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灯火阑珊,老戏楼里照旧有演出。城里的百姓看的差不多了,来的人也没那么多了。
段星河和步云邪追着那小丑来到了老戏楼后面的营地,几座帐篷连在一起。其中一座帐篷里透出幽幽的灯光,两人蹑手蹑脚地过去,就见刚才那个穿绿衣裳的小丑坐在里面。
二狗已经醒了,被绑在一根柱子上。他嘴里堵着一块布,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人。那绿衣小丑笑呵呵地看着他,道:“小朋友,你爹娘没跟你说过,不要跟陌生人走啊?”
二狗后悔的不得了,眼泪汪汪的,嘴里呜呜直叫。绿衣小丑把布从他嘴里抽出来,弯下腰道:“你说什么?”
二狗也不敢喊,只是低声哀求道:“大叔,求求你放我回去吧。”
小丑笑了,道:“傻孩子,你来了这里,就再也走不了了。这样吧,我给你一个优待,你可以自己挑一个木偶做你的朋友。”
他打开了面前的木箱子,把几个木偶抱出来,稀里哗啦地扔在地上,道:“来来来,挑一个你喜欢的,别客气。”
那些木偶歪七扭八地靠在一起,有的缺眼睛,有的缺胳膊少腿,看起来十分诡异。那小丑弯下腰,从旁边拾起一把雪亮的砍刀,显得很是兴奋,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一个独腿汉子抠着虱子靠在角落里,懒洋洋地道:“小孩儿,我劝你别选。当初老子选了个缺腿的,就变成现在这个熊样了。”
他拍了拍自己断了半截的大腿,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段星河心中一凛,原来这些木偶是这么用的,被拐来的小孩儿选中了缺什么的木偶,就会被割掉那一部分,扮成奇形怪状的畸形人供观众取乐。
小丑把脸一沉,道:“快选,听见没有。”
二狗浑身发抖,害怕地哭了起来,道:“我都不要,我想我娘,我要回家!”
他的哭声越来越大,外头的人都要听见了。小丑掴了他一巴掌,恶狠狠地道:“再哭我就把你胳膊腿儿全卸下来,装在泡菜坛子里让人看,一次收十个铜板!”
他还真能说到做到,二狗打了个寒战,不敢大声哭了,眼泪却一个劲儿地往外淌,追悔莫及。他哑声道:“娘,我错了,我再也不炸粪坑了,也不跟人打架了,我好好念书,对不起……”
绿衣小丑道:“错啦,炸人粪坑也不打紧,重要的是别跟陌生人说话,下辈子注意点啊。”
那独腿人哈哈一笑,把自己的另一条腿往前一掰,搭在了肩膀上,道:“小孩儿,你看这好不好玩?以后我教你怎么把关节卸下来,一开始有点疼,习惯了就好了。我正好缺个讨饭搭子,你就跟着我就行了,每天晒晒太阳抓抓虱子,包你比上学自在多了。”
绿衣小丑啐了一口,道:“你可别在这儿装了,都弄死几个小孩儿了,缺条腿都碍不住你走后门!”
独腿人道:“你瞎说什么呢,老子是大大的好人,最会调教小孩儿了。”
步云邪感到了一阵恶心,低声道:“这帮畜生!”
那独腿乞丐挤眉弄眼道:“把他给我,我帮你教他规矩。”
“滚蛋,”那绿衣小丑不耐烦道,“老子拐个人容易么,你都给我玩死了,变个牲口也不给你!”
他说着打开另一个箱子,从里头拿出一张黄色的皮子来,解开了二狗身上的绳索。二狗拔腿就要跑,绿衣小丑一把揪住了他,嘿嘿一笑道:“小子,你跑不了喽!”
他把那张黄色的皮子往二狗身上一蒙,口中念诵咒语,就见皮子在小孩儿身上越裹越紧,渐渐地跟他融合在一起。
“爹,娘——呜呜呜呜——”
二狗被勒得浑身疼痛,满地打滚,哭闹声渐渐变成了吱吱的叫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他身上长出了黄色的绒毛,手上生出了尖锐的爪子,又长出了长长的尾巴,竟然就这么变成了一只猴子!
他想大叫救命,发出的声音却成了:“吱,吱吱——”
二狗慌张的要命,想要逃跑,可自己的灵魂就被困在这张猴皮下面,他能往哪里逃?
