转动,露出里面的藏轴架——放历来除灵成功的卷轴。
当然,蓬莱向来无一失败。
她找到北梁对应的架子,放置在此处。
随后便听见外面传来人声,杜西京:"师弟可真是清闲,站在山门一直未动,听说是在等闻师侄归来,有这时间,不如来帮帮你师兄我。"
奚和舟脸上挂着笑,温和地说:“师兄说笑了。”
杜西京:“呵,我与你有笑可说吗?”此话讽刺意味十足,倒是与杜西京平日一般无二,可是不对劲。
之后便没声音了。
闻弱衣对此表示不解,虽说当年杜师叔与和舟小师叔就不对付,但那只是师兄弟之间的玩闹,并非是真的,如今这般却与以往不一样,见一面就要刺一句。
这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师尊与师姐又去了何处呢?
这些一一都不得知,只能慢慢寻求答案了。
临走时,闻弱衣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她讲:“杜师叔,是不是没往北梁发传书?”
“确实,忘了。”杜西京立马又补了一个,这是按着规定来的,他不想破了规矩,那天实在是太忙了,没有想起来。
闻弱衣辞别他师徒二人,然后与奚和舟再一次走在挂着结风铃的回廊中。
“小衣这些年过的可好?”
“尚可。”闻弱衣想到在练青宗时,师兄那副抠搜模样,不由发笑。
“那我也就放心了。”奚和舟刚说完,却见闻弱衣轻轻一笑,也就多问了一嘴,他说:“何故发笑?”
“想到些有趣的事了,奚师叔,我先走了,许久不曾回去了。”
“好。”
奚和舟看着闻弱衣的背影,眸光暗了暗,直到人已经不见了,他摩挲着折扇,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才离开。
蓬莱各长老分属不同方位。奚和舟处东,杜西京于南,周经寒居北,独孤梦瑶位西。因此一般没什么事,各位长老及弟子都待在自家峰上碰不到。
除了杜西京这种管理除灵阁的。
但在之前周经寒已辞去长老之位,不知去处。因此现如今居北方位的正是顶上的长老——宋吹影。
周经寒在时仅有两位弟子,而他们早在三年前便走了,这峰上也没有她熟悉的人了。
故人已去,早已不是曾经的模样。
尽管如此,闻弱衣还是回去了。
她推开木门,进入自己的院子。目光所至,却不见灰败之意,而是生机盎然。院中种了些花草,最东边还种了一棵白山茶。
明明之前什么都没有,而且这院子倒不像三年没人住的样子。
如此干净整洁,让人意外了。
屋内也是干干净净的,不带一丝灰尘。闻弱衣眸中有一丝别样的情绪。
像是,有人不知年岁的,在默默的,等她归家。
是谁呢?谁的手笔呢?
她又想是不是有人已经在这儿住了,不过看样子不像,只是有人一直留着这院子,并且在打扫罢了。
没有结果,闻弱衣合衣睡下了,不久醒来,是被人吵着了。
“师姐,师姐,你在里面吗?”有人叩着院门朝里面喊。
闻弱衣揉了揉眉心,脸色很是难看,是被吵醒的不悦。她推开门,瞧见一脸傻样的宋襄文。
她看见自己走出来,远远地朝手。
闻弱衣打开院门,黑黑的瞳仁盯着她,像是下一秒就要吃掉她。
宋襄文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有些害怕地吞了吞口水,准备好的话卡在喉咙中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师,师姐,是我打扰你了吗?”她不敢看闻弱衣,眼神飘忽不定,小心翼翼地询问。
她所问简直是废话,闻弱衣不想回答这个蠢问题,只是问:“什么事?”
