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灵玉和兵马司继续忙碌着。
受去年冬雪和初春的寒气影响,今年的春闱推到了三月初,避免那些因为大雪封路而没能在年前进京的远方外地士子赶不及。
随着这些年轻有朝气有前途的士子们陆续到来,京城里又开始了各种热闹。
最近闹得比较大的是,上一任的花魁红绫姑娘,碰上了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名叫张淼,有些才气,她似乎有些动心,便花钱供他在京备考的各种花销。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几乎每年都有,并不能够引起什么关注。
红绫又是一个快过气的,寻香阁早就在力捧新人和其他青楼打擂台了,老鸨也只是冷眼旁观,并不劝什么。
但偏偏,红绫的恩客中有一位长情的,对其他姑娘并不怎么感兴趣。
没错,就是灵玉她爹曲阳侯。
当他知道自己上一刻刚赏的银子,下一刻就到了别的男人手里,心中立刻就有了火气。
哪个嫖客会不清楚自己不是唯一呢,但亲眼见到时,可能依旧难以接受。
如果她对所有人都无情,那就没什么,可如果她有了特别的一个,那其他人就免不了生出“究竟是谁在玩儿谁的情绪”。
更让人恼火的事情是,官员结交有前途的士子也算是惯例,而他在一个宴会中恰巧碰上了那书生,对方似乎也知道他的存在,竟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
同时周围人也留意到这点,纷纷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春闱在即,他们不信曲阳侯敢对这位书生怎样,至于以后怎样,他们可不在乎。
曲阳侯只能当场愤而离席,事后想了种种整治对方的手段,但如众人所想,终究得过了春闱再说。
虽说灵玉不并在乎父亲丢脸,但不能不在乎曲阳侯府的脸面,更不能让人,尤其是一些有心人觉得曲阳侯府真的可以被欺负。
明面上的、体面的手段用不了,那就用不体面的。
于是在那书生再一次进了寻香阁后,一大群莺莺燕燕便将他包围起来,簇拥着他进了里间。
三天后,当他再次出现在寻香阁外时,身形消瘦,神情萎靡,回到住的客栈,一连许多天都没能下床。
而那位红绫姑娘倒是有心机手段,果断放弃书生,以自己引得曲阳侯和大才子为自己争风吃醋为卖点,疯狂地为自己赎身和将来的保障挣银子,但她的确也再不是只接待贵客的前花魁了。
“不管怎么想,其实还是挺丢脸的,不过倒也省得众人对我有什么误解,觉得我是体面人拉不下脸。”灵玉吐槽着自己的操作。
韩振平看着她,内心真是五味杂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不知道是她本性如此,就是百无禁忌,还是这一年的兵马司生涯把她给带坏了。
应该是后者吧,毕竟兵马司的多数人实际都是普通衙役,是干着“贱业”,小姑娘天天和他们打交道,哪怕身份实力在哪里,没有人敢造次,也免不了受到影响。
想到这里,韩振平忍不住提醒道:“我不知道你是想自污还是怎么,使了这种下三路的手段,以后就真的……”
“真的和体面嫁人绝缘了是吧,而且也和更加讲求体面的清流绝缘,可我本来也走不了那两条路……要说我真正有些犹豫的,反而是我觉得他罪不至此,原本大好的前途……希望他以后能支棱起来吧,但这一次春闱应该是别想了。”灵玉听说那书生回到客栈以后的惨状,反而是同情起来。
扯完闲篇,两人聊起正事来。
“今年市面上有多少考生在暗地里寻求舞弊的机会?黑市上有冒头的中间人吗?”灵玉问道。
韩振平还是比较轻松的说:“科举的监察现在已是十分严密,没有多少空子可以钻,每一届都在打击,朝廷各相关衙门也算是得心应手,考生想舞弊的少了很多,零星几个在找的也很难形成需求,无利可图,就没什么中间人。
“当然总还是要监视,不得不防。”
虽说就算出了弊案也不是兵马司的责任,但事后处理实在是麻烦,而且会人一种京城很乱、藏污纳垢的刻板印象,进而影响兵马司的风评,所以两人还是很重视,特意在预防上下功夫。
“确实,现在主要还是防那些本就有门道的……去年陛下因为影卫那位王指挥的事,收紧了恩荫授官的考核,一批人倒了霉,又多了许多有权有势的往科举里钻。”
灵玉感慨着,也为当官的修道者们容易背锅挨骂的事情感到无奈。
抛开被抨击是灾星这种大事不谈,小事上,她已经算是当官的修道者中很是被照顾的,多的是人看在她年纪小又是女童的份儿上不和她计较,这和她被人轻视也算是一体两面,有失就有得。
她已经能够比较从容地面对这件事。
“还是得让国子监那边注意些,他们那里有门路的官宦子弟最多……算了,我去让雷勇去吧。”灵玉忽然想起来,对面这人应该很快要走了,最迟也就是春闱结束。
她以后要过上没有人兜底的日子了,一切的事务都得靠她自己决策。
她自然有担忧也有期待。
李家酒肆,日益忙碌的生意让李小娘子没功夫想别的,她甚至没有意识到章绍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
就算意识到了,也会觉得他肯定在温书什么的,没工夫过来。
而章绍,虽然没有如她所想在温书,但也没有花天酒地,而是在访友。
他这好友是最近才认识的,聊得颇为投机,今日也是应邀而来,说是在一起论一论一些今年可能的策论题目,交流一下观点和心得。
在此期间,他听着这个朋友的高谈阔论,逐渐意识到这人的话有些华而不实,这和最近几年策论重视实际的风向可不太相符,想要事后稍稍提醒对方一番。
可没想到的是,当他找到对方说起这事,对方却摇头笑笑,然后附在他耳边,颇为神秘地说:“章兄,可想知道今年的试题?”