绿衣小丑见多了这场面,哈哈一笑道:“别怕,以后你就是咱们的猴儿了,好好听话,我就给你一条活路。”
段星河和步云邪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联想到笼子里关着的那些小猴儿,顿时明白了。难怪那些猴儿那么聪明,能听得懂人话,会画画,还会算数,原来它们本来就是人变的!
先前他们来的时候,就有一只小猴儿想跟他们交流,被人打断了。它若真是人类变的,看着这么多人以自己取乐,说什么都没人听得懂,该有多绝望?
绿衣小丑一把提起了那只小猴,道:“咱们这儿还有不少猴子呢,走,我给你找个伴去。”
他大步往帐篷外走来,段星河和步云邪连忙躲到了帐篷后面,屏住了呼吸。月光照下来,两人见他打开一个铁笼子,把小猴儿扔了进去,跟其他猴子关在了一起。
看守营地的大汉提着棍棒敲了敲铁栏杆,喝道:“都够我老实点,要不然今晚吃猴脑!”
猴子们惊恐地缩在一起,不敢出声。那两人十分得意,勾肩搭背地喝酒去了。步云邪低声道:“怎么办?”
他们就两个人,杂耍班子里却有三十来个人,万一惊动了其他人就是捅了马蜂窝。段星河道:“先回去吧,多叫几个人再动手。”
驿馆里灯火通明,李玉真他们已经回来了。三个人在琉璃厂附近守了一下午,看着一群小孩儿大呼小叫地挖了好久泥巴,没发现什么异常。回来时魏清风出关了,众人便把城里丢小孩儿的事告诉了师父,说他们正在帮忙寻找。
魏清风对这件事很支持,说:“这是件大事,咱们有余力,是该帮一把。”
几个人喝了一会儿茶,见段星河他们回来了,道:“怎么样?”
段星河把刚才见的事跟他们说了,众人都吃了一惊。赵大海道:“啊……这不是伏顺说的那个变驴的故事么,还真有这样的事?”
伏顺道:“我就跟你说不是瞎编的,我爷爷说他是亲眼见过的!”
李玉真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前辈,你知道么?”
魏清风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道:“说不定就是千机门的人,他们最喜欢把各种东西融合在自己身上,做出了好多怪物。之前我就觉得那些戏班子的人可疑,弄那么多机关接在断手断脚上,很像他们一贯的作风。”
魏清风说着握紧了拳头,显得有些愤怒。碣石观的道友被千机门的人杀害,他一直想找那些人报仇,如今遇上了,绝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段星河沉默着没说话,心中却觉得有些不对。那杂耍班子的人从外表看都擅长使用机关,还养了一个机械巨人,但他们行为的内核却好像并不是贪婪,而是别的什么。
他也不确定自己的感觉对不对,但不管他们到底信仰什么,这些**害了不少孩子,除掉他们总是没错的。
夜色浓重,寂静的冬夜格外寒冷。魏清风站了起来,果断道:“趁着天黑,咱们去把那些孩子救出来。”
步云邪道:“若是被那些人发现了怎么办?”
魏清风抓起了剑,道:“先保证孩子的安全。那些恶人若是敢顽抗,就把他们都杀了,为民除害。”
其他人答应了,反正有师父在没什么好怕的。段星河的性情一向慎重,觉得对方人太多,就算师父修为高深,直接跟他们动手也会很麻烦。他道:“要不要跟官府说一声?”
“不必了,”魏清风道,“咱们速战速决,区区几个小蟊贼而已,不必紧张。”
众人出了门,正好遇见李如芝从外头喝酒回来。张掖搀着他,驿丞提着灯笼为他照亮,一边道:“司正大人,这边走,小心脚下。”
步云邪不想跟他说话,装作没看见。李如芝却停了下来,乜斜着一双醉眼看着他们,道:“站住——大晚上的,你们上哪儿去?”
段星河道:“有人见失踪的小孩儿在老戏楼附近出现过,我们过去看看。”
李如芝醉醺醺地说:“陛下让你们炼长生丹,你们不好好办正事,管的倒是挺宽。”
他喝的酩酊大醉,也不像是忠心为皇帝办事的样子,倒会来教训别人。
驿丞听说那帮人会操纵活蛇,还会吐火吞剑,应该都不是善茬,担忧道:“会不会有危险?”
段星河觉得自己这边的人是有点少,道:“能不能从驿馆借几个兄弟,跟我们一起去?”
驿丞还没回答,李如芝却打断道:“要什么人手,区区几个江湖术士,你们自己处理不了么?”
