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
山体当中,不见一丝天光,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沈册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他想大概天已经亮了吧。沈册睁开眼,看着侧对面的澹台竹章,那人同样是盘膝而坐,右手软绵绵地搭在膝盖上,断骨之痛非同小可,他的额头上一直是冷汗不断,在幽暗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晃眼。
沈册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忽然开口道:“如何?断骨之痛可还消受得起?”
“不劳沈宗主挂心。”澹台竹章冷冷道。
沈册不知从何处将他那串佛珠拿了出来,在指尖拨弄着,无声地笑了笑道:“澹台竹章,澹台世家旁系亲族,我还真好奇你这个身份是如何窃来的,易容术吗?那真正的澹台竹章估计早已经死了。”
澹台竹章只是静静地望着沈册,没有任何表示,他在等着沈册接下来会说出什么话来。
“如此处心积虑地混进十大家族,是为什么呢?让我想想看。”沈册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是在自说自话,他蹙起眉头道,“你说你和南宫卓有仇,所以就利用我们沈、林两家的手,想要除掉南宫卓,啧,你是不是和我们也有仇啊?因为照你这个计划来看,明明是想看我们鹬蚌相争,无论我们双方谁成功了,你都可以坐收渔利,真是好算计啊,澹台先生。”
“但我却从没见过哪个坐山观虎斗之人会把自己观进牢房中,受这份罪。”澹台竹章淡淡地说着,他脸上的表情充满着讽刺,控诉着沈册想法的荒谬。
“可是还有一种说法叫做苦肉计呀,澹台先生。”沈册慢悠悠地说道,就像是在与故友闲话家常一般,“一个身份神秘之人,对武林圣君及十大世家有着莫名的仇恨,还对那么久远之前的江湖密辛了如指掌。当初你说,初代苍血教主钟灵遭遇围杀,生死不明、下落不明,我是不是可以大胆的猜测他根本就没有死,而是凭借那润生丹,或者其他旁门左道的方法一直活到如今,隐姓埋名,伺机报复。而你......会不会就是钟灵?”
“呵~ 天方夜谭。”澹台竹章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戏折子里的故事大概都没有沈宗主异想天开杜撰出来的故事精彩。”
沈册盯着澹台竹章看着,许久之后才浅笑着道:“澹台先生这般激动做什么?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我这个猜测虽然离谱又荒唐,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你说是不是?”
“哈哈哈~ ”澹台竹章觉得没办法再和沈册说下去了,只好一笑置之。
“不过你说得倒也不错,这个故事着实精彩,待出去之后有空了我一定要把它给写下来,说不定还可以大赚一笔呢。”沈册也跟着笑了笑,而后忽然站起身来,走到牢室门口的位置,“诶,你说这世上真有长生不老的药么?长生究竟是种什么感觉呀?和神仙一样么?要我说呀,活那么久多累啊,肉|体凡胎的,隔三差五病一场也够受得了,死又死不了,真是活受罪。”
澹台竹章仍旧没有要搭话的意思,沈册继续不知疲倦地自言自语,以此解闷儿:“活受罪都还不算什么,尤其是这世上的恩怨情仇,也是很消磨人的,总之就是一个字,累。要我说呀,这钟灵也是个看不开的,死了就死了吧,一了百了,多清净,如果换做是我,我可不会和他一样看不开。”
“哼,小小年纪,妄言生死,你懂什么?若不是......”澹台竹章及时住口,目光冷冷地瞪了一眼沈册,继续道,“若不是心有执念,谁会愿意苟延残喘?”
“哦?你心中的执念是什么?”沈册注意到了澹台竹章话中刻意的停顿,但却装作不知,只是笑着问道。
“自然是为我一家老小报仇雪恨!”澹台竹章咬牙切齿地说道,语气中蕴含着滔天恨意。
沈册拨动着手中佛珠,转了整整一圈后才又开口道:“那我就很不明白了,如今的你身陷囹圄,还谈何报仇雪恨?”
“方才......不对,应该说几个时辰前,你是怎么说的来着?”澹台竹章想了一会儿才道,“噢,对了,棋差一招。”
沈册抬手用食智挠了挠额头:“那我就更不明白了,以先生的才智,怎么可能会落得如此下场?”