“哦,哦,我就是刚从外边回来,然后听见他们说师姐你回来住了,我就想着来看看。”
“嗯。”
“还有什么事么?”闻弱衣醒了醒神,脸色没那么可怕了。
“没,没了。”
闻弱衣:“嗯,那不说了。”她将门关好,回到屋内,也没管外面的宋襄文。
就这样在屋内待了几日,宋襄文这些日子时不时找她玩,她就放任人进来了。
奚和舟也进来过一两次,问她是否习惯。
一日。
宋襄文、闻弱衣二人在山茶树旁边安置了两张椅子,她俩就躺在上面摇啊摇。
中间还摆着一张石桌,桌上放着点吃食。这是宋襄文带来的,她师尊宋吹影做的。
倏忽间,一只灵鹤叼着一封信给闻弱衣,之后就飞走了。
信很短,闻弱衣很快就看完了,她眉梢跃上喜色,心中默默地说了句恭喜。
“师姐,何人寄信如此开心?”宋襄文好奇地问。
“一位朋友。“她说的简单。
知晓闻弱衣是不愿多说,宋襄文也就没有问了。
闻弱衣的这位朋友就是叶半溪,她在半日前已经登基为帝了,北梁国历史上第一位女帝。
她真心为叶半溪开心。
不过从信上来看,大皇子似乎不见了,在牢中被人悄无声息带走了,没有人听到动静。
吹了吹风,宋襄文突然起身凑过来,盯着闻弱衣说:“师姐,你猜猜这些东西是谁做的?”
闻弱衣闭眸晒太阳,听后睁眼,似乎被日光刺痛眼睛,于是便抬手挡着,手腕的倒影打在脸上,遮住了部分耀阳。
“谁?”她轻轻一问,又眯了眯眼睛,已经缓过来了。
“答案就在山茶花树这里啰,师姐想知道便自己看。”
闻弱衣淡淡一笑,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听着这位小功臣急不可耐地邀功,一下有了逗弄之意。
“不必,我知晓这是和舟小师叔布置的。”
“师姐。”宋襄文急呼一声,又道:“你怎么这么笨,奚师叔在东峰,怎么会跑到我们北峰来,一看就是……”
“一看就是你?”闻弱衣看她急切地样子,没再逗她了,于是接话。
“……对。”宋襄文可算是明白了,她家闻师姐早就知道了,只是为了看她笑话罢了。
“哼。”
宋襄文随师尊搬进北峰,她们将周经寒与楚掬月的屋子修缮了一番,就住进去了。
唯独留下了闻弱衣的。
因着刚来,加之她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宋襄文在完成师尊的任务后就会到处闲逛。
这废弃的院子十分吸引她,不知道师尊为什么不给师姐,只需要修缮一下便可,偏偏要大费周章的再给师姐修一处。
最重要的是,师姐也没问什么,她没意见。
不过有新院子为什么还要住旧的呢?她后面也是想明白了。
宗门的人几乎都知道这院子的主人,她随便找人打听,就知道这院子是一位惊才绝艳,天资卓越的师姐住所,那师姐姓闻。
宋襄文没有见过这位闻师姐,往年她一直随师尊、师姐在外游历,从来没有回来过。
直到后来师尊当上了长老,她才知道自己是蓬莱仙山的弟子。
因此,没见过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她向人打听,宗门内大多数人对闻弱衣都是赞不绝口。
她因此想见见这闻师姐,但宗门内连她一幅画像都没有。宋襄文不知道她何时归来,也许再也不回来了吧!
