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盘结束已是下午，大家就地解散。

曲奇伸了个懒腰，决定先回酒店补觉。临走看到萎靡不振的大刘，便叫上一起走。

圣诞将至，街上张灯结彩，华灯衬得大刘像片灰色的影子，只有手里的机票界面不断闪烁。

情伤难熬，曲奇懂。

他看着不断出现的售罄提示，轻声说：“先别回去了，明天一起去看cos吧。”

大刘喜不喜欢cos，他不清楚，但眼看这人逃避般想改签，如果持续售罄，只怕情绪可能失控，到时候一个人待在房间又回不了家，更危险。

他一路安抚，努力转移注意力，好不容易哄着大刘同意，还想要不要陪着去房间坐会儿，耳边突然传来几声叫嚷，接着更加密集地响起。

曲奇转头，只见一个梳着脏辫、衣着花哨的男人正在前台大吵大闹。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好像要去楼上找人。

几个服务员围成人墙“好言”相劝，但那人不依不饶，撒泼打滚，只是偶而露出的脸，极为素净。

还有些面熟。

曲奇一征，不知在哪里见过。

还没想起，先被大刘扯到了绿植后。

大刘死死盯住那个男人，目光充满探究和不可思议。

“你认识？”曲奇诧异道。

没回应。但他闲来无事，也乐意陪着看热闹。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人要找的，居然是S。

更没想到，一向绅士体贴的S，上来招呼都不打，直接狠狠给了男人一拳。

事出突然，大家都懵了。

反应过来的服务员正要拉架，男人不怒反喜，反而扑上去，捧着S的脸重重亲了一口，然后被粗暴地扯着领口拽进了电梯。

……对！

那天在猫咖跟S争执的人就长这样，只是今天的造型明显更浮夸。

怪不得大刘刚刚那种表情。

他转头想问，但对方像个提线木偶，耷拉着脑袋，一步一顿走进了电梯。

*

大刘想独处，回到房间的曲奇死活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整理资料。

等搞完一抬眼，已经晚上七点。

疲倦如潮水般涌来，他随便喝了点粥，拉上被子开始睡觉。

这一觉极其香甜。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嘀”的一声。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朦胧间，一只人形的树杈正在朝自己飘来。

曲奇猛地睁大眼——

只见李真怀里抱着一把花枝，正轻手轻脚向他走来，细长的枝条随着步伐轻轻颤动，视野不清时极其恐怖。

还好，魂又回到了身体里。曲奇的声音不自觉变得慵懒：“嗯，吓死了！”

李真脚步一顿，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蹲在床边，视线直愣愣的，也不说话。

刚睡醒脑子还不转动，曲奇迷迷糊糊跟他对视，不明白为什么这人蹲下盯着他，疑惑间，先被近在眼前的的花枝吸引。

枯瘦的枝干上大多还是花苞，只有寥寥几朵白花绽放，但清香扑鼻。

“梅花，喜欢吗？”

