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教?请教什么?写字有什么好请教的。”元敏初身形有些摇晃,他按着林墨的肩膀,稳了稳脚步,接着道,“若真想把字写好看,根本不用别人来教,更不用去请教什么,你自己就会用尽心思把字写好。再说了,什么叫做好看?你觉得张家姑娘好看,他觉得王家姑娘好看,而我又觉得李家姑娘最美,所以说,只要自己觉得好看就行啦,管别人怎么看做什么。”
这话听得林墨有种醍醐灌顶之感,不由点了点头:“元先生说的是,学生受教了。”
沈册闻言笑了笑,凑到林墨耳边低声道:“所以他写的字自带一种狂傲,是别人模仿不来的,这应该就叫做‘天下无双’吧。”
元敏初挑起一根手指,指着沈册道:“你这个不肖之徒!从我这里把东西全都学了去,如今当了宗主、武林圣君,就把我这个老师给抛到了九霄云外,这都几年了,也不知道提壶好酒去看看我老人家。”
沈册对于元敏初把他自己成为‘老人家’一事实在不敢苟同,因为元敏初还没到不惑之年,着实算不得老,沈册抽了抽嘴角,连忙应道:“呃,是学生不懂事了,还请老师息怒,等明日我就亲自提上两壶好酒,给您老人家拜年去,您看如何?”
“哼,这还像个做学生的样。”元敏初酒鬼似的撒酒疯耍赖,终于让沈册答应了下来,他这才心满意足地摇摇晃晃走开,边走边挥手道,“明天我在家等着你的酒,别忘了~ ”
“诺,学生谨记。”沈册恭恭敬敬地弯腰拱手,目送着元敏初走远了之后才直起身子,朝林墨道,“得,今天还没过完呢,明天的事儿就已经来了,这不着调的酒鬼怕是有话要和我说。”
“而且还是十分重要的事情,不然他应该刚才就说了,或者是直接去凌天府找你。”林墨推测着说道。
沈册歪着头看着林墨:“难道学生拜见老师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
“哈哈~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关键是你这个学生非同一般,不太好请啊。”林墨爽朗的笑了笑,然后拉起沈册的手道,“走吧,早点回家休息,天色不早了,明日你还要早起。”
“回......家?”沈册跟上林墨的脚步,觉得林墨不经意间说的这两个字听起来很是顺耳,便不禁在唇舌间又将这两字碾磨了一遍,在其中品尝到一丝甜味。
林墨听着沈册呢喃这两个字,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不着痕迹地将沈册的手又握紧几分。
翌日一早,天都还没亮,沈册便习惯性的从睡梦中醒来,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林墨,想着可能是他一路从圣君院赶来,昨夜睡的又晚,所以便睡得沉了些。沈册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起身,随手捞起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去拿了更换的衣服,转到外间后才开始换衣服,因为他实在无法保证自己的动作不会吵醒林墨。
沈册打开房门走了出来,看到侍者捧着洗漱物品侯在门前,沈册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就在这儿吧,不要进去了,林少主还在没醒,让他多睡会儿,你们别去吵他。”
“诺。”侍者仿佛是知道什么似的,忍笑低头应道。
沈册看着这小侍者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多了,遂将手上的水弹到对方脸上:“想什么呢?林少主赶了两天的路,有些累而已。小小年纪,脑子里都装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宗主恕罪。”小侍者笑着请罪,似乎也并没有多少诚意。
沈册擦干了手,拿起剑瞥了一眼小侍者,没跟他多纠结这个问题,只是随口吩咐道:“你们就在这候着,我估计林少主也快起了,别一会儿让他找不着人。”
“诺。”小侍者应了一声,然后看着沈册提剑离开,心里想着他家宗主现在是越来越在意林少主了。
卯时末,林墨才幽幽醒来,他轻轻打了个哈欠,一扭头才看到沈册早已经不在身边了,林墨翻了个身,本想着再睡一会儿,却又怎么也睡不着,便只好翻身起床,批了件衣服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喝了一口。
“林少主,您起了吗?”外间的侍者听到房间里的细微动静,便开口问道。
林墨放下茶杯,回道:“起了,进来吧。”
侍者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走进来,在林墨跟前站定:“请林少主洗漱更衣。”