后来,阴差阳错她将这个院子打扫了一番,慢慢种上花草,精心养护。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许是无聊打发时间,也许是在等那位天才师姐回来,想见见她。
她没想到,索性不想了,自己开心就好。
有一日她种了一棵山茶花,她的内心认为这位素未谋面的闻师姐就像山茶花一样。
如今看来是她想错了。
山茶花一天天在变化。
不过奇怪的是,师尊并不喜欢她来这里。她让自己少来这个院子。
偶然一次机会,她被冤枉了。于是跑了,彼时大雨倾盆,雷声响裂。
她害怕打雷,但绝不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
良久,师尊找来,向她道歉,带她回去时,又嘱咐她让她少来。
但是宋襄文没管,还是常来。师尊没说什么了,应是觉得管不住自己,便任由自己去了。
思绪回忆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但宋襄文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于是招呼闻弱衣吃糕点。
“师姐,师姐,快吃,这是我师尊亲手做的甜糕,而且还是尝试的新品种,真的很好吃,我特地带来给你尝尝的。”宋襄文边说边塞了块甜糕到嘴里。
闻弱衣也没有推辞,尝了一块,确实好吃,便没吝啬自己的夸奖。
“是吧!我就说好吃,没骗你。”
宋襄文又扯了其他的话题,基本上是她说,闻弱衣听。
闻弱衣闭着眼睛晒太阳,又有人在她身边讲故事。
一时回忆起从前某个午后。吃完饭,爷爷也是这样做的。
可惜了,他早已不在了。
宋襄文:“之前我随一位师兄外出摘草药,那位师兄生的高大威猛,但不苟言笑,我同他搭话,他却不回答,弄得我一阵郁闷。后来,到了目的地,我们遇到了一窝兔子,这位师兄立刻化身‘贴心小棉袄’,想将兔子带回去养。”
“临行分别时,他扭扭捏捏地说希望我不要告诉他人,以免影响他在外的形象。”
“我当场就笑了,不过还是答应了他。”
“还有,还有……”宋襄文小嘴叭叭不停。
她又讲了以前遇到过的趣事,闻弱衣都一一听了,时不时给出回应,脑中还浮现她那时的表情,应当很可爱。
一天过去了,她还舍不得走呢,怕是想住在这与闻弱衣彻夜长谈,但这是不可能的。于是只好白天来,一连几天如此。
今日再次端了碟宋吹影做的糕点过来,嘴里还含着一块,见闻弱衣在房中打坐,没有打扰她。
凳子还没坐热,就被师尊喊住了。
“襄文,回去了。”宋吹影道,恰巧此时与房中打坐的闻弱衣对上了眼,她略含歉意地朝闻弱衣点了点头。
又语:“你闻师姐在打坐,不要去打扰她了,你坐在此处也无事,不如随为师回去修炼。”宋襄文听完后,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待她们离远了,宋吹影叹了叹气说:“别与你闻师姐走的太近,她与你不是一道人,无法相伴而行。”
宋襄文嘟囔着,没回应,表情十分不愿。
宋吹影心中无奈,只是言:“今日修炼后,可以多吃一碟。”往日宋吹影都会限制她吃多少。
今日不同,宋襄文明显开心了不少。
她摸了摸自家徒弟的头,给她整理了衣襟。
而闻弱衣关好门继续修炼了。
许久之后,一团黑雾慢慢向闻弱衣聚拢,将她围住,逐渐形成一个人影,她环抱着闻弱衣的腰。
“姐姐,近些年来过得可好?”女子右手抚上闻弱衣的面颊轻笑。
闻弱衣眼皮都没掀开,直接没搭理她,她也不恼,脑袋微微向前贴着闻弱衣的脸。
彼时闻弱衣调息来吸收灵力,缓缓开口:“这里是蓬莱仙山,不想死,就尽早滚。”
本是好言相劝,女子却不听,只是轻轻动了一下,在闻弱衣耳朵边小声道:“好久不见姐姐了,太思念才过来,我刚来,姐姐便要赶我走,真是伤妹妹的心。”
女子捏了捏闻弱衣的耳垂,状似无意问:“姐姐难道不想我吗?”
