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噎得李真接不下来，他梗着脖子犟，“那你跟他什么关系，凭什么收他不收我？”

“你跟他比什么！”

话音未落，曲奇自己先僵住了，反应过来正想解释，李真已经被当头一棒打晕，转身跑回了房间。

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委屈，他坐在床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虽然伤心欲绝，但耳朵始终关注着没关严的门缝，心里盘算等曲奇进来道歉一定要好好发顿小脾气。

但过了很久，门外才传来犹豫不决的脚步声，又隔了半天，门下塞进来一张银行卡。

门缝重新透出客厅的光，被放弃的李真慌了神，立刻流着眼泪追出门。

曲奇还在门口徘徊，被人扑上来撞了个踉跄，然后背抵墙，温热的气息打在耳廓上。

“我哪里不如他……你说啊……”

委屈的哽咽响在耳边，曲奇也是愧疚难言。

他被抵在墙上感受李真急促的抽泣，一边拍着背，一边偏过头躲避。

“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是过去……你觉得我会收他的钱吗？”

李真含着眼泪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还这样？把我当乞丐，还是没用的废物来施舍？这让我很难受。”

尽管这话是在解释自己哪里不对，但一冲动就跟这种失败者混到一个档次，还是让李真的自尊心大受挫败。

眼泪又漫上来，顺着之前的水迹往下流。

年轻人压抑的抽泣声着实可怜，曲奇用力挣出一只手，撑着他的脸想擦眼泪。可刚抬起手，腾出的空间就被牢牢占满。

李真勒紧他：“我错了，你别走……别不理我……”

一张泪脸又被摁进了颈窝，曲奇叹了口气，实在不明白李真的不安全感来自哪，只能用力拍了拍后背。

“我不走，房租刚交我哪舍得跑……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但不要看不起我，不然咱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说是安慰，其实更像是威胁，李真拼命点头，只是哭得太激动，一时刹不住。

曲奇又说：“在我心里，你跟他不一样，别老比来比去。没必要。”

大小伙子搂在怀里一会儿都冒热气，曲奇使尽全身解数终于哄着李真去洗脸，然后决定：去把罪魁祸首还给李弦。

*

正在加班的李弦看到消息就冲出门，追到楼下还是只看到一半车尾。

他无可奈何地回到房间，打开保险箱，放好金条。正要合上，又从最里面掏出一个首饰盒。

里面是闪闪发亮的钻戒——

过段时间，他本打算求婚的。

*

项目启动，曲奇跟着收集内部需求，又开始忙得昏天黑地。

但他和S配合默契，虽然这人油腔滑调没正形，但小事上愿意放权，碰到好沟通的领导，也愿意让曲奇独立访问，随时托底和善后。

一段时间，曲奇的业务理解水涨船高，和S的关系更是亲近，连对方的过往都听了个遍。

不过有件事让他很苦恼。

他和同事一起，总能不定时收到李弦从某个角落投来的深深一瞥。虽然马上转开，但被监视的错觉如影随形，让曲奇在公司总感觉不自在。

但李弦又没其他举动，工作起来更是该怎么就怎样，搞得曲奇没法说，只能默默忍受。

以往理完内部需求就可以开始写策略，但最近因为高总出事，销售内部勾心斗角尤其严重，所以他们特意请了销售的几位总经理一起做最后拉通，还叫了李弦坐镇，避免局面失控。

会议开始前，各业务代表纷至沓来。

S跟曲奇咬着耳朵说小话，介绍各位小领导的立场和偏好。

门外进来一人，正是曲奇的同届大刘，两人挺熟，但现场不好寒暄，只能挤眉弄眼打招呼，坐在自己的位置私聊。

曲奇正想继续跟S说话，但脑后勺像长了天线，又感受到那股强烈的凝视。

他立刻转头看李弦，却只看到低头工作的立挺侧脸。

几位总经理到场，会议马上进入正题。

S简单介绍完背景，开始同步收集到的需求，然后据此理出报告框架，跟大家对齐最后输出的颗粒度。

以往民用派势弱，以和为贵，低头做人。最近因为高总出事，立刻占据上风，听到预算那块立刻跳出来大倒苦水，说民用是趋势，不早点布局必死。

涉及到费用，商用派也不甘示弱，说公司就靠商用机器人挣钱，砍预算死得更快。

两方各执己见，吵得不可开交，S拦了几次都压不住，只能跟曲奇无奈地对视。

虽然早知道会上会吵，但曲奇第一次碰见火药味这么足的情况，又新奇又恐慌，一会怕杯子摔了，一会又看人赤红的脸，忙得不得了。

他问S：“咋办？”

S：“没事，大公司都这样。吵成一锅粥，最后也要一起糊弄着解决。”

说的没错。

很快，焦点逐渐模糊，竟然变成“民用是否是行业趋势”。

办公室的茶水都续了几轮，几个总经理逐渐意识到这个问题谁也没办法说服谁，只好齐齐看向李弦。

一直坐在后排观望的李弦从容开口：“既然大家都觉得这个问题重要，但内部又无法完全回答，可以尝试下新的研究方法——找行业专家访谈，辅以大数据，看看行业趋势到底是什么。S，你给大家介绍下专家访谈。”

说完，他平静地靠回椅背。虽然全场鸦雀无声，但又好像无论发生什么质疑都能完美应对。

S不慌不忙，拿出另一份PPT，开始讲解。

曲奇边听边疑惑：这个情况两人早有预料？这就是战略组的实力？

等到饭点，会议结束，曲奇送走人，立刻迫不及待问出疑问。

S伸了个懒腰：“那当然，那帮老玩意不舍得花钱做研究，李总就说以这个项目试水，在预算那儿故意挖坑让他们吵。正好把你调过来帮忙对接外部数据。没想到吧，小孩。”

一声小孩听得曲奇翻了个白眼，身后的脚步声顿了一瞬才靠过来。

“李总。”S搭着曲奇的肩，探头，“您还有什么吩咐？”

视线扫过肩膀，李弦面无表情，“尽快发会议通知，让那几个总经理审批，以后后面不想给钱。还有，让他们分别派一个高级负责人全程跟进，以免出了结果不认。”

“好，马上跟进。”S笑嘻嘻地问：“老板您吃了吗？要不要一起恰个饭？阿奇一起吧。”

“不好意思啊，我约了人。”曲奇抱歉地抬头。

大刘刚发消息，约他一起吃晚饭，正好可以避免见李弦。

S答了声好，三人一起往外走。

不料大刘就等在门口，见到三人先笑出一口小白牙，麦色的皮肤显得爽朗又健康，见到人先低头抿嘴，羞涩又反差。

S来回打量，笑着捅捅曲奇的肩，正想先走，忽然听见李弦一脸严肃地问：“你是哪个部门的？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