“嗯。”林墨鞠了一捧水洗脸,水有些冷,泼在脸上的时候冻得人一激灵,之后拿起帕子擦脸,“你们宗主呢?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宗主他现在每日寅时便会起身,练剑一个时辰后去向夫人请安,有时会在夫人那里用早膳,用过早膳后再回来处理公务。”侍者恭敬地回道。
“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居然安排得这么井井有条。”林墨用极小的声音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吩咐道,“好了,你下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去找你们宗主。”
“诺,小的告退。”侍者应了一声后躬身退下。
林墨穿好衣服束了发,这才慢悠悠的走出房间,以往都是他叫沈册起床的,如今可倒好,沈册竟学会了早起的习惯,这让林墨觉得有些好笑。
走到院子里的林墨深吸了一口气,冰冷清澈的空气钻入肺腑,让人神清气爽,他举目四望却没能找到沈册的身影,正疑惑间,这才发现沈册正从外面走回来。
林墨走着迎了上去,笑问道:“你这是已经去请安回来了?怎么不叫上我一起去。”
“你刚才睡得正熟,我可不想做扰人清梦的恶人。”沈册抬手拢了拢斗篷的毛领,说道。
“我怎么觉着......”林墨的话停在一半的位置,学着沈册的样子略歪了歪头,“你现在越来越......”
林墨没好意思把后面的话说出口,他毕竟还是脸皮薄,比不上沈册那般,那些情话、撩人的话张口就来,他实在是说不出‘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宠着我了’这种话来。
沈册看着林墨的表情,不禁有些奇怪:“怎么了?我越来越什么?”
“咳,没什么。”林墨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移开目光没再看沈册。
然而沈册却不肯放过林墨,非要追着他,盯着他看:“你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呗。当初就连把你自己送给我这种话都说得出来,现在还怕什么?”
“年少无畏,现在自然不一样了。”林墨对沈册的目光还是有些躲躲闪闪,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弄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好了,阿文,你别再盯着我了。”
难得见林墨害羞一次,沈册自然是要想尽办法逗他一逗,否则他就不叫沈册了:“好,你既然不愿意说,那我就自己来猜一猜好了。”
“你不是还要去拜访元先生吗?还不快去更衣准备,在这磨蹭什么。”林墨提醒了一句之后便想转身离开,不想和沈册继续在这纠结这个奇怪的问题。
“不急不急,现在还早呢。”沈册拉住了林墨的袍袖,没有放他离开,然后转到林墨面前,俯首贴耳道,“你刚才是不是想说‘你现在越来越宠着我了’,是吗?”
林墨看着沈册近在眼前的脸,这张脸上挂着一丝暧昧的坏笑,明媚得有些晃眼:“我若说你猜错了,你信么?”
“你说呢?”沈册在林墨颈边呵出一口热气,然后蹭了蹭,继而半是真心半是调笑地道,“你可是我沈册的夫人啊,为夫不宠着自家夫人又该去宠谁?倘若为夫真去宠着别人,夫人这坛子醋岂不是要打翻?”
刚才林墨还只是有些不自在而已,这下是彻底红了脸,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沈册之间的距离,故作镇定道:“这一大早的,你就不能有个正经样?”
“诶?我难道不够正经吗?”沈册收敛了方才的轻浮姿态,朗声道,“圣人有言:为君之道在于贤,为臣之道在于忠,为夫之道在于你。我哪里不正经了?”
“你!......”林墨有些不知所措,万万没料到沈册居然这么大声的说出这句‘混账’的话来,他看了看左右,见院中并无闲杂人等,这才松了口气。
不止是出于何种心理,沈册见林墨被自己欺负的样子,竟觉得格外心情舒畅:“哈哈哈!哈哈哈!回去更衣咯~ ”
“待会儿见到元先生之后我倒要好好请教他一下,看看是哪位圣人会说出这等‘至理名言’。”林墨冲着沈册离去的背影喊道。
沈册头也不回的边走边道:“自然是沈圣人。”
“沈宗主还真是大言不惭啊,居然自封圣人。”林墨追着沈册的背影走了过去,与沈册并肩而行,“昨晚见过元先生之后,我突然觉得你这个性子一点儿也不奇怪。那么一个放浪形骸的先生,教出一个放浪形骸的学生,再正常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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