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我也是听说过不少关于修道界的事，便好奇，如姑娘一般凭着修道者进入朝堂的人，沾染了太多官场上的浊气，往后还能修道吗？

“亦或者，你们修的还是道吗？道是清静无为，而为官者须得上进有为……”

灵玉听到这里打断了他：“清静无为的那是道学，是灵气枯竭后，和儒一起发展而来的一种……在精神层面应对世俗的东西，它和修道有相似之处，但不是一回事。”

原本灵玉很有兴趣和一位即将进入官场的榜眼探讨一下修道者为官的问题，可一听对方说的，便没了兴致。

也许他在某一个点上有一些很深入的思考，但一个内行人听见一个人张口就是错的外行话，便很难有继续交流的意愿。

“而且，我并不喜欢别人叫我‘华姑娘’，一般人都称我华三姑娘或者华十二，当我穿官服的时候，我习惯别人称我华大人或者华指挥。希望往后若是再见面，希望不会从卢榜眼口中听见‘姑娘’两个字。”

回家的路上，灵玉恰巧碰见了韩曜，于是道：“我今天去南湖，碰见了卢瑜，他站在岸边，我还以为他有什么心事。”

韩曜呆了一下，才挠挠头道：“这世间真有妖精吗？还有南湖里有鲈鱼？”

“我是说那个新晋榜眼，他就叫‘卢瑜’，怀瑾握瑜的‘瑜’。”

“是他啊，他怎么了，有心事？因为没当上状元吗？”

灵玉听到这句“没当上状元”，也是愣了一下，她刚才也和卢瑜说了这话，于是心想自己难道和韩曜一个频道了吗？

不，她只是调侃罢了，不是真这么想。

“他……算了，没事。”

虽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可若是不了解便妄加揣测和批判，那便是一种非常狂妄的行为，只是权欲的彰显而非真的有价值。

灵玉随即问起了章绍的情况。

那陈家人是真的不地道，嫁女儿的事竟然和很多人都透露过。

若是婚事不成，那可是都很难下得来台，便是要结仇了。

章绍在他的环境里，几乎要以一种对抗所有人的姿态来维护他的感情。

经过韩曜的讲述，灵玉才知道，原本他们韩家已经打算安排了摆宴收义女，并且答应了给一笔嫁妆，章家人听见了章绍的转述，还是有一点犹豫的，结果后来被陈家人得知和施压，章家人一下子就妥协了。

“章绍他娘几乎是以死相逼了。”韩曜有些感慨道。

但灵玉看他脸上丝毫没有忧色，便知道事情也没那么糟糕。

“看你这样子，你们这新晋‘娘家人’还是有办法的？”

韩曜拍拍手，不无得意地说：“对付章家人那种只会窝里横的怂货，我们可有的是办法。他家现在也不是什么官宦人家，就是守着那点面子，清高，呵呵，越是他们这种摸不到门，不能窥得全貌的，就越是觉得了不起，这种人虽然蠢，但让他们认清现实就好。”

“你爹出手了？”

“对，我爹刚好有个以前的同袍在章家那地界有个当守备。”

灵玉心中为两个有情人能够终成眷属高兴的同时，也在内心吐槽，这两人的故事真的又臭又长，好险没演变成什么洒满狗血的晚八点档。

这真的得归功于韩曜。

若是以她自己这“尊重他人命运”和“人应该依靠自己”的思维惯性，大概也就是嘴上说说，能不能想明白全靠他们自己，结果很可能是章绍顶不住压力娶了官宦人家的女儿，仕途顺遂但意难平，在宦海沉浮中努力承担家族的责任；

而李小娘子可能会再寻觅个好人家，也可能会终身不嫁，把家里这酒肆开得红红火火，两人终究成为两条短暂相遇就永久分离的相交线，他们都成为彼此成长路上的注脚……

思及此处，灵玉给韩曜树了个大拇指：“牛逼。”

其实灵玉真的经常能感觉到，她“原子人”的惯性大大束缚了她与人建立关系的能力。

她很难将自己的实力和地位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影响力，即，她很难主动去做什么改变现实的事。

能在兵马司的职责范围内多做一些，也仅仅是她责任心的体现。

因为她是指挥，所以她要做这些事，而非因为她要为这些人做些什么，而利用好指挥的权限。

和韩曜道别，她又是一个人步行回家。

路过那颗大榕树时，她看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站在凳子上，往树上挂了绳索，并且把绳索套在了自己脖子上。

