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她再多解释什么,之前还有所疑虑的众人就交换了眼神,打算上来领教领教所谓修道者的功夫。
“卑职是吕大人手下辛队的队长,还请指挥大人不吝赐教!”
不一会儿,就有人率先站出来。
一旁的刘沐澄看着这个所有人中个头最高,与雷勇齐平的壮汉,很是无语。
你们这是一上来就安排最厉害的?华指挥不要面子?
刘沐澄是个文官,这不仅意味着他无须参与这场由华指挥发起的比斗,更意味着,他是在长中唯一一个对修道者实力完全没概念的人。
其他人就算因为没亲眼见过灵玉出手而对她的实力有怀疑,也是多少听说过甚至亲眼见过其他修道者的本事,并不敢真的在实力上完全看不起她。
然而随着灵玉轻易一掌放翻了第一个出头的壮汉,刘沐澄便张大了嘴巴。
随着后面的挑战者放下姿态拿上趁手的武器,一个个被赤手空拳的灵玉空手夺刃,再接着从单挑变成群殴但一一败下阵来,刘沐澄的嘴巴逐渐合拢,沉默,再说不出一句话。
随即忐忑,冷汗直冒。
到后来几个副指挥上场的时候,灵玉就不再以最快的速度掀翻他们,而是慢慢打,给他们喂招。她和柳姐姐已经这么打过好几次,也算是得心应手,几个人都觉得获益良多。
尤其是韩振平,他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虽然因为笑容讨嫌他是唯一一个脸上挨了拳头的,但依旧笑容不减。
他为自己高兴,也为灵玉高兴。
而徒手撂倒在场众人灵玉此时汗都没有出,整个人神清气爽,念头通达。
她想起昨日巡捕营的那个老卒抖如筛糠的模样,一方面是刚刚才交过手,另一方面是他和影卫打过交道,明白修道者的厉害。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
待众人散去,刘沐澄凑到韩振平身边,悄声问:
“韩大人,你与我说实话,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在演我,怎么可能如此……”
他的怀疑是有理由的,毕竟他是这里唯一文官出身的,本就隐隐与众人不对付。
而韩振平略微低头看着他,咧嘴一笑,一个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拍得他浑身一哆嗦:
“你是愿意相信修道者本来就有凡人所不能及的武力,还是更愿意相信一个上任没几天的小孩儿有让衙门所有人合伙来演你的手腕?”
刘沐澄被拍得脑子嗡嗡地,一时间无法思考,但无论是哪种可能,他以后都不能再得罪这位小华指挥。
其实本来也不能得罪的。
灵玉换了官袍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只觉得这椅子稳当了许多。
昨夜她不说一夜没睡,也的确是没怎么休息,在脑海里不断闪回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并且停不下来。
无数个场景片段,那些人的语气动作,细微的神态,都历历在目。
她逐渐意识到,从一天开始,无论她面上如何掩饰,都改变不了她实际的外强中干,因为她抛却了之所以能成为指挥的那个因素——她是个修道者。
她想证明即使是普通人的她,也能做好一个官,也觉得唯有如此她才能够得到真正的历练,让……让前世从未品尝过成功滋味的安瑞得到圆满。
可安瑞现在就是灵玉,灵玉圆满了,他才能圆满。
“向前看,向前看,莫回头。”
吕粱站在指挥的公房外,难得地迟疑了。
他一直知道她是修道者,她有着凡人不可企及的力量,要怕她,但也只是知道,远没有亲眼所见、亲自交手来得震撼。
尤其是她竟然还懂得给人喂招,显然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把控能力,她这个年纪能做到这种事,绝对不是只靠修道天赋能做到的,离不开长期的苦修。
但这,也不过是这中城兵马司日常的插曲,该做什么还是得去做。
“指挥大人,徐大人宅邸让的沟渠中,果真挖出了一具尸体……”
听着吕粱汇报,灵玉丝毫不觉得意外。
“和之前那起案子相似吗?”
“有,似乎都是城南没什么跟脚的闲散人,都是死于匕首,背后偷袭,手法相似,都曾进入内城做工,不过不是同一家铺子,那两家也正在查,目前看不出有什么关联。”
“竟然真的可能是连环案……”灵玉扶住自己的额头,感到无奈。
“徐府配合吗?”
“很配合,那些填过沟的都已经一个个清点清楚,送到了顺天府。”
灵玉正和吕粱说着案子,方平匆匆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公文样式的纸张。
“大人赶紧先看看这个。”方平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打断了两个大人谈话,匆忙将其递给灵玉。
灵玉仔细看了看,沉默地将它递给吕粱。
“这……刘大人他……”吕粱看了震惊不已。
这是工部发来的,简单来说,他们并不承认那条沟渠修的位置是对的,本就不该修在那里,工部当时承诺了第二年改修……然而修完后的维护就是兵马司的事了,和工部有什么关系?