段星河道:“对方人多势众,恐怕不好对付。”
李如芝根本听不进去,大手一挥道:“那又怎么样,咱们钦天监的人都会道法,又有陛下天恩庇佑,怕什么。你们只管去,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段星河沉默地看着这个草包,心想你能顶个屁。然而李如芝大着舌头道:“怎么还不走,快去、快去,让人好好见识咱们钦天监的威仪!”
张掖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道:“各位早去早回,大伙儿都等你们的好消息。”
段星河咬了咬后槽牙,心中十分窝火。步云邪等人也知道他们不怀好意,脸色很不好看。魏清风淡淡道:“无妨,咱们几个人也够用了,走吧。”
赵大海赶着一辆马车,带着众人出了驿馆。伏顺悻悻道:“去他娘的乌龟王八蛋,这人就没安好心!”
李玉真道:“算啦,你不指望别人,别人也就害不了你。本来就是咱们自己要管闲事,他不肯帮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伏顺道:“我一看他那熊样就来气。”
赵大海扭头道:“有什么好气的,咱们去救人是立功德,他没这个福气,咱们还不让他沾光呢。”
伏顺骂了几句,终于闭了嘴。一行人来到城东,把车停在了附近。已经到了子时,老戏楼早就关了门。月亮升到了中天,静静地洒下白色的光芒。吉祥百戏班的营地就在老戏楼后面,几座帐篷挨着,人都住在里头。又有几辆大车停靠在一起。两个人守着营地,身上捂着狗皮袄,偶尔拿起葫芦喝一口烧刀子御寒,一会儿就打起了鼾。
段星河低声道:“那些小猴儿就在车上,跟我来。”
他在前头带路,猫着腰来到了大车跟前。猴子们都蜷缩着睡着了,段星河找不到钥匙,索性将灵力凝聚在手上,用力一拧,咔地一声扭断了锁头。
猴子们醒了过来,见他们摘下了笼锁,都十分惊讶。一群猴子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也不敢过来,只是紧张地看着他们。
他的手跟金刚钻似的,赵大海震惊道:“金丹期这么厉害么?”
段星河拧了两个锁头,伏顺也没闲着,他从腰包里掏出一根铁丝,插到了锁孔里。他耳朵贴在锁上,听着里头细微的声响,眼睛转来转去的,喃喃道:“这边……嗯,对了。”
伏顺虽然修炼的不快,旁门左道的东西什么都会一点。他早年跟乡里游手好闲的混混学过开锁,很会些偷鸡摸狗的伎俩。
锁头咔地一声被捅开了,李玉真道:“行啊,有点本事。”
伏顺自豪道:“那是。”
他转头去开下一个笼子,段星河已经把前两个笼子的门打开了。他悄声道:“别害怕,我知道你们都是人变的,我带你们回家。”
此言一出,笼子里的猴子们都激动起来,有的忍不住哭了。其他猴子捂住了那只小猴的嘴,生怕被人发现了。
步云邪招了招手,低声道:“出来以后别乱跑,悄悄的,我带你们一起走。”
一只猴子蹑手蹑脚地过来,段星河拉住了它的手,把它拽了出来。紧接着几只猴子爬了出来,另一个笼子里的猴子也鱼贯而出。一群小猴儿蹲在他们脚边,知道这个机会十分难得,都乖乖的一声也不出。
一个戏班子的人迷迷瞪瞪地从帐篷里钻了出来。魏清风一摆手,众人纷纷躲了起来。那人解开裤子撒了一泡尿,四下张望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又回去睡觉了。咔嚓一声,段星河打开了最后一个笼子,把猴儿们都放了出来,一大群足有三十只。
他们来的路上商量好了,救人最重要。先把猴子们带回去,想办法把它们变回人再说。段星河等人蹑手蹑脚地出了营地,拉开车厢,让小猴们先上车里待着。这时候就听远处有人道:“怎么回事,笼子怎么开了,猴子呢?”
众人回头一望,一个独眼男人站在空荡荡的铁笼子跟前,大声吆喝道:“都别睡了!有贼,猴子被偷了!”
段星河认出来了,那个独眼就是拐小孩儿的绿衣小丑。他这么一喊,营地里的人都要被他吵醒了。段星河催促道:“快走,快快快!”
营地里有十来个人已经醒过来了,提着刀剑冲了出来,道:“贼呢,在哪儿?”
有人发现了他们,抬手一指道:“在那边!”