“你们谁也别拦着我！”书生一边哭喊着，一边看着围观者中焦急的父母。

“你这个逆子，我这张老脸都让你丢尽了！”很明显是书生父亲模样的人气急败坏道，身边的仆从都在慌忙拦着，权威着。

灵玉不在意地轻轻摇头，对这场闹剧并不在意。

这书生很像一个要糖吃的孩子。

他似乎只是在闹，他自己也是这样想。

从前与他一道读书的一位同窗已经是进士，少年天才，而他连举人资格都没能考取。

最近家里天天说他：“你瞧瞧人家，你再看看你……”

“快把少爷放下来……”

“别过来！”

他喝道。

结果不管是他爹娘，还是周围的仆从，竟然都不上前。

尤其是他爹，冷冷地看着他，似乎在想着回去以后怎么上家法。

竟真无人在意我的死活……他忽然这样想。

浮夸的表情一下子平静下来。

如果灵玉知道他的心声，一定会说：不是，等等，我在乎！因为你要是死了，一定会影响我以后的考评……

但他听不见，听见了也只有反效果。

他就没有犹豫地，一瞬间就踹翻了脚下的凳子。

灵玉本已经走过，结果还是转身，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回来把书生放下。

“啊——我的儿！”

书生的母亲此时才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灵玉有些不耐烦地对几人道：

“差不多得了。”

“真出了事才是教人看笑话。”

随即不等人道谢，就快步离开。

她不讨厌这些人这些事，只是觉得无趣了些。

然而她也知道，自己对任何事物都很容易丧失兴趣。

探究新鲜事物本就是人类本能。

还有就是，她忍不住再次摩挲自己脖子上挂的玉，她这一身的本事，难道只是用来干这些的？

倒也不是不好，只是算不得人尽其用。

可她若是想更进一步，无论是实力上还是地位上，都是千难万难。

晋升没有那么容易，事实上就从来没有修道者因为当官当得好而晋升，他们都是因为实力提升或立下战功而晋升；

而实力提升，灵玉再一次看向灵玉，她好像很幸运，实力提升很容易，只要长大就行。

但这年岁增长，却又是难熬。

这段兵马司的经历给她带来了收获，那肯定有，但她能感觉到，这不足以带来实质性的突破。

也许她之前的想法不完全对，相比那些从小就以成为修道者为目标的修士们，她是有生活的，像兵马司指挥这样领导者的经历没有，但类似底下衙役的经历却是有；

因为从前虽然总有脱离现实的渴望，但并没有那种能力，一直在逃避与面对中挣扎，从这个角度，她的“道心”反而完全不如其他人纯粹。

她想去溪丘了，现在就想去。

然而她还是不能得偿所愿，当她隐晦地透露自己在这个位置上收获的不够多时，皇帝的意思是，别想朝三暮四，朝堂不是用来给你打磨道心的工具，这兵马司指挥的位置，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不想干就辞官回家等几年以后天师来接你。

灵玉知道自己有些妄想了，就算自己命格特殊，这天下也不是围绕着她一个人转的。

可以确定的是，灵玉不会一辈子在兵马司指挥这个职位上，甚至有可能不会一辈子在官场上，面对灵气可能复苏的世界，一切都是未知数。

但无论如何，她都需要积蓄更多的力量，有自身的力量，也有外界的力量。

韩振平在确认调去军中时对她说：“中城这一成不变的安稳，不说全是为了你，但确实也是因为你。”

她会来兵马司任职，对于他们这群人来说纯属意外。

但不管她来不来，这种稳都是必须的，因为她很重要，灵玉很重要。

如果她不来兵马司，她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兵马司的人竟然会因为她而不得升迁，这是在他们都做得很好，而皇帝不希望有变动的情况下。

然而至此，灵玉相信自己对兵马司的把握，皇帝和太子对御林军、影卫的掌控，足以让她得到足够的保护。

这些人，真的该慢慢放他们离开了。

更何况，让一群人长久地在兵马司，也绝对不是好事，皇帝肯定也认可这一点，留他们也是权宜之计。

且受困于各种条件，灵玉没办法像韩振平那样与这几人有更强的掌控，她和他们更多的还是合作。

由此，灵玉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帮一帮他们升迁，他们也该升了，只是这过渡需要更平稳一些，也需要皇帝、太子和定远侯的认可。

很久不摸鱼写文，没状态，还是只能晚上回家写。

下一段剧情会尝试写得更偏冒险故事一点，更聚焦主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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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韩家出手（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