“呵呵~ 怎么?我在沈宗主眼中竟然是个算无遗策的奇人吗?”澹台竹章笑着问道。
“不说算无遗策,起码先生总比我这个黄毛小子要见识广博吧?”站了片刻后,沈册又觉得有点累了,便倚着牢室的栅栏坐了下来,“我被关在这里还说得过去,可先生你也......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出去?”澹台竹章忽然问道。
沈册挑了挑眉头,然后换上一副略显无赖的表情:“我不急,有澹台先生这般的人物在这里陪我做伴,我出去干嘛?不如在这里和先生多聊聊,也可以受益良多。”
“你一定有办法可以离开这里,对不对?不然你怎么会轻易犯险,只身一人来到这里。”
“先生是不是太抬举沈某了?我可是中了南宫卓的计谋,被关押在此,而不是突发奇想来这里观光游览的。”
“呵~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沈宗主这可就没意思了。”
“对呀,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先生这句话说的甚好,沈某原封不动回敬于澹台先生。”
“方才还恨不得要杀了我,此刻却又这番态度,沈宗主,你不觉得你很令人作呕吗?”
“哈哈哈!时移势易嘛,正如先生所说,同为天涯沦落人,何必针锋相对?”
澹台竹章没想到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沈册居然还能这般笑出声来,现在他不由得有些好奇沈册此人究竟是有多没脸没皮,堂堂沈字世家宗主居然可以忍得下这份羞辱。
沈册好奇道:“说起来,澹台先生为何会觉得沈某一定有出去的办法?”
“直觉。”澹台竹章言简意赅地回道。
“相信自己直觉的人都是极其狂妄且自负的,就比如在下,哈哈!”
“所以沈宗主也是凭借自己的直觉来猜测我的身份的?”
“一半直觉,一半所见。”沈册淡淡回道。
“所见?沈宗主看见什么了?”
沈册看着澹台竹章,笑的意味深长:“我看见澹台先生处心积虑、小心翼翼的掩藏着自己身份,生怕被别人发现一点儿蛛丝马迹。”
“怎么沈宗主判断事情全凭自己的臆想吗?”
“澹台先生,你一味的矢口否认,只会让自己的嫌疑更大,岂不闻欲盖弥彰?”
澹台竹章不禁笑了起来:“哈哈哈!沈宗主,你我如此言语试探,有意思吗?”
“确实没什么意思,不过总比闷坐着无聊要好得多吧。”
“沈宗主真打算在这陪我闲磨牙?你就不怕出去晚了,误了你的大事。”
“大事?什么大事?”沈册故作糊涂地问道,“我都已经身陷囹圄了,先生莫非还以为我在筹谋着什么计划?”
“沈宗主虽然身陷囹圄,却丝毫不见慌乱,况且,沈琪统领父子还在外面,林字世家的人也还在外面,这么多可用之人,又怎么会有损于沈宗主的计划?再说了,沈宗主会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么?”
“呵呵~ ”沈册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
“其实沈宗主的内力依旧如常,方才只是做戏给南宫卓看的,不知我说的可对?”
“先生确实眼光毒辣,不过,先生难道不是和沈某一样吗?”说到这里,沈册将目光移到澹台竹章的右手腕上,勾唇一笑道,“先生还是赶紧给自己接一下骨吧,不疼吗?我看着都疼。”
“疼了才好,疼一些才会让人清醒。”澹台竹章抬起自己的右手臂,看着被折断的腕骨,摇头叹道,“沈宗主真是好狠啊,我这只手就算把骨头给接回去,也未必能够像以前那般活动自如了。”
“这叫落井下石,如果不趁此机会伤你一二,来日我可要费大功夫了。”沈册将这狠厉杀伐的话说得风轻云淡,就好像他这话是对知交好友说的一样。
“断我一只手腕而已,便想损我修为?”澹台竹章觉得很是好笑。
“哈哈。”沈册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靠着栅栏闭上眼,“行了,不聊了,先睡上一觉吧,养足精神才好应付接下来的事情啊。”
两人言语交锋,互相试探了半天,所探出的消息也不过寥寥无几。沈册也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居然被澹台竹章一眼看出了他是装的,这让他很是郁闷。
【圣君殿——】
月光幽隐,烛火暗淡,从窗缝中吹进来的冷风轻轻抚过殿中帷幔,飘飘荡荡,无形中弥漫着一种诡秘气息。夜风暗送笛声悠扬,不知从何处而来,若隐若现、似有还无,和风融在一起,让人不易察觉。一个晃神间,便兀自沉沦在这笛声当中,幽幽切切,令闻着动容。
“兄长......”一声轻唤,带着悠悠的叹息,婉转出一腔情义。
南宫卓蓦然从床上坐起来:“谁?是谁在说话?”
“兄长,是我呀,你忘记小鹤了么?”细听之下,这声音清越动人,只是语气中却带着一些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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