曲奇抽动鼻子，发出一声满意的轻哼。

李真便起身，找出包里的花瓶，把梅花插好摆在床头，又细心地调整角度，让曲奇仿佛睡在了花树下。

虽然只有一小片景，但曲奇看着，马上想起了童年的快乐。

小时候每到五月，林子里的杏树和李子树就会爆满白花，远远望去宛如两把巨大的花伞。

那时候的他个子矮小，总喜欢跟朋友们在树下捉迷藏，虽然被大人发现免不了一顿说教，但还是乐此不疲，一放学就往林里冲……

他不识字，每天就拿小棍算：几天花落，几天长叶，还得几天才能可以吃……

很多个夜晚，他都在树下睡着，等天亮的时候，竟然神奇地发现自己回到了床上……

这样温暖的回忆，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了。

不自觉带着笑容，他又一次进入梦乡。

*

花枝的阴影打在恬静的脸上，随着呼吸翩然起伏。

这样美好纯净的曲奇，让李真心动不已。

仿佛又想起自己动心的原因，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初心不改。

他忍不住掏出手机，各种角度都拍几张，然后蹲下，假装掖被角，看睡着的人没反应，指尖前爬，向着小指勾去……

他的心跳得好快！

手指温热，仿佛带着电，让呼吸都跟着喘不上来。

李真咬着嘴唇向上看。

然后拉高衣袖，露出同款酒红色手串——看着多像情侣款啊。

他为这个想法窃喜，忍不住贴近小指再拍几张。

好像官宣照！

嘻嘻。

这样的自娱自乐虽然短暂，但已足够。

李真收回手，目光一遍遍描摹白皙的脸庞和红润的唇，然后移到后颈上的肤色抑制贴。

虽然隔绝了信息素，有些遗憾，但曲奇这么安心地睡在自己面前，完全不设防，还是令人忍不住心脏发涨。

好想谈恋爱。

*

S市的cos快闪起源于哪年，没人说得清，但近两年突然火爆。

本来是小圈子的自发狂欢，现在除了曲奇这样想凑热闹集邮的年轻人，还吸引了不少李真这种的专业摄影师和知名coser以及官方下场。

早在出差之前，S就和曲奇约好一起来玩，但现在情况有变，同行人变成了大刘。

下午，两人提前出发，还是被堵在了一公里之外。

周围水泄不通，两人只好下车步行，在一群奇装异服间穿行。

虽然很另类，但被新奇的氛围包裹，大刘脸上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哇好多人啊！”

曲奇边走边张望，透过华丽的假发和发光的头箍，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李弦穿着一身考究的灰色大衣，手捧咖啡信步街头，看起来像个金融大鳄误入二次元。

还没来得及缩头躲避，就被李弦抓到视线，先行一步挤到了面前。

“咦李哥也来玩了啊？”大刘挠着脑袋，热情又疑惑地打招呼。

李弦抿了口咖啡，点头示意。

曲奇勉强挤出笑容，一起同行。但心里直纳闷。

……这种地方都能遇见，真是闹鬼了。

李弦这种理工男，最讨厌人多不着调的活动，就算听见都会嗤之以鼻，更跟不上节奏。

所以S都没邀请他。

谁知，竟然碰见了！

曲奇不好说什么，佯装自然。

还好有大刘，边走边唠，好不容易走到主街，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大部分的咖啡厅都人满为患，曲奇好不容易在里面找到一家人少的，进去一看价格，立刻明白了原因——99元起的饮品，他宁愿站在马路牙子喝可乐。

但已经晚了。

精疲力竭的大刘已经找好了座位，李弦也自然地坐到了对面，曲奇不好露怯，只能挨着大刘坐下。

圣诞铃声在头顶欢快地播放，窗外人潮涌动，更显得店内这方寸之地奢侈无比。

曲奇先拿起手机给李真发定位。

作为官邀摄影师，李真已经早早出发，去帮几个特邀coser拍摄素材。

中午就说快结束了，曲奇决定约在附近集合。

咖啡送上来，小小一杯，曲奇看着李弦，无比希望李真能在。

他想吐槽。

“听说了吗？高总进去了。”大刘压低声音凑过来。

“哈？不是停职在家了吗？”

大刘悄悄瞥了李弦一眼，似乎有些忌惮，声线压得更低，“昨天刚回来，招待客户喝多了，早上没醒，就连人带俩小姐一起被警察端了……现在正找人捞呢。”

“两个？”曲奇瞪圆眼睛。

脑海里浮现出高总啤酒肚比天高的样子……想不到还有这能耐。

大刘哼笑着推他一把，“想什么呢你？”

对视的目光里全是猥琐，两人默契地笑出了声。

“聊什么这么开心？”

李弦突然放下手机问。

能感觉到大刘瞬间绷紧，曲奇接上话，“高总进去了。”

李弦嗯了声，神色不变，“估计出不来了。”

“啊？”

见李弦不忌讳，大刘探出头，壮着胆子问，“这种招待，不都提前打好招呼了吗？”

“警察也不是铁板一块。”

大刘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还是内斗搞的。

本以为聊起高总的事，李弦会迁怒于自己，或者有所隐瞒，没想到高冷的他居然面不改色，非常坦诚。一时之间，好感又回来了几分。

聊八卦最能拉近距离。大刘提起几个话题，总能把曲奇吸引到惊呼，李弦也总是有问必答，简短补充，气氛逐渐热络。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弦总是有意无意看向曲奇，好像在观察他的喜好，甚至主动搭话：“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八卦。”

被点到的曲奇似乎十分窘迫，眨巴着眼睛，像是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只能瞟向窗外。

窗外适时出现一抹亮红——是个扮相精致的财神爷，手持聚宝盆，神采飞扬。

曲奇像是认出来关注许久的coser，突然站起来，两眼放光往外走，“我要去找财神打卡。”

“啊？”

刚跟李弦聊得火热，大刘下意识摆手，“那你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曲奇嗯了声，一溜烟地跑出咖啡厅。

一时之间变成两人，气氛骤然有些沉闷。

大刘正琢磨着话题，忽然听见李弦先开口：“听说你喜欢Alpha？”

猝不及防。

大刘震惊地抬眼，点头。

他有点好奇李弦问这个干嘛，又对主动提起有种隐秘的期待。

“那……”李弦看着他，“你会对omega产生兴趣吗？”