闻弱衣冷笑一声,说:“你觉得呢,滚下去。”
女子听了没动,她讲:“太久不见姐姐了,想与你多亲近亲近。”
没人回应,屋子里一下静默下来了。
闻弱衣搭在膝上的手摸到腰间坠着的青色箭头一扯,一按,“咔嗒”一声,变成了一支长箭,划向女子白净细腻的脖颈,这些动作不过在一息之间就完成了。
女子脖颈立刻喷涌出大片鲜血,有几滴洒到闻弱衣的脸上,她也不在意,挣脱此女。
那人被闻弱衣甩到地上,她抬手摸了摸脖子,一手鲜血。
手中大片红色充斥她的眼球,女子一时大笑,极其疯狂,她说:“喀喀……姐姐,你还是……还是这么狠心啊……下手毫不留情。”
闻弱衣拿出手帕仔仔细细擦着箭头,将它从头到尾擦个干净,然后才按回原来模样,重新挂到腰间。
直到做完这些,闻弱衣才垂眸看她冷声道:“对你,不需要留情。”
女子对上闻弱衣冷漠的目光,笑了起来:“……喀喀,姐姐……上一次……上一次你也是这样的……也是这样干脆利落地杀了我的。”
“我记得我曾经说过,让你别出现在我面前,见一次,杀一次。”闻弱衣盯着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喀……我……我才不要,姐姐……下一次,我还要……还要来找你,你摆脱不了我的。”女子艰难回答。
“随你。”说完闻弱衣蓦的笑了,又语:“那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一次复活又要用多少年!”
女子目光涣散,早已没有了生息。
下一刻消失在闻弱衣面前,只余一摊血迹。
闻弱衣使了清洁术收拾好,纵使如此,屋内仍然弥漫着血腥味,彰示着刚刚的一切并非幻影。
她坐在床上,朝着某一处发呆。
一晃又是几日而过,闻弱衣在院中看书,余光瞟见宋吹影站在门外。
她将书反扣在桌上,起身走过去开门。
“宋师叔,请进。”
“不必麻烦,我就不进去了。”
闻弱衣没强求,瞧见宋吹影递了食盒给她,说:“这是我做的一些吃食,闻师侄收下吧。”
“多谢。”
“没有打扰你吧!”宋吹影有些不太确定地询问。
“不曾。”
“那便好,我也没什么事了,先走了。”
“慢走。”
“好。”
此时奚和舟来了,与宋吹影打了个照面,两人点头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闻弱衣将奚和舟带进院中坐下,她斟了杯茶推向奚和舟,也不开口说话,等他讲。
奚和舟顺手端起抿了一口,也不着急,只是抬头“望”了几眼,目光忽而停到一处——那是最东边的一棵山茶树。
“好看。”他弯了弯眉眼,没头没尾地来了两个字。闻弱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嗯”了一声。
“这院子到底是花了心思的。”
闻弱衣:“嗯。”
奚和舟打开折扇,轻轻挥动,她向奚和舟那瞥了一眼,却发现枫叶吊坠上沾染上了一抹暗红。
待她收回目光放在书上时,才开口:“和舟小师叔。”
奚和舟:“嗯?”
“你所来何事?”
他听后笑答:“无事便不能来了?三年不见,小衣倒是与我生疏了。”
明知此时是玩笑,闻弱衣还是认真解释了:“没有,没有生疏,也没有三年不见,我们不是几天前才见面么?和舟小师叔多虑了,我只是问问罢了。”
因为是关系极好的人,不想让人误会。
“好。”随后又讲:“小衣此后如何打算,是留在蓬莱,还是继续外出游历?”
“应该是过些日子就要下山了。”
“如此,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面了。”
静默一瞬,闻弱衣开了另外一个话题:“和舟小师叔,吊坠脏了。”
奚和舟摇着折扇的手一滞,极其短暂,但是闻弱衣还是捕捉到了。
他收起折扇,言:“许是在哪碰见脏东西了。”奚和舟擦着那点暗红,眸中闪过一丝厌恶。
“可干净了?”
“嗯。”
说一下,今天码了几个小时字,太累了,没时间检查有没有错别字了,我后面再看看。
另外希望大家天天开心^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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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回到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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