车上的猴儿们吓得瑟瑟发抖,无论如何也不想被抓回去了。李玉真安慰道:“别怕,我们既然来了,肯定能带你们回家。”
营地里传来了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一个铁灰色的机械巨人拔地而起。它身上盖着一块雨布,像小山似的在角落里沉睡,众人还以为是一堆行李,没想到藏了个大家伙。
魏清风抬头望着那怪物,它身上不但有钢铁的手臂和腿脚,背后还生着十七八条硕大灵活的触手,头上长着一双三尺长的大角,粗壮的脖子上有许多狭长的缝隙,皮肉蠕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中冒出来似的。仔细看来,竟是一只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那东西就像用一池臭水、几十条毒蛇和一把废铜烂铁融合在一起的怪物,浑身散发着一股邪恶的气息,让人看一眼就要做大半个月的噩梦。
“果然是千机门的人,”魏清风喃喃道,“这种怪物也只有那些疯子养的出来。”
先前那操纵毒蛇的男子应该是那些人的头领,大声喝道:“拦住他们!”
那机械怪兽有一丈多高,身体极为沉重,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地面上的人类,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深坑。它重重一脚踢过来,就听轰的一声巨响,一棵水桶粗的大树尘土飞扬地倒下去,拦在了他们的马车前。
众人心中一凛,感觉事情超出了他们的预想。步云邪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道:“怎么办?”
魏清风拔出了长剑,沉声道:“你们先走,我断后。”
众人上了车,赵大海拉起缰绳,绕过了那棵倒下的大树。魏清风砍倒了一个侏儒,血溅了一身。段星河不放心留他一人,伸出手道:“师父,快上来——”
那机械怪物狞笑着抬起大脚,要踩碎他们的车厢。赵大海不能再等了,狠狠一抽马鞭道:“走!”
那怪物大步追上来,哐地一脚把大车踢翻了。众人惨叫着摔了出来,小猴儿更是吱吱满地乱滚。戏班子的人趁机提着棍子和罗网来抓小猴儿,猴子们怕的要命,顿时一哄而散。此时夜色浓重,猴儿们钻进附近的树林里,很难再找回来了。
那独眼小丑扑了个空,怒道:“你们把我的猴儿弄没了,拿命来赔吧!”
李玉真恼火道:“什么你的猴儿,分明是你拐来的孩子!”
独眼小丑没想到他们都知道了,更不能放他们走了,道:“少废话,给我杀了他们!”
戏班子的人一拥而上,步云邪等人也不怕他们,拔出刀剑迎战。那机械怪物抬起沉重的大脚,趁乱朝下跺了过来。
哐——!
段星河正在混战中,忽见一道阴影从天而降,连忙往旁边一滚躲过了那一脚。一个深坑踏在他身边尺余处,段星河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好险!”
那怪物追着他还要再踩,魏清风从后方掠过来,长剑重重地斩下去,喝道:“你的对手是我!”
他一剑把那怪物的右肩斩了一道大口子,铁皮翻卷起来,里头露出了蠕动的不可名状之物,绿色的黏液从伤口里淌出来。怪物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踉跄了几步。它背后的触手疯狂地舞动着,脖子上十来只眼睛骨碌碌乱转,瞳孔时大时小,疼的不住震颤。
怪物疯狂咆哮,发疯地践踏营地。那舞蛇的男人放声大吼,想要控制住它。那怪兽却不听他的,变得敌我不分,见了人就攻击。一个独腿的男人行动迟缓,被它一脚踢翻了,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踩得骨骼碎裂,成了一团肉泥。
一大滩血缓缓渗出来,怪物把脚抬起来时,黏腻的血肉甚至拔着丝。众人都被那情形骇得说不出话来,魏清风皱眉道:“你们先走,快!”
段星河急道:“太危险了,一起走!”
这怪物发起疯来,怕是要把城里的民房都掀了。魏清风神色严峻道:“不能放任它不管,你们先走!”
那怪物一拳朝这边打过来,劲风擦着步云邪身边掠过,把他的衣摆震的飞了起来。段星河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开了,两人都出了一身冷汗。遍地都是被踩碎的肉泥,木渣和烟尘飞溅。魏清风道:“你们保护好自己!”