……
“这是今年抓到的第几个骗子了?怎么还会有人上当受骗啊!真有人会读书读傻吗?”灵玉对此感到不可思议,作为曾经的“读书人”,她一直觉得读书人都还是比较聪明,有比较强的思维能力,不然读不进去,所以并不认可“书呆子”这种说法。
“这要是往年也就算了,今年我都让人在大街上敲锣警示‘凡是说能够透题的都是骗子’了,怎么还有人上当?”她有些无力吐槽。
警示考生们不要被骗,不单单是为考生着想,也是让“舞弊”这个需求变小,至少不让原本没门路的掺和其中。
那些人被骗了钱,又不敢声张,心态受影响很难考上,原本用来继续考的钱也花光,就算是家里不缺钱也很难和家里人解释……简直可以说是走投无路,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这次这个骗子,是章绍向她举报的,抓过来一审,果然是骗子,根本没什么门路。
“啧啧,不仅有经义八股,居然还有策论?朝廷每年就几件大事,平时值得拿出来论的也就那些,每年不知道多少名师押题能够押个七七八八,这也是值得有人去花钱买?还有这个骗术也太老套了吧,是不是还有人正好碰上骗子给的题目,考完了还会给加钱的?”
灵玉吐槽着,让人赶紧把骗子送去顺天府。
以及,虽然很同情这些被骗的士子,但该抓的还是得抓,心术不正就不该有考的机会。
就算是清清白白的书生,中了进士入了官场,也免不了变得污浊,这些本来就心术不正的哪里能给他们机会?
另外,章绍倒是脑子挺清醒,现在京城聚集了那么多有才学的,他也能在其中占据一席之地,还真是挺有希望的。就是不知道他真考上了,又该怎么对李小娘子?
她对此依旧持悲观态度,但内心深处,她依旧期待一个美好结局。
正当灵玉和方平打赌今年能抓到几个骗子的时候,却听见门外传来吕梁有些焦急的声音。
“华指挥,出事了!”
灵玉的心立刻“咯噔”一跳。
吕粱并不是一个会一惊一乍的人,他说出事了,那就真的有事,而且很可能不是小事。
“那个叫张淼的书生死在了福来客栈里!”
灵玉听了第一反应就是,这人该不会是精尽人亡了吧?
“他是因为那种事病死了?”她问道。
吕粱惊讶于灵玉的问题,反而是停顿了一下,才摇头:“客栈掌柜报的官,顺天府第一时间就找了仵作验尸,是毒死的,有人把砒霜下在了他的茶水中。”
“既然顺天府已经接手,那应该就没我们的事了,你着急什么?”灵玉尽量让自己语气平淡,面色也一片淡然。
若是这书生是精尽人亡,她这私底下派寻香阁的人搞事情,还算是有些间接……间接责任也没有,谁有证据证明是她让寻香阁的姑娘那么干的?分明是这书生才高八斗,引得姑娘们倒贴,她们都想尝尝前花魁的男人什么滋味。至于他事实是被毒死的,那就和她更没关系了。
“顺天府的人……”吕粱犹豫片刻,还是有话直说,“怀疑这人是您找人弄死的。”
灵玉冷笑一声:“呵,早知道我就直接弄死他了,如此也不必被冤枉。”
吕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道:“他们不让我去掺和,这事怕是避免不了被往您和侯爷身上引,若是其中再有人做手脚,怕是真不太好办。”
灵玉也是心下叹气,感觉确实可能是冲着她或者侯府来的。
有些人就算陷害不了你,也能恶心死你。
在这个关头惹出这些事端,难免让她和侯府“恶名远播”。
整人和杀人,可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今天被拉出去遛了一天,疲惫,只有迟到的常规一更。
明天宅家,尽量三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0章 热闹开始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