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穿着睡衣,倚在墙上不知观望了多久。
面对瞬间紧绷的脸,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故作轻松,而是面无表情,“为什么还见面?”
声音冷冽,异常平静。
但没有暴动的迹象。
曲奇松了口气,轻拍他的肩膀,往回走,“总得把话说清楚。”
“那就一定要上车?你就不怕……”
话音戛然而止,但曲奇明白他在顾虑什么。
怎么可能不怕。
只是这些日子想起李弦的好,还想再给彼此一条退路。
而且,就算标记了又能怎样?
连婚姻都无法绑定终身,更何况一个能洗掉的咬痕?
对于经历过生死的人来讲,只要还能补救,就不算问题。
但李真不会懂。
这种活在理想国度的人,觉得玷污就算毁了人生,鱼死网破也不是个事——但曲奇可没这个资格任性。
对于一个孤儿而言,心怀愧疚的上司,远比一个反目成仇的前任来得有价值。
跑步出的汗水早已被风干,曲奇心里膈应,一进屋就抓起衣服进了浴室。
磨砂玻璃上水汽氤氲,他看见门外立着的身影,半响才消失。
李真憋屈地钻进被窝里。
他不是藕断丝连的风格,所以也无法理解曲奇,反复只能作为余情未泯的佐证。
但,这有什么问题吗?
方寸大乱的,只有想往缝里钻的苍蝇。
被子里的花香非常清淡,连检测仪都说不准是什么味道。也只有这会儿,李真才能肆无忌惮地贪婪嗅闻。
这些日子曲奇颓丧,他在家时总会窝在一起聊天看剧打游戏。
如果不是隔着窗户纸,这种生活状态和情侣有什么两异?
可终究不是。
他是痴心不改的苍蝇。
他想起第一次见曲奇。十六岁,刚分化成beta还十分虚弱,但为了出去浪,天天在家跟李爸斗智斗勇。
那天,趁着李爸洗水果,他又想偷溜出门,一个箭步还没起飞,先撞翻了门外的客人。
这人就是曲奇。
轻得像阵风,躺在地上怯生生地瞪大眼。
虽然摔得咣咚巨响,但却死死咬住嘴,没发出什么呻吟。
他在李爸的暴打中把曲奇扶进门。
原来,这是资助的贫困生,还以优异成绩考入本地,用暑假工的工资准备了半箱礼品,来鞋他们。
李真拿到是一款乐高,价格不菲。
他早玩腻了。
但看着那双期待的眼,还是装作欢天喜地,邀请对方一起体验。
腼腆拘谨,不符合他交友的风格。
但他就觉得曲奇有趣,一下午都没再想起外面那帮朋友。
甚至晚饭还大包大揽,主动教人怎么吃蟹,最后支使李弦开车送人去学校。
当晚他拉着李爸的手说:“再给我生个弟弟吧。”
……李爸打人真的好疼。
时隔六年,仿佛还能感受到巴掌的灼痛,李真不由自主地蜷缩身体,边想边笑出声。
也许是相遇太单纯,他把悸动误以为友谊。
之后两年,他经常溜进大学找曲奇。
看展爬山,吃路边摊,甚至在订不到网吧的夜晚去蹭李弦房间。
那时他和李弦的表面关系还过得去,所以曲奇建议借宿时,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也许就是这份愚钝,让他忽略了两人之间的暗潮,等惊觉时,瓜熟蒂落。
可他没法恨曲奇。
即使中断联系,逢年过节的每次见面,都在提醒自己:心动未停。
直到今年元宵家宴,他才察觉,原来恋人之间也可以充满间隙。
一进门,曲奇就想脱外套,但李弦说:“感冒刚好,还是别了吧。”在温暖如春的室内,曲奇居然不反抗,顺从地披回身上。
这让李真觉得诧异。
整个聚餐过程中,李弦更是明目张胆地夹菜、倒水。
但夹的是曲奇不爱吃的青菜,倒的是他最厌恶的罗汉果茶。
而曲奇,沉默地吞咽。
也就是那次,李真突然看清:这两人之间早已千疮百孔,而李弦还在境况之外。
他的机会来了。
找借口合租、阻止李弦骚扰、拉近距离……都是他背水一战的努力。
他想着往事,心里一阵酸一阵甜,来回蹭着枕头,忽然瞥见床头的一瓶药。
一个大大的圆瓶,写着“褪黑素”。
不是李弦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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