他一手持剑在身前,口中念诵咒语,一道紫色的灵光萦绕在周身。
他黄褐色的衣衫在夜风里猎猎舞动,喝道:“区区怪物,也敢在我面前放肆,万剑天来——”
无数雪亮的剑光从天而降,簌簌地朝那怪物攻了过去。那怪物挨了几剑,疼的大吼一声,忽然就地缩成了一团。它后背上有一层龟壳状的铁甲,匍匐在地上时,剑气也奈何不了它。
剑光飞旋着,砍得它身上铿锵作响。那怪兽良久都一动不动,身上不住有绿色的黏液从缝隙中淌下来。赵大海道:“它是不是死了?”
伏顺欣喜道:“师父就是师父,元婴期的大能,岂是这种东拼西凑的破烂能挑战的!”
李玉真也兴奋起来,道:“前辈威武!”
其他人纷纷道:“师父威武,师父威武!”
魏清风微微一笑,伸手一招,剑光渐渐消失了。他朝众人走了过来,一边道:“赶紧去报官,别让他们祸害百姓。等天明咱们去找找那些小猴儿,也不知道它们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众人走了几步,忽然感到身后一阵腥风作响。段星河回头一望,就见几只粗大的触手朝他们伸了过来。他失声道:“小心!”
魏清风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两条触手缠住身体,高高地举了起来。那怪物非但没死,还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们。
“放开我!”
魏清风竭力挣扎,体型却差得太多了,无法挣脱它的钳制。那怪物缓缓张开大口,就这么把他吞了进去。
咯——吱——
众人都被那情形吓住了,身体僵硬的无法动弹。死亡离他们近在咫尺,他们头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有多残酷。那是他们最尊敬的师父,在他们心中极其强大,简直无所不能。此刻他的半截身子被那怪物一口咬断了,一时间还没死透,双手不住抓挠。
“啊——啊啊啊——”
魏清风惨叫着,却阻止不了它吞吃自己的身体。鲜血从怪物的嘴角淌下来,魏清风简直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剧烈的疼痛让他不住发抖,心中后悔莫及。他小瞧了这些怪物,自己是元婴期的修士,尚且不是它的对手,何况是这些孩子。
他望着段星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快……快走!”
段星河反应过来,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拔剑朝那怪物砍过去,吼道:“放开他!”
怪物的腿上带着厚厚的铁甲,他一剑下去也只砍了个白印子。怪物吞下了魏清风的下半截身体,又把上半截吸了进去,缓缓地蠕动着大嘴,嚼得啧啧有声。它脖子上的眼睛像一个个鼓着的脓包,随着吞咽的动作此起彼伏,咕噜噜乱转。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安静的夜里,仿佛只剩下了那怪物的咀嚼声,一下、又一下,像榔头一样敲在他们的灵魂上。极度的恐惧滋生出来,让人难以形容,难以想象,难以承受。
那怪物吃完了魏清风,伸出肥大黏腻的舌头舔了一圈嘴角,转头看向了段星河,仿佛还想再吃一个。步云邪心中一凛,冲上去拉住了他,喊道:“打不过的,快走!”
段星河挣脱了他,极度的愤怒压过了理智,一股强烈的煞气从体内冲了出来。他双眼赤红,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师父死了,师父被它吃了,杀了这怪物,杀了它、杀了它、杀了它——!
他周身弥漫着强烈的煞气,像黑雾一样翻腾着,要吞噬一切。
他提剑朝那怪物砍了过去,怪物挥舞着触手想抓住他。段星河的反应却极快,穿行在十来条硕大的触手中,那东西根本沾不着他分毫。他体内的煞气一旦暴发出来,整个人的力量、反应和敏捷都是一般人不能比的。他原本一直在压抑这种力量,此时却实在无法忍耐了,就算把灵魂卖给恶魔,他也要为师父报仇。
“畜生,给我受死——!”
段星河红着眼,接二连三地朝怪物砍过去。那怪物的身体笨重,躲避的缓慢,重重地挨了他几剑,疼得浑身直打哆嗦。
它故技重施,又一次缩成一团,用背上的铁甲面对他。段星河硬是不把它的破龟壳放在眼里,他的神色狠厉,浑身凝聚着强烈的煞气,猛地一跃而起。
锵地一声,他手中的剑斩落下来,狠狠地穿透了它的铁甲!
怪物的背甲裂成了两半,大量的黏液像喷泉一样涌出来,嚎叫着不住打滚。段星河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大口喘着气,耳中传来一阵阵轰鸣。
嗡——嗡嗡——嗞——
他的视线扭曲起来,脸上的黑气也若隐若现。众人吓了一跳,纷纷道:“大师兄,你没事吧?”
段星河的神色恍惚,极限的爆发过后,他的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向后晃了一步,就这么重重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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