吕粱也沉默了,想到刘沐澄那个人,也无奈叹气。
若不是得罪了人,刘沐澄本就不会来到这里。
眼下也是一连死了两个,事关重大,工部才跳出来澄清,估计原本还想着看刘沐澄怎么应付御史。
“为什么我之前没找到工部发给我们的文书?”灵玉皱眉问道。
秦书吏似乎回忆了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道:“有一批久远的被虫蛀过……应当是放在仓库里。”
灵玉让方平把那份文书找出来,看完以后彻底没了脾气。
“韩副指挥!”
韩老六哼着小曲,晃晃荡荡进来,接过灵玉递来的文书,笑道:
“上一次看到这份文书,我只是副指挥……哦,我现在也是副指挥,这是不是说明我这么多年白干了?”
他作出恍然大悟状,很明显是在搞怪。
“韩副指挥,你也不想陛下和几位大人费了那么大功夫把你留在这里的苦心白费吧?”
“嘿嘿,你不用抬他们出来,这种扯皮的事,谁站出来谁傻。我们手里哪有工部的图纸,改?怎么改?到底谁负责?哪儿来的钱?哪儿来的人?就这样下去不是很好吗?那可是南城的宅子,有哪个特别讲究的会去南城买宅子?
“也就是倒霉被御史盯上了,这件事不是什么大事,根本不值得他拿来说道,我猜又是那群御史想把什么陈年旧账拿来出翻翻,拿这件小事来当个引子。”韩老六分享着他的经验之谈。
灵玉消化了一会儿才完全明白他的意思,非常好奇地问:“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杀人案,这件事原本不重要?徐大人只会把这件事拿到陛下面前掰扯一番,然而痛陈这种各衙门推诿、拖延、各种积弊不断产生的现象,而这个现象对应的才是重要的事……我知道我应该处理眼前,但重要的事会是什么?”
韩老六摆摆手:“我怎会知道这些御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灵玉觉得对方一定能猜到些什么,但对方坚持不说,她也不好刨根问底,毕竟明面上和她关系不大。
“沟渠这件事本身,眼下最好的处理还是保持原状,让徐大人家海涵,然后这件事必须得确认下来……也许还是该给些补偿,我们兵马司……不对,应该朝廷出,所以还是额外写个奏折上报陛下。韩副指挥,你说如此可妥当?”灵玉用商量的语气问。
“您是指挥大人,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韩老六完全不接她的茬,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说的可有不妥当之处,还望您老斧正?”灵玉只得转向秦书吏。
“老朽以为妥当。”
灵玉则是长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是更麻烦的事。
沟渠的清理,和两具尸体。
首先肯定是让刘沐澄跳过这两小段,赶紧把剩余该清的都清了,这两段等到时候集中人手几天应该能干完。
虽然理论上来讲,沟渠的上下游应该都可能对案子有影响,但如果扩大下去那这活儿就别干了。
她吩咐方平通知刘沐澄去干活,并顺便把工部的事告诉他,想来他知道这个消息时的表情应该很有意思。
灵玉十分怀疑那天刘沐澄就是故意想找茬才没有提出跳过这一段,而吕粱确实出于怕后面还有线索被破坏的目的也没有提出这个解决办法。
另外,其实并不是只有这两段的清理有障碍,只是大多数问题刘沐澄都能自己解决,这要不是一个碰上同僚一个碰上御史,他肯定就让直接动手了,根本不带过多理会的。
“你去忙吧,按照你的想法来,有解决不了的来找我。”灵玉对一旁默默围观了好一会儿的吕粱道。
吕粱想了想,则是道:“之前有个逃犯怕是要跑了,武功高强,如果指挥大人似乎是想……”
“如果你们真的抓不住,那再找我。”
“明白。”
将这些人都打发走,灵玉才开始处理日常公文。
不久,她收到了胡管事亲自帮她送过来的回帖,据说这是徐府的管事亲自给送到侯府的。
灵玉麻烦帖子,看了看,大意是说若是曲阳侯府的姑娘想要拜访徐府的老郡君,那自无不可,但她如今是正儿八经的朝臣,瓜田李下,结交御史家人,不是臣子本分,若有公事应当公办。
“算了,让吕大人和你公事公办去。”
灵玉不再为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操心,都丢给副指挥们,倒是轻松了。
怪不得韩曜会说他爹整天没什么事干。
不一会儿雷勇过来问她要不要继续巡视沟渠,灵玉想了想,让他带着人暂时去给吕粱打下手去,毕竟现在吕粱事